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看真是会后悔的!”宁游收了他那嬉皮笑脸,认真的仰着小脸,满布急切,语气里满是央求。“就看一眼嘛!又不会有什么损失的,是不是?”
宁绒别开眼,有些不敢直视那双透若水晶,却挚烈如火的眼,委实头疼眼前这活像麦芽糖一样缠人的小鬼。
她沉吟了好一会儿,终于烦躁地妥协了:“前面带路!”
虽然是十万个不情愿,但毕竟现在人已经被他逼了出来,况且宁游一再强调她不去会后悔,令她不禁也有些起疑,这小鬼究竟那么迫切地想要给她看什么。
“嘿嘿!遵命!”见终告功成,宁游嘴角高高扬起,乐颠颠地在前面引路。
宁游带宁绒去了一间房。
门开的那一刹,宁绒整个人似是突遭电击。
三十平方左右的空间,坐向采光俱佳,柔和的天蓝像水一样漫过房间,是宁绒从小就喜欢的颜色。
墙上大大小小、参参差差的相框,每一张都是她,有十岁以前庆贺生日的她,有上台跳舞的她,有与母亲合影的她、有与父母、祖父合影的她,甚至,有她独步美国街头、大学毕业穿着学士服的相片,她在撒娇、她在甜笑、她在凝眉……
房中摆着一张中床,好几个形态各异的娃娃和一个棕色小熊乖巧地靠着床头,是十几年前才流行的造型,一个个干净整洁,却已明显旧了,落入眼底,依稀有几分眼熟……
一阵风飒飒而过,撩起天蓝色窗帘的一角,宁绒发现,这个房间虽然缺少生气,却明净无尘,像是一直都有人在料理打扫。
“姐姐,这是你的房间,是爸爸亲手布置的,他说你喜欢天蓝色!”宁游的声音响在耳边,那么近又那么远。
宁绒呆呆地站在门边,脑中一片空白。
宁游过去拉她,她偶人似的脚步踉跄跟了几步。
宁游指着堆在地上小山一样、十几二十个大小不等、色彩缤纷的礼品包装盒,说:“这是每年爸爸送你的生日礼物,还有你小学、中学、大学毕业时的礼物。那,这件、这件、还有这几件都是这几年我和爸爸一起挑的!”宁游的语气颇为自豪。
宁绒眼光僵滞在那些光鲜亮丽的包装纸上,脸上渐渐褪去血色。
“还有,还有!”宁游越说越兴奋,小跑几步到白色的书桌前,猛一拉开中间的抽屉,转身时,手上多出了一叠厚厚的大利是封。
他将它们在两只小手上摊成扇形,向宁绒献宝似地晃了晃,两眼放光:“这些是爸爸每年给你封的压岁钱,里面全都是美元哦!”他特意在美元两个字上咬了重音。
然后撅了撅嘴,不无羡慕地说:“哼!爸爸偏心!给我封的是人民币,给姐姐的全是美金,他说姐姐在美国要用美元。”顿了一顿,又咧开嘴笑:“不过,爸爸说了,以后等我长大去外国留学,也给我封美元……”
话没说完,他突然噤声,笑容消匿,眼光暗下,兴奋的小手也有些颓然,小脸满是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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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愉快!
可以流出的悲伤()
可以流出的悲伤
他是突然记起,答应给他封美元的父亲再也无法兑现诺言了!
宁绒艰涩的睁眼看着宁游手上一大片刺目的鲜红,突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她的身子晃了一下,像是在她的体内,在一片不为人知的深海之中,忽然发生了八级以上的大地震,而一些她早就深埋在海底一万里的情绪全都被震出海面,泛滥成灾。
几乎是想都不曾想的,宁绒便转过身去。她无法在这件房间继续呆下去!
在她已离开了房间好几步,才听到宁游如梦初醒的声音响了起来:“哎!姐!你等等我,你别走啊!……”接着就是一阵慌乱的抽屉开关声。
宁绒咬紧牙根,脚下却走得更急,仿佛背后有洪水猛兽正在步步紧追,她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离开这幢房子,马上!
忽略掉在大厅上愕然看着她急步如飞的阮紫朱,忽略掉为她开门面上惴惴的佣人,宁绒直奔座驾,白着一张脸逃进后座,轻颤着声音对邝云修说:“开车!”
车子开动,后面,是追出来的宁游不住跳脚,望尘莫及。
车子平稳地驶在回程路上,车厢内一如往常的沉静,却又似多了一丝压抑和悲伤。
早就发现宁绒情绪不对劲的邝云修不时抬眼注意后视镜。他见她脸白似纸,她抱着自己的双肩,用力紧咬着下唇,她的双肩开始不受控制的轻颤,眼泪抑制不住地漫过眼眶,开始是一滴、两滴,然后是一串又一串,很快淌湿了整张脸。
他的眸心不禁紧了紧,忽然心里有些难受,就像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拽住一般。
他已渐渐知道那张清冷的俏颜下还藏了很多面,只是从没见过她这样失控。就算那天被人袭击几乎丧命,她受了很大惊吓,却还能勉力自控。可如今的她,全然像个伤心到了极处的孩子。
不过,可以化作泪水流出的悲伤,总比留在心间硬成块垒好。
在一个路口停下等红灯时,邝云修扯过几张纸巾,向后递到已经是泪如连珠而下,却还拚命压抑着不想弄出过大声响的宁绒面前,轻叹了口气:“别哭了!”
宁绒红着双眼、抽动双肩默默接过,去抹面上的泪,不一会儿,纸巾就像是从水里捞起一般。
她也不晓得,自己为什么会那么难过。
她在美国接到父亲去逝的消息时没有泪,她回国站在父亲的墓前没有泪,她原以为她是不会为父亲掉一滴泪了!毕竟,从十三年前开始,“父亲”这两个字,对她而言,意味的只是一个名词,而不是一种情感。
可是,刚才那间房,让她看到一个父亲十几年如一日对女儿不歇的思念,那一刻,她的心突然不可抑制的大恸,
就像是一个超级炸弹,骤然引爆了她的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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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六晚上,离a市市区约一小时路程的原味山庄的一间豪华包房里,台桌上多味珍馐,房中酒香延溢,宁绒顶着个晕呼呼的脑袋,对着对面那个双眼眯得只留一缝,笑起来两颊的肥肉颤成两只肉包子的胖墩刘副行长,时不时机械的将嘴角扯上一扯。每一次,那胖子都好似得了什么鼓励似的,更是口沫横飞,单口相声般的卖力。
你就是我的醒酒茶()
你就是我的醒酒茶
今天本来是她和萧良行特意在此设宴招待这个副行长,希望落实万屏急需的1亿贷款。如今银根紧缩,又碰上年底,贷款指标基本都已落实,因此现在要向银行伸手,真不是件易事。
刚坐了不到半小时,萧良行就接到宁缓如的电话,说是犯了许久未犯的美尼氏综合症,又晕又吐的厉害,于是萧良行匆忙告辞而去。
萧良行离开后,独自应战的宁绒暗地叫苦不迭。不管是杯中的酒还是面前的人,都让她苦以应付。
今晚虽说是为了照顾她的酒量而喝的红酒,可多几杯下肚,她还是难以承受。在上了一趟洗手间后,不多久,头就晕得愈发厉害,而且胃里的那股热量迅速向全身传递。
可那刘副行长却越喝兴致越高,越喝越是精神见长,宁绒不得不努力睁着两只眼睛假装清醒地听他天南地北的扯。
“……宁小姐,没见面之前我就听别人传过你的美名了,见了面才知道百闻不如一见,你真是又年轻又漂亮,能认识你,是刘某人三生有幸……
耳边的苍绳般嗡嗡声也不知持续了多久,宁绒只觉那聒噪实在令人难受。咦!怎么这会儿扯到自己身上来了?
刘副行长满脸红光,笑容可掬:“宁小姐,我们虽然才见过两面,但不怕冒昧的说,我真觉得和你一见如故,我没把宁小姐当外人,你也千万不要和我见外!”
宁绒虽然意识有些糊涂,还是忍不住想,自己不会喝酒,又不爱唱k,这“土肥圆”究竟是觉得自己哪里让他倾盖如故了?
还有,为什么他那笑容那么狎昵,那双豆大的小眼燃着两束异光像是有些发绿,而且那只胖手为什么要覆上自己的手背,这一切直让宁绒身上毫毛都不由自主地竖了起来,身体似乎越发的热了。
她心里一阵毛躁,小手意图从那胖手下一缩:“刘行长……”
可那胖手却机灵的一紧,宁绒的小手便被一团软绵绵的肥肉牢牢包住。
宁绒的脸色不由一僵。
“刘行长,你喝多了!”宁绒强压着心头的不悦,尽量保持声音稳定。
“诶!我怎么可能醉呢?要真说醉,那也只是醉人,绝不会醉酒,这就是所谓美人当前,酒不醉人人自醉了!”刘胖墩边说,边咪咪地笑。
宁绒忽然有种想将那圆胖脑袋拧下当肉包喂狗的冲动。
可这家伙可是轻易得罪不得的主儿!
宁绒心中愈加烦躁,体内热流“嗖嗖”直蹿,她双眉微蹙,实在弄不清这胖子到底是真醉还是装疯。
宁绒调了调息,耐着性子又劝:“刘行长,咱们今晚实在喝了不少,我这胃里都有些不舒服了,我现在去叫服务员泡些热茶来醒醒酒吧!”
说着宁绒又想抽回自己的手。那胖手却似早有防备,宁绒再次告败。
那“土肥圆”脸向宁绒凑近了些,一口浓郁的酒气直喷过来,嚷嚷着:“不用!我不要喝茶,宁小姐,你就是我最好的醒酒茶!”
这下,宁绒就算再怎么觉得该以大局为重,脸上都忍不住变色了。
她板着脸微偏过头,意图拉开一些距离。心里的怒火已是星星点点就待燎燃。
饭后甜点()
饭后甜点
突然,门“叩叩”急促响了两下,屋内两人同时一愣,眼光俱投向门边,宁绒趁机用力将手又是一抽,成功脱离了那只胖手。
门一把被推开,邝云修高大的身影映入两人眼帘。宁绒心中蓦地一松。
邝云修敏锐的鹰目不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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