《大宋私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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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私生子- 第6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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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也可以说,天下读书种子的精华尽萃于东京、临安这样的大城市里。

    这是一群处于青春躁动期的年轻人,但他们不能像恶少年那样闲逛滋事,也没有策肥拥姬的贵公子的气派,只能整日苦读,精神寂寞,而一旦高中,则身价百倍,需要向人炫耀,若金榜落第,则垂头丧气。巨大的反差,使他们渴望异性的抚慰,况且这些人多半或家室不在,或婚姻未结,加之他们的经济状况,多处于社会“中产阶级”,妓馆就成为他们最频繁光顾的去处……

    有一位叫沈君章的士子,喜欢并常去妓馆,有一天他宿在妓馆,因感冒归家,两腿特别疼痛,其母按着他的腿说:儿读书良苦,经常深夜读书,学中乏炭薪,故冻坏了。沈君章听到这话,直觉天下无容身处,当即在心里发誓:从今以后再也不去妓馆了。

    这个故事所传递出来的讯息是:士子是妓馆光顾最多者,以至小说家不得不选取沈君章这一故事来加以劝戒。但从另一方面说,青衫愁苦,红粉怜才,才子佳人的故事频频发生,妓馆已不可遏止地成为士子最理想的精神乐园。

    在与妓女眉目传情,而能使自己的心灵有所寄托的感情游戏中,柳永成为最优秀的代表。笔者之所以这样说,乃是因为柳永未一味沉湎于色情和淫荡放肆,而是温良恭俭让,一脉深情地将妓女作为讴歌对象,而倾注了自己的全部心血——

    他赞美东京妓女的舞蹈:“几多狎客看无厌,一辈舞童功不到。”他欣赏妓女婉转圆润的歌喉:“一曲阳春定价,何啻值千金。”他倾心妓女的性格:“心性温柔,品流详雅。”他沉醉于妓女佳娘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举意动容皆济楚”……

    存世的两百余首柳词中,我们看到,在柳永的笔下,妓女像彩虹,像轻风,像神仙,像精灵,使人似乎忘记了这是肉欲交易而产生的精神产品,相反,却是身心浸溶于一个由微笑和快乐所织成的甜美的梦境中,减一分狎昵,添一分痴情……

    柳永抛却了假道学的面具,调动起自己擅长音乐、善制曲谱的本领,驰骋开了他那本应在贡院应试的才情,专为适应妓女的歌咏,大量地写作了那种突破小令、点化俚言俗语,隔三四句甚至五六句用一次韵,形式不拘的长调慢词,以使妓女更便于抒情,伴红牙拍板曼声低唱,以展现缠绵细腻的感情……

    由于妓女所处的市井地位,柳词经妓女之口,很快就传向了社会的各个方面,以至“凡有井水处,即能歌柳词”。这不能不归功于妓女的传唱,柳永从妓女那里获得了远高于试场上所能够得到的称誉。柳永通过妓女扩大了词的影响,而妓女也在与柳永的交往、传唱柳词的过程中提升了自己的文化品位,于是便出现了这样的场景——

    一日,柳永从樊楼前过,受妓女张师师呼唤上楼。张请柳永为她填词,柳永正要写,一叫刘香香的妓女上楼来,刘又让柳永为她作词,柳永便应允思索,正在这时,又一妓女钱安安上楼,也向柳永提出写词的要求……

    东京的妓女就是这样如饥似渴地要求柳词,因为柳词有名,能移宫换羽,一经品题,声价陡涨,所以妓女对柳词的追逐,犹如走兽奔于麒麟,飞鸟翔于凤凰,竭力奉应,甚至不惜金物。同时,妓女在演唱柳词时,也能渐渐悟出个中三昧,学得填词技法。像张师师就会填词,她可以即席借柳词韵律,与柳永唱和,其词境竟也会使柳永大喜。而且,妓女填词作诗不让须眉,不独张师师,可谓极为普遍——

    像北宋杭州妓女琴操,她能纠正一官吏咏秦少游《满庭芳》的错误,官吏颇惊讶,便向琴操提出将全首词改韵歌咏,琴操应声而吟,依秦词原意而生发,巧易新韵,不露痕迹,起承转合,流畅自如。

    这表明了妓女琴操所具备的驾驭词的功力,是相当深厚的,倘无长时间对词的揣摩和锤炼,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与此相映照的是,北宋杭州的妓女周韶,笑着向一位官员要求脱离妓女的户籍,那位官员提出:可作一绝句才能允许。周韵几乎不加思索,将自己所穿的白衣服及当时的心情融入诗中:

    陇上巢空岁月惊,忍看回首自梳翎。

    开笼若放雪衣女,长念观音般若经。

    优美的诗意,引起在座人感叹。于是,周韵得以“落籍”。在临别之际,同辈妓女都挥毫写诗,为周韵送行。其中胡楚写的是:

    淡妆轻素鹤翎红,移入朱栏便不同。

    应笑西园桃与李,强匀颜色待秋风。

    龙靓写的是:

    桃花流水本无尘,一落人间几度春。

    解佩暂酬交甫意,濯缨还作武陵人。

    这样的诗,语句境界均无懈可击,不使胡楚、龙靓享有极高的诗名才怪呢。那位与柳永齐名、造语工巧的张子野,晚年在杭州时,虽多为妓女作诗词,可是他的诗词意境、韵味,却被诗评家认为远远不如胡楚、龙靓。

    有的妓女年老色衰,但依其诗才,也可在争艳的群芳中显出。淳化三年(992)十月,东京太平兴国寺的牡丹花儿盛开之际,有一老妓女,在寺壁上题了首诗:

    曾趁东风看几巡,冒霜开唤满城人。

    残脂剩粉怜犹在,欲向弥陀借小春。

    这首诗切景抒情,竟使这位老妓女住处又车马盈门了。看来,妓女具备赋诗作词的能力是很必要的,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得到士大夫的好感。于是,妓女就注意在文化修养上下功夫,其中不乏学有专长者,如书法一项就人才辈出,成绩斐然——

    王之望《临江仙》,描述妓女的书法技艺,令人叹异:“对客挥毫惊满座,银钩虿尾争新,数行草圣妙如神。”又如长安娼妓曹文姬,尤工翰墨,自桌到窗,可书之处,均作练习,每天数千字,人称她为“书仙”,笔力可推为“关中第一”。所以许多豪贵之士,愿赠金输玉,求与她为偶者,不可胜计。

    还有楚州官妓王英英,善笔札,学颜鲁公体,晚年作大字甚佳。梅圣俞就曾专为她赠诗道:

    山阳女子大字书,不学常流事梳洗。

    亲传笔法中郎孙,妙作蚕头鲁公体。

    从诗句看,王英英根本就没有一点官妓的影子,反而更像一位卓有成就的书法家。

    许多妓女就是由于拥有不俗的文化品位,而一跃成为贵人击节赞赏的知己朋友。这样的例子在宋代城市妓女中是非常多的,以上所说仅是显露出的冰山的一角。妓女只有有文化,才更容易得到贵人的容纳和宠爱,这是整个趋势。

    像南宋将领张俊得钱塘妓女张秾后,他的往来公文,都委与张秾书写。拓皋战役时,张俊曾在前线寄信给张秾,希望她照看好家事,可张秾回他一书,博引霍去病、赵云等名将杀敌的事,让张俊莫以家为念,以坚其克己报国之心。张俊将此书上奏给皇帝,皇帝阅后大喜,亲下手谕,加封张秾为雍国夫人。

    像张秾这样由妓女转变为贵夫人,又参与公务机要,并得到皇帝褒奖,是极个别的。绝大多数妓女只能得到的是贵族的欣赏而已,而且这种欣赏的目光往往聚焦于妓女的肢体上,如贵族颇感兴趣的是妓女的脚——

    北宋后期,升任驻守长安军事长官的强渊明,去蔡京处辞行,蔡京调侃道:到那里要吃冷茶了。蔡京这样说是因为长安的妓女脚小,走起来慢,所以端的茶必冷。这条史料透露出北宋城市妓女缠足已较为普遍。

    在这条史料之前,就有了这样的记录:大文豪苏东坡曾作过一首《菩萨蛮·咏足》。以苏东坡之文名,专咏缠足妓女的舞蹈,这不单是揭开了中国诗词史最早的专咏妓女小脚的一页,也标示着贵族阶层意欲推动妓女缠足的进程。

    与苏东坡同时代的赵令畤,去刘平叔家玩,刘平叔出八名家妓,以脚绝、歌绝、琴绝、舞绝,乞赵赠词。赵令畤专写《浣溪沙》,称赞“稳小弓鞋三寸罗”。从浙江衢州南宋墓出土的冥器女鞋看,其头高翘,底尖锐,全长14厘米,宽4。5厘米,高6。7厘米,与赵令畤所写“弓鞋”不相上下。

    缠足兴起,主要是由于城市贵族对妓女审美情趣的变化。就连僧人了元也写出了“觑着脚,想腰肢如削”这样引人浮想联翩的词句,原因就在于:裹小的女人之脚,在当时人看来,是女人整个身体中最性感、最诱人的部位。那生于北宋,在南宋为官的史浩的两首《浣溪沙》词,为我们提供了这样一个再准确不过的参照:

    一握钩儿能几何?弓弓珠蹙杏红罗,即时分惠谢奴歌。香压幽兰兰尚浅,样窥初月月仍多,只堪掌上恹琼波。

    珠履三千巧斗妍,就中弓窄只迁迁,恼伊划袜转堪怜。舞罢有香留绣褥,步余无迹在金莲,好随云雨楚峰前。

    在达官显贵的眼里,妓女缠足,才能愈发体现其瘦、小、尖、弯、香、软的美来,才能使人春情荡漾,欲火难忍。缠足之所以始于妓女,其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为了供贵族们更舒服地玩弄。

    至于妓女的生存好坏,贵族们是很少关心的。像东京“南曲”的妓女颜令宾,一旦得病,则无人光顾了。她强扶弱体,写下了“气余三两喘,花剩两三枝。话别一樽酒,相邀无后期”的诗句,让小童子送给她昔日按诸衙门行牒而奉候的朝士郎君,希望他们能为她的死作哀挽之词。

    “香魂竟难论”,“谁来为鼓盆”,这一哀章道出了许多妓女的真实境遇。这不禁使人想起那些与士子发生真实爱恋的妓女,“人间最苦,最苦是分离。伊爱我,我怜伊”。艨艟巨舰,也载不动这沉甸甸的恋情。

    可是,往往是妓女倾心,也换不来士子的真心,换来的是始乱终弃,背信弃义。于是,在宋人的笔记小说中,出现了一系列的抨击这类负心汉的故事,哀痛欲绝,令人肠断。像话本《王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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