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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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师- 第8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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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要重开,不会没有半点风声传出。
  老卒又哈两口热气,只觉更冷。
  几个兵卒说话时,又有三辆马车驰往皇城北门。
  打头一辆,车壁雕饰银纹,车前挂着两盏琉璃灯,垂挂青缦。中间一辆齐头平顶,黑油车身,车前垂着皂缦。
  最后一辆并无车顶,只有一块车板,用麻绳捆着三只箱子,俱是铜锁把守。
  车轮压过积雪,上下颠簸,铜锁敲击箱身,放出声声钝响。
  车夫均是一身短袍,做家丁打扮,膀大腰圆,脸膛黝黑,魁梧壮硕。
  行到城门前,一名车夫拉住缰绳,撑着跃下车辕,自怀中取出关防路引,言是京城官员回乡省亲。
  “省亲?”
  路引盖着顺天府大印,不会错。但这个时候出京,难免有些奇怪。
  再看一眼路引,城门卫不禁生出一丝怀疑,开口道:“车中是翰林院侍读杨老爷?小的斗胆,可否当面一见?”
  车夫正要竖起眉毛,青缦忽然掀开,一名年不及弱冠,着蓝色儒衫,戴同色方巾的儒生道:“本官翰林院侍读杨瓒。得天子恩准离京,回乡省亲。”
  卫卒侧头,年纪对得上,官话中带着宣府口音,应该差不离。况且,京师重地,没谁会想不开,假扮五品京官,就为蒙混出城。
  只不过,该盘查的仍要盘查。
  “杨老爷,不是小的多事。”卫卒道,“敢问随行都是何人?”
  “本官族人。”
  杨瓒说话时,黑油马车内听到动静,车缦掀起,现出一个中年壮汉,两个十七八岁的少年。
  “路引之上尽有写明。”
  杨瓒没有半点不耐烦,又卫卒解释道:“车上的三个箱子,装有金银布匹等物,另有宫中赏赐的药材。可要开箱查验?”
  开箱?
  卫卒连忙摇头。
  这般平易近人的文官,委实少见。为这难得的尊重,也不好过于为难。
  “风雪大,杨老爷路上小心。”
  “多谢。”
  谢过城门卫吉言,杨瓒转身坐回车上,垂下布缦。
  车夫甩了甩鞭子,自袖中取出一枚银角,抛到卫卒怀中。
  “天冷,买些酒水暖暖身子。”
  卫卒瞪大双眼,满脸惊讶。车夫没说话,直接拍拍腰间乌角带。
  看清带上悬挂的腰牌,卫卒立时冒出冷汗,忙不迭让开道路,目送马车飞驰而过。
  “刘小旗,那人有什么门道?”
  “快些闭嘴!”
  直到马车行出几百米,刘小旗擦掉额前冷汗,瞅瞅四周,才低声道:“锦衣卫!”
  问话的卫卒僵住了。
  “真是锦衣卫?”
  “看牌上刻字,至少是个校尉。”
  校尉?
  咽了口口水,卫卒禁不住有些后怕。
  前些时日,因京师混入奸细,在城中放火,锦衣卫没少上城头抓人。甭管千户百户,什么样的家世背景,只要有嫌疑,都是锁链套颈,拿住就走。
  回忆起当时的情形,卫卒都是头皮发麻。发展到后来,单是听到“锦衣卫”三个字,就禁不住双腿打颤。
  “当真是锦衣卫?”
  “骗你不成!”
  刘小旗哼了一声,道:“锦衣卫办事,还是少打听的好。”
  “那位杨侍读……”
  “让你别打听,你还说!”刘小旗咬牙,“你想进大狱,别拖累旁人!”
  卫卒缩缩脖子,打了个寒颤,终不敢再问。
  保安州距京师百余里,东临延庆州,南接怀来卫,向西是怀安卫,北上即是宣府镇城,万全都指挥使司所在。
  马车出城之后,车夫一路扬鞭,木制车轮碾过厚雪,吱嘎作响,印下两道深深的车辙。
  临近正月,官道上少见行人。偶尔遇到,也是赶路的行商,南来北往,临到年末也不得停歇。
  “前方是白羊口,有一座驿站,老爷可要停下歇歇?”
  “暂且歇歇,不急赶路。”
  天寒地冻,折胶堕指。
  坐在车里,抱着手炉,仍觉冷意侵肌。在外没有遮挡,必是更加难熬。
  启程之前,杨瓒不想太过麻烦,本意至城西租两辆大车,足够三人乘坐。带上几只木箱,也是绰绰有余。
  未料想,没等杨山兄弟出门,伯府长史先一步备好马车,暖炉坐褥俱全,箱子都装车绑好。
  “大车简陋,没有车顶遮挡,四面透风。杨先生受过凉,必受不住。”
  伯府长史好说歹说,总算请杨瓒上了马车。
  伯爷吩咐,如果杨侍读不上车,他就得到雪地里滚上几圈。虽说练武者不惧冬寒暑热,早年也没少在雪地里摸爬滚打。可离开北疆多年,到底年纪大了,能不滚,还是不滚的好。
  马车出自伯府,车夫自然也由伯府安排。
  长安伯府内,最不缺的就是锦衣卫。
  于是乎,三辆刻有长安伯府标记的马车,三名充作车夫的锦衣校尉,成为杨小探花回乡省亲的“标配”。
  车夫曾目睹杨瓒挥舞金尺,抽昏庆云侯世子的威武姿态。听到要护送杨侍读回乡,自然是一万个乐意。
  留在京中,不外乎巡城,查找奸细,审讯疑犯都没他的份。出京就不同了。临近年尾,各路山盗水匪多会趁机拦路,打劫过往返家的行商。
  若有哪个不开眼,拦截伯府马车,被几人遇见,多少也能松松筋骨。
  车夫是夜不收出身,几日不挥刀就浑身难受。
  锦衣卫听着威风,京城之内仍要谨言慎行,连疑犯都不能随便砍。哪有刺探草原,和鞑靼互砍的时候顺心。
  想想离京之前,几个老弟兄咬牙切齿的样子,车夫禁不住咧嘴。
  运气好,旁人羡慕不来。
  白羊口卫地处要道,连通京师和镇边城。凡延庆卫居庸关等处的快马,往来传递军情,多经此处。
  杨瓒一行到时,卫所官军正修整地堡墙垣。
  驿站的驿丞和小吏都前往帮忙,只有一个年过五旬,断了一条胳膊的老卒应门。
  见到关防路引,老卒立刻拉开门栓。
  “老爷见谅,前几日雪大,压垮了西边的垛墙。这两日忙着整修,又要巡逻,人手不足,驿丞便带着几个吏目前去帮忙,只留小老儿守门。”
  口中称老,动作却丝毫不满。说话间已升起火盆,又自后厨提来热水,摆出几只杯盏。
  “驿站中都是茶叶沫子,没什么好茶,就不让老爷见笑了。杯盏都还干净,老爷用些热水,暖暖身子。”
  “多谢老人家。”
  坐到桌旁,杨瓒捧起茶杯,问道:“我先时进京赶考,曾路过此地。观驻扎卫军,足有千人之数,为何会人手不足?”
  “老爷说的可是二月间?”
  “正是。”
  “不奇怪。”
  老卒坐回到矮凳,一边拨着火盆,一边道:“二月里,有鞑靼游骑绕过独石堡,坏了龙门卫的墙垣,抢走不少牲畜粮食,还杀了人。朝廷调遣边军严防长城内外,杨老爷见到的八成就是。”
  杨瓒哦了一声。
  杨小举人的记忆有些模糊,只记得卫中严防,驿站也被占满,无处落脚。最后只能带着杨土绕远路,赶到昌平州歇了一夜。
  几人闲聊时,驿站外又飘起大雪。
  老卒推开门板,看着阴沉沉的天空,道:“都说瑞雪兆丰年,今年地动天灾不断,明年许能是个好年头,田里能多打些粮食,家中有余力,也好送孙子进卫学,识上几个字。”
  听老卒提起卫学,杨瓒不觉竖起耳朵。
  “先帝圣明,今上必也是明君。”老卒真心道,“不提旁的,只是增建卫学,许军户子弟读书,就是天大的恩典!”
  “老人家觉得此项政令甚好?”
  “自然。”老卒笑道,“不巴望儿孙科举,只望能多认识几个字,不是睁眼瞎。将来子袭父职,也能有个晋身的机会。甭管是谁给天子出的主意,小老儿一家都是诚心感谢。若能见上一面,必让孙儿磕头。”
  听着老卒的话,杨瓒不禁满脸通红。
  按理,他不是这么脸皮薄的人。可就是控制不住,连脖子都开始泛红。
  “杨老爷这是怎么了?”
  “没事。”杨瓒扇扇袖子,“八成是一路吹风,乍然暖和起来,有些受不住。”
  “可要移走一个火盆?”
  “不必。”杨瓒摇摇头,根本不是火盆的缘故,移走自是没用。
  又过两刻,雪不见停,反而越下越大。
  杨瓒站起身,透过门缝,见遍地银白中,一辆骡车艰难行来,似随时会被大雪淹没,不觉感慨,当真如诗中所言:人似游面市,马似困盐车。
  “雪实在太大,若杨老爷不急赶路,可在此处歇上一晚,待雪停再走。”
  留下这句话,老卒拉下门板,冒雪走出驿站,提起灯笼,为困在雪中的骡车引路。
  杨瓒先问过杨庆三人,又询车夫意见。
  “雪大倒是不怕。”车夫道,“卑职在,自不会让杨侍读出岔子。只是天色渐晚,车行速度必会拖慢,赶不到下处驿站,怕要在野外过夜。”
  “既是这样,便在此处歇上一晚。”
  骡车上正是赶回的驿丞,得知杨瓒是五品京官,不敢怠慢,令人收拾出几间上房,多添两个火盆。
  “天冷,杨老爷早些歇息。如要吃食茶水,唤一声便是。”
  “多谢。”
  杨瓒递过一枚银角,驿丞没有推辞。
  待几人回房,驿丞寻出剪刀,剪下大半递给老卒。
  “你这是作甚?”
  “难得遇上出手大方的。”驿丞道,“总旗别嫌少。”
  “什么总旗。”老卒站起身,拍拍短袍,“多少年的老黄历了,还提它作甚。”
  驿丞仍是笑,老卒不提,他不能忘。
  对方一条胳膊换了他这条命,天大的恩情,这辈子都不能忘。
  当夜,寒风卷着大雪,打在窗楞上,阵阵钝响。
  躺在榻上,身上压着两层厚被,杨瓒依旧觉得冷。
  冷得睡不着,只能睁眼望着帐顶,摸出随身的青色玉环,想起离京前顾卿说的话,愣愣的出神。
  婚事当慎?
  翻过身,借雪光描摹玉上的花纹,杨侍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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