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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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云之上- 第25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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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清转身,一手拍在他面前的案上,茶水飞溅:“这是最后一次了,通神镜我会收回,巫道之事你最好别再碰。”

    “太清百年前就说过这话了。”镜离平静地答道,“而且通神镜也是你百年前留下的。”

    太清气极反笑,他道:“你倒是算得清楚!”

    “太清之恩,不敢稍忘。”镜离垂眸,白发滑落遮挡住他的神情。

    太清冷漠地道:“恩情就不说了,你往后莫再往通天神脉燃香。还有刚刚我说的巫道之事,你到底有没有听见?”

    “诚如道友所言,天下道统无数,愿取何道是我自己的事情。”

    真是个榆木脑袋。

    镜离在这事上从来都是半点不退,他离开神隐门之前就是这样,到了人道也一点没变。太清之前对公孙魇花明显就是敷衍推脱,可是镜离却把这话说得十分认真,每一字每一句都倾注了毕生的热情——就像他年少时求道于神隐门一样。

    镜离百年得道不是没有道理的,太清在他之后再没有见过任何一个弟子有这样近乎狂热的求道之心。

    “随你。”太清沉默半响,最终还是无言以对,只能淡淡地抛下这句话。要是真能论道三日就把他这点道心变了,那太清也不用大费周章地杀圣夺道果,将他赶去人道。

    他不愿与人道有太多牵扯,现在战事越发混乱,邙绎陨落算是真正开启了圣人之间的争斗。仙道现在局面不容乐观,这代嫡传所余者渺渺无几,这渺渺无几的几人中还尽是清虚子、洞玄子这种靠不住的。所以太清自己不能有任何差池,只要一个失误,结果就是像邙绎那样还道于天,道统不保。

    太清往镜中走去,正要迈入通天神脉,可这时候镜离居然又一次拦下了他。

    “等等……”

    太清忍无可忍地回头:“你又有……”

    他的话到一半就停下了。

    因为他看见镜离起身,然后在他面前跪下,以额触地。

    “弟子毕生所学乃是师尊所授……”

    一下叩首。

    “身家性命亦为师尊所赐……”

    两下叩首。

    “如今弟子将一切都还予师尊,只求您答应弟子一件事……”

    三下叩首。

    礼成。

    “若弟子身陨,还请师尊佑我人族不灭。”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以为虐渣男很爽,但是实际上写得很心塞。

    真心塞。 

第二百三十八回() 
第二百三十八回、圣人不死,大盗不止

    白发落在地上;一尘不染的祭服在黑暗中绽放成孤高而圣洁的姿态。

    太清瞑目凝神;沉声道:“我若不应,你待何如?”

    “师尊……”镜离似乎想说点什么;但是最后脱口而出的还是这两个字。

    太清叹了口气:“将人族送到仙道手下,这是千古骂名你可知道?”

    “知道。”镜离比谁都更清楚;不管人道是存是亡;他作为末代圣人都逃不过责难。

    人道不敌其他道统,每一双眼睛都盯在他身上,公孙魇花也说过了,太清能帮这一次;可以后就无法再出手助他了。早晚会有人对人道下手;也许是刚刚离去的公孙魇花;也许是一直咄咄逼人的圣天香,甚至可能是那位蛰伏大雪山的十世佛陀。

    他身陨之后,十万大山的妖族就会彻底占领大镜,届时整个南方都会沦为妖族粮仓。还有分布在北川和四海的人族,如今末世降临,天地翻覆,假若没有圣人庇佑,脆弱如他们怎么在这个乱世存活?如果大浩劫持续得久些,也许这个世上就真的没有人族了也说不定。

    “弟子愿意背负。”镜离跪在太清面前,以最低微的姿态,最恳切的言辞,请求他给予人族一线生路。

    诸圣之中,也唯有太清可信了。

    太清还是闭目不答,虽然将人族纳入保护范围内会带来不便,但这点不便远远比不上人道道果的力量。况且如果将镜离逼上绝路,他很可能会以巫道为突破弄出什么乱子。一个神道已经让圣者们乱了阵脚,再来个巫道那可是要灭世的架势啊。

    “明白了,你起来。”太清点头,一边掐算一边问道,“还需准备什么后事?”

    镜离似乎没料到太清答应得这么快。之前镜离燃香召请太清被拒,原以为他想要直接断了这分因果,可是现在看来他是愿意庇佑人族的。

    他起身,低声道:“刚刚已经传令乐舒继位,除此之外……就没有了。”

    原本的嫡传首座钟岁不知所踪,迟则生变,镜离也不敢多拖,所以直接传令乐舒先继承履天坛。

    太清看了他很久,迟迟未能说出一句:“……”

    此时天上没有烈阳,也没有皓月,只能看见时不时划破黑暗的流星,它们浑身燃烧着天火,或是融化在一片炽热中,或是沉沉地坠落大地。天摇地动,四海翻覆,恐怖的末日之景中竟然生出几分悲壮。

    太清伸手碰到他眉心间清澈透亮的灵明,发出最后一声叹息。

    那点灵明在他手里黯淡下去,一如几百年前在他手中亮起时那样。

    ——寂然无声,惊心动魄。

    清尘执笔在卷宗上写画着,心神却忽然一阵动荡。

    心有道种的修行者往往对福祸之事有所感应,他们会提前通过这种感应趋利避害,减少损失。刚刚清尘心底忽然闪过了强烈的情绪,夹杂着惊讶、恐惧、欣喜,这一瞬间上涌的感觉让他停住了笔。他已经合道,平时少忧少虑,这样的情绪是十分反常的,看来他周围定然有大事要发生。

    他将手里的笔轻轻搁下,指尖不自觉地颤动,那股情绪几乎要蓬勃而出。

    笔墨溅出了一点,在泛黄的卷宗上落下一个黑点,清尘凝视着这个黑点,半响才平复下来。他抬手按在自己额上,感觉云青留下的烙印烫得惊人,磅礴的力量从另一端传过来。

    “我来了。”云青之直接落在他桌案上,清尘连忙退开,向她躬身施礼。

    “可有什么大事?”清尘小心翼翼地问道。

    云青从他桌案上下来,直接推门出去:“人圣陨落。”

    清尘怔了怔:“可是……”

    他闭上了嘴,没什么好可是的,云青人都跑过来了,肯定是已经陨落。他连忙追着云青跑出门外,外面黑漆漆的一片,他住得偏僻,四周连灯火都看不见。一片漆黑中云青手里有什么在发光,清尘这会儿才仔细看她,她穿了身单薄的白衣,广袖博带,怀中抱着一面古镜。

    那面镜子似金非金、似木非木,花纹古拙,正散发出苍青色的柔和光辉。

    “是句芒古镜。”云青没有看他,却也感觉得到他的目光。

    清尘低下头不敢多看,他问道:“您可是要取人道道种?”

    云青一直往前走,直到走出院门,到了一片空旷的街中,空气中有黏湿的雾气。履天圣坛在整座慈安城的中心,而清尘住在西北角,她正从这里慢吞吞地走去人道圣者陨落的地方。

    清尘跟在她身后,见她走得不紧不慢也有些奇怪:“您不急吗?”

    “自然是不急的。”云青的声音在空荡荡的街道上回响,听上去有点阴森,“道种就放在这儿,拿不走的永远也拿不走,能拿走的永远也拦不住。”

    清尘不好再说什么,其实他挺想问一问自己是不是应该趁这个机会掌控履天坛,但是看云青现在并没有帮他的意思,也只能沉默下去。他觉得云青这个人很奇怪,明明是风平浪静,她却会忽然说“时间不够了”,明明是危急关头,她却又不紧不慢。清尘跟在她身边很多年,一直没弄清楚对她来说到底什么是紧急的,什么是可以缓缓的。

    “绸缪未雨时啊……”云青忽然说道,“若是雨已经下起来了,那么着急也没用了。”

    清尘赶紧收敛起心思,刚刚胡思乱想一定是被她窥见了。

    云青看上去十分温和,语气也循循善诱:“要小心那些晴日里就开始忙忙碌碌的人,因为他们多半知道什么时候有雨。也要小心那些雨天里平平静静的人,因为他们多半知道什么时候雨停。”

    清尘心说那不就是你吗?结果转念一想云青多半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他连忙道:“是是是,在下知道了。”

    “不过还有一种人,他不论晴雨都心平如镜,因为他们不惧风雨。”云青说着,忽然笑起来,“比如你眼前这位。”

    长街的另一头站着一人,白发白衣,神色冰冷,目中神光熠熠,额上的青色隐约散发出微光。他手执拂尘,一身仙气渺然,超乎世俗之外,乍一看他周身尽是光明,不见半分黑暗。清尘只看了他一眼,双目就像是要被这辉煌光芒刺穿一般,连带神魂都生出痛意。此人修为深不可测,清尘以合道之身竟不能看他一眼。

    清尘连忙退至云青身后,低头盯着她苍白的脚踝。云青笑意盈然,看起来神色间尽是旧友重逢般的喜悦:“鬼道还没清扫干净,你这就跑来人道了?”

    “特来截你。”谢遥平淡地说道。

    清尘觉得他每说一个字就有光芒在他神魂间绽放,一句话说下来神魂中除了光就什么都不剩了。没有灵气或者元气的调动,由言语本身构成不可阻挡的力量,言辞一出,规则立成。清尘一直以为这种事情只会发生在传说之中,没想到今天居然见着个活的,最关键的是这个活的还对云青不怀好意。

    云青还是慢步往前走,笑容也分毫不改:“倒是劳烦你抛下鬼道道种跑这一趟了。”

    “停。”谢遥冷漠地看着她,话音一落便有无数青色帝印从云青脚下蔓延开,这些帝印上的纹路就像藤蔓似的,牢牢缠缚着云青前行的脚步。

    云青也不反抗,就似笑非笑地站在原地:“怎么……有事?”

    “有。”

    清尘听了两句就受不了了,心想这两位说个话还真是急死人,半天下来都吐不出一个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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