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金裘- 第84节

　　　　虽然明知道明珠和大哥之间，不会有任何交集，但是听到明珠如此热忱的赞扬大哥，李隆基心中还是有些醋意，他本想洒脱的不去理会这些事，可是却根本管不住自己的话，他脱口问道：

　　　　“那我呢？”

　　　　“你，”明珠忽然笑了，“你也很好，你会是一个最好的情人，而你大哥会是一个最好的丈夫。”

　　　　李隆基一时间分辨不出这两者的区别，这时，不知道树上栖息着的鸟儿被什么惊动了，忽然发出了几声鸣叫。这鸣叫声来的太突然了，两人都被吓了一跳，等明白过来，不过是一只鸟儿的时候，他们又都觉得有些好笑。

　　　　“这个鸟儿是不是做恶梦了，这么突然一下子就叫了起来。”明珠笑道。

　　　　“鸟儿还会做恶梦？”李隆基觉得她的说法很有趣。

　　　　“当然会了，”明珠正色道，“鸟儿也有妈妈，如果这些小鸟，是刚刚离开妈妈，独自睡眠，那么一定会做噩梦的。”明珠想到了自己，有些伤心了。

　　　　可是她却没想到，她这些话就像是把一块烧红的碳，抛进了李隆基那冰封着的心湖之中。李隆基那已经被寒冰封闭了很多年的心湖，忽然之间就被融化开了一个缺口，一圈圈的涟漪激荡开来，让李隆基难以自持，他忽然转过头，望着明珠，低声问道：

　　　　“我给你讲讲我的故事，好吗？”

　　　　虽然夜色漆黑，可是明珠仍旧能够看出来，李隆基的眼底像是燃烧着两把火。

　　　　“好，你讲吧。”

　　　　明珠那清晰的声音，好像有什么魔力一样，李隆基刚刚还因为回忆而灼痛狂躁的心，竟然慢慢的平静了，他陷入到了回忆的长河之中。

　　　　“我出生的时候，则天女皇已经登上了皇位，在我小的时候，她就非常喜欢我，众多孙子里，唯有对我另眼看待，甚至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册封了我。那时候，我也一直都把则天女皇当做最亲的人，当做心目中的偶像。”

　　　　李隆基的声音忽然变得低沉了，比身边的夜色还要沉：

　　　　“可是有一天，一切都变了，我母亲被则天女皇召进宫去请安，就再也没有回来，只是后来派人来送了一个信，说是我母亲冒犯了则天女皇，已经被处死了，问我的父亲还要不要母亲的尸体！”

　　　　明珠只听的遍体生寒，虽然关于李隆基的生母的故事，很多史书中都有所记载，可是现在听李隆基亲口说出来，却又是不同的。随着李隆基那音调低沉的讲述，明珠仿佛看到了，一个才几岁大的孩子，惶惶然然的就失去了母亲！

　　　　“那后来呢？”明珠问道，她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竟然也有些哽咽了。

　　　　“父亲心中清楚，母亲性格温顺、素来贤良，绝对不可能做出冒犯女皇的事情来。则天女皇这样说一定是在找借口，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但是，父亲却不敢索要母亲的尸骨，因为他太了解则天女皇了，则天女皇总是习惯于用这种方式，来试探某个人对她是否是忠诚的，是否敢反抗的。”

第99章　真实的谎言（）　
第111章真实的谎言

　　　　“在我的想象中，她应该是美丽、端庄、威严而且充满智慧的。当然，她也很美，很雍容华贵，也是一个聪明的女人，但是我却总觉得她好像是缺少了一些什么。”

　　　　李隆基微微一笑，给出了解答：

　　　　“缺少了大智慧。”

　　　　“大智慧？”明珠并不是很理解这个词。

　　　　“对。也就是说，韦后的聪明是属于女人的，而不是属于帝王的。”

　　　　明珠马上就明白了李隆基的意思：

　　　　“我懂了，像则天女皇那样的，才算是拥有了帝王的智慧，才是大智慧。”

　　　　“对。”李隆基赞许的望着明珠——在自己的生命中，竟然真的出现了这样一个女孩子，能够完全跟得上自己的思路，可以和自己自如的交谈，这是多么可遇而不可求的事情啊。

　　　　李隆基继续说道：

　　　　“这个世界上，聪明的人很多，能够成为一个好皇帝的人却很少，就是因为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具有这种大智慧。”

　　　　“你具有这种大智慧吗？”明珠忽然问道。

　　　　李隆基没有想到明珠会问的如此直白，不过这样一来，他也就正好顺势把自己一直想问的一句话问出来了：

　　　　“明珠，在我回答你这个问题之前，可以先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

　　　　“你是来自于西域方家吗？”

　　　　明珠心中一震：

　　　　‘终于来了！是否做这个药引，此刻是自己最后一次抉择的机会了。’

　　　　虽然心中这样想，可是明珠根本就没有犹豫，分外平静的说道：

　　　　“我现在干的，是祸及九族的大事，不是吗？”

　　　　明珠的回答很聪明，既没有承认自己是，也没有说自己不是，只是延续着李隆基上次说过的话——我既然敢干这种灭门抄家的事，那我究竟是什么人，还用我明说吗？

　　　　明珠这一招很管用，在李隆基听来，明珠就等于承认了自己的确是西域方家的人了。

　　　　“好，既然你真的来自于方家，那我就有一件事不解了，按照我们李氏皇族流传下来的说法，方家是可以惩治李家的不肖子孙的，那为什么在则天女皇自立为皇帝，改国号为周的时候，方家都没有出手相助于李家，现在却出手参与这些事情了呢？”

　　　　这就是上一次，李成器和李隆基商量出的办法——如果方明珠能够合理的解释这个问题，那么就说明，这一次方家的确是有备而来，他们就可以和方家合作。

　　　　听了李隆基的话，明珠只觉得自己头都大了：

　　　　‘则天女皇登基那会儿，我妈妈又没有出意外，我为什么要来，而那时真正的方家已经自身难保了，他们又怎么可能来管李家的事！这个问题让我怎么回答！’

　　　　明珠忽然感到特别后悔，自己刚才怎么没好好施展一下在现代学的那些媚功，把李隆基给迷得七荤八素的，省的他现在又来寻根究底！可是转念一想，如果李隆基真会那么容易就被女色所迷，那恐怕也就不能有本事谋权夺位，帮自己拿到霓裳羽衣了！

　　　　明珠心念急转，苦想着对策，幸好现在夜色深沉，掩盖住了她那阴晴不定的神色。

　　　　“你这个问题很有意思。”明珠信口胡扯着，拖延着时间。

　　　　李隆基并不知道明珠现在是在没话找话，还以为她是在认真跟自己讲话，所以问道：

　　　　“你说有意思，是指什么？”

　　　　两人这问答之间，就给了明珠编谎话的时间，一个完整的故事已经在她的心里成型了。就见明珠抬手折下了一根伸展到了小亭内的花枝，然后轻轻一扬手，就抛到了湖水里，因为花枝很轻、距离又远，所以也看不清，它究竟是沉下去了还是在漂浮着。

　　　　任何人看到明珠这样的举动，都会觉得她现在是非常笃定的在面对李隆基的问题。

　　　　“我想，你们李氏的先祖一定也给你们说过方家的来历和使命吧？”在开口说谎话之前，先摸一摸对方知道了多少根底，这是很有必要的。

　　　　李隆基不疑有诈，很中肯的说道：

　　　　“说实话，关于方家，我知道的并不多。我想这可能是因为中间出了则天女皇的那一段变故的原因。则天女皇也许是想让这些关于方家的秘密和其他与李氏皇族有关的东西一样，慢慢消亡掉。所以你看，安乐对于方家就一点儿都不知道了。我也只是从我父亲那里听来了这样一些传说，说是在西域有一个神秘的方家，他们似乎和高祖皇帝有着某种约定和渊源，所以他们有监督李氏皇族和皇帝的权力。但是他们为什么会有这些权力，又如何执行这些权力，我就不清楚了。”

　　　　“那除你之外的其他人呢？”明珠反客为主，反倒滔滔不绝的问起了李隆基。明珠这一身本事是从现代应对媒体记者的实战演习中练出来的，李隆基哪里会是她的对手，所以不由自主的就被明珠掌握了问话的主动权。

　　　　李隆基有些无奈的一笑：

　　　　“即使是皇族中人，也没有几个会关心这些事的。”

　　　　明珠想了一下，就明白了李隆基的意思，这些金枝玉叶们，可能更关心的是如何享乐，而不是这些江山大事。李隆基接着说道：

　　　　“我也是最近才知道，太平姑姑应该也了解一些关于方家的事。”

　　　　“太平公主？你是指那次来偷袭我？”

　　　　“对，而且据我所知，她还在安乐那里做了一些手脚。”

　　　　“和我有关的？”

　　　　“是。”

　　　　明珠想了想，说道：

　　　　“不去管她了，只要她不妨碍我的事情就行了。”

　　　　“不过你还是要小心一些。刚才我们说到了智慧，太平姑姑应该就算得上是一个有智慧的女人，则天女皇这些儿女里，只有她继承则天女皇的特质最多。”

　　　　不知不觉间，李隆基已经把明珠安危挂在了心头，殷殷切切，只想尽量多的叮咛嘱咐。

　　　　“现在我来回答你的问题。”明珠已经弄清了李隆基对方家的了解程度了，说起话来就更有信心了。“正如你所说的，方家的确是有监督李氏皇族和皇帝的权力，但是这种监督，仅限于他们是造福百姓，还是为害国家。则天女皇虽然改朝换代，但是她统治江山的时候，毕竟还是四海太平，国泰民安。而且，她最后仍旧是把皇位交还给了李家，如果她当初没有交还，而是让一个武家的人来继承皇位，那么方家肯定不会袖手旁观。”这个方明珠也是胆子太大了，替别人编起历史来，就好像讲个儿童故事那么容易。

　　　　而最重要的还是，她这一番话听起来，还合情合理无可挑剔！明珠继续说道：

　　　　“但是现在就不同了，当朝皇帝昏聩，纵容妻女祸害国家，如果任由他们这么折腾下去的话，那恐怕等不到他自动让出皇位，大唐就已经被他折腾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