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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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师- 第7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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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先生也……阿嚏!换上干……阿嚏!”
  朱厚照坐在榻上,喷嚏一个接着一个,脸有些发红,精神尚好。
  见状,杨瓒禁不住有些担心。
  看样子,是真着凉了。
  很快,外殿传来人声,不是御医,而是仁寿宫和清宁宫遣来女官,询问天子可安。
  “天子……”
  丘聚和高凤翔守在殿门前,湿透的圆领衫都没换,发梢和袖口都在滴水。
  “陛下移驾时,恰好地动。”丘聚道,“太皇太后的话,韦敏已告诉咱家。请两位回去禀报,乾清宫这边刚遣人请御医,陛下此时不便移驾。”
  “什么?”
  两名女官吃了一惊。隔着殿门,听到内殿传出的喷嚏声,脸色都有些发白。
  “御医可来了?”
  “就这一两刻。”丘聚估算一下时间,看到有中官从内殿走出,手里捧着湿透的龙袍,道,“两位随咱家来 。”
  殿中,朱厚照围着被子,坐在榻上喝着姜汤,仍是喷嚏不断,脸色越来越红。
  杨瓒坐在下首,正讲北疆趣事,间或劝他多喝两口。
  见殿中坐着个青袍文官,女官虽有几分奇怪,却牢记宫规,没有多看一眼。
  “奴婢拜见陛下!”
  “起来……阿嚏!”
  话没说完,朱厚照又开始打喷嚏。
  这时,外殿又传来一阵脚步声。
  未闻中官通报,殿门忽然被大力推开。
  “照儿!”
  穿着深青褙子,绿缘罗裙的张太后快步走进殿中。
  不看他人,张太后径直冲到榻边,见到朱厚照的样子,顿时大怒,喝斥道:“你们是怎么伺候的?!”
  中官和宫人俱不敢应声,齐齐跪倒在地。
  张太后犹不解恨,指着张永,怒道:“哀家还以为你是个好的!先帝隆恩,许你伺候照儿,你就是这么伺候的?竟让天子淋雨受凉,安的是什么心?!”
  见张太后是真怒,张永不禁额头冒汗,磕头道:“娘娘,奴婢该死!”
  “此等惫懒奸猾的奴婢,留之何用!给哀家拖下去!”
  朱厚照皱眉,开口道:“母后,事发仓促,张伴伴何罪?朕不过淋了些雨,不是什么大事。当年太宗皇帝纵马草原,冒雨雪夜袭北元王帐,朕身为太宗皇帝血脉,岂会这般羸弱。”
  无奈,张太后压根不听,仍叫着将张永拖下去。
  “母后!”
  亲娘在气头上,又是为了自己,朱厚照见说不通,只得令人先将张永带下去,安抚下张太后再说。
  怎料,饶是顺了意,张太后仍不解气,在殿内扫视一周,目光倏地定在杨瓒身上。
  后者顿感不妙。
  太后进殿时,杨瓒便预感不好。奈何宫人堵在门口,偷溜根本是奢望。何况,天子太后之前,一声不出抬脚就走,严重点说,可是大不敬。
  “你……”张太后蹙眉,因没见过杨瓒,并不晓得他是哪一个。
  “臣翰林院侍读杨瓒,见过太后。”
  “是你?!”
  听到杨瓒的名字,猛然想起弘治帝大行前的种种,回忆起早前侯府递送的消息,张太后不禁产生联想,怒火更炽。
  “就是你在先帝面前进谗,害了哀家的两个弟弟?!”
  杨瓒傻眼。
  这是哪跟哪?他何时向天子进谗了?
  寿宁侯和建昌侯嚣张跋扈,多行不义,被天子所恶,同他有什么关系?
  外臣同太后当面,已不合规矩。再和太后争辩,是嫌被弹劾的不够多,鼓舞六科给事中再接再厉,继续上言不成?
  杨瓒不能开口,不代表朱厚照会保持沉默。
  以为母后担心自己,本有几分心软。哪料想,几句话不到,又提起两个舅舅。
  “母后,”朱厚照放下姜汤,沉声道,“寿宁侯和建昌侯守泰陵,是父皇之意,更是臣子孝心!母后三番两次提起,是对父皇旨意不满?”
  “照儿!”
  朱厚照的神情愈发严厉。
  “若是无事,母后便回清宁宫吧。父皇有遗命,母后当在太皇太后和太妃跟前尽孝,无事便少出清宁宫。朕身体不适,不送母后了。”
  “照儿,你……”
  “高伴伴,送太后回清宁宫。向太皇太后和太妃回话,朕偶感不适,并无大碍。明日便到仁寿宫请安。”
  “奴婢遵命。”
  高凤翔躬身应诺,张太后气得脸色铁青。想继续同朱厚照说话,儿子压根不看她。只能狠狠的剜了杨瓒一眼,转身离开。
  杨瓒顿感冤枉。
  满殿之中,大概只有张太后不明白,天子为何会突然转变态度。不明白不说,更要迁怒他人。这个倒霉的,偏巧还是自己!
  难不成,之前觉得脖子凉,非是内阁之故,实是应在这里?
  张太后离开不久,太医院的院正和院判接连赶到。
  地动之后,乾清宫便急召御医,消息自然瞒不住。见到一身狼狈的谷大用,太医院上下都是紧张到极点。
  在见到朱厚照,诊脉之后,院正和院判才将提到嗓子眼的心放了回去。
  “陛下偶染微恙,并无大碍。”
  喝两副药,少四处走动,最好捂出一身热汗,很快就能大好。
  不过,在朱厚照面前自然不能这么说。一番引经据典,云山雾绕,不只朱厚照听得不明不白,杨瓒都些头晕。
  院正不只开出药方,还留下膳食单子。
  “油腻不可用,过甜不可用,每餐需适量。”
  总之,病好之前,不可大鱼大肉,更不能敞开肚量,必须清粥小菜!
  朱厚照一边打喷嚏,一边皱紧五官。
  生病不怕,不过多喝几副苦药。
  不让吃饱,还让不让人活?
  有院正之命,中官“拼命”送到乾清宫的膳食,自然不能用。
  天子需休养,杨瓒没有留膳,同院正院判一起离宫。
  因弘治帝药不对症,太医院接连换了两个院判,三四名御医。
  杨瓒同锦衣卫一并查案,在朝中已不是秘密。
  院正面上淡淡,和杨瓒并无话说。两名替补缺位的院判颇为亲切,一路之上,和杨瓒寒暄不断。出宫之后,不忘叮嘱杨瓒注意天凉,多用些热汤。
  “多谢。”
  杨瓒拱手同三人告辞,独自行往城东。
  彼时,雨仍未停,夹杂的冰粒滚落一地,不小心踩到,定会摔得不轻。
  擎着雨帽,看着满地的冰粒,杨瓒不禁有些发愁。
  这可如何是好?
  正心焦时,一辆马车从对面行来,车前挂着两盏琉璃灯,闪动橘色火光,格外的醒目。
  “马长史?”
  见到驾车之人,杨瓒颇有些吃惊。
  “杨侍读快上车!”
  冰雹稀稀落落,雨水打在身上依旧难受。未及多谢,杨瓒撑着羽帽,小跑到车厢后。
  车厢门打开,看到里面坐着的人,惊讶道:“顾千户?”
  意外的,顾卿未着千户服,而是穿着白泽补服,腰束玉带,金缘纱帽放在一旁,鸦青的长发只以玉簪挽起,几缕散落在肩上,端得是鬓若刀裁,目朗眉清。
  “千户为何在此?”
  话出口,杨瓒就晓得不对。然出言如泼水,想收回,已是来不及了。
  “家父寿宴。”
  顾卿侧头,眼尾晕上淡红,唇角带笑,不似往日端正严肃。单膝支起,修长的手指敲在膝头,竟有几分名士的狂态。
  飘如游云,桃浓李艳。
  矛盾到极致,却又奇异的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杨瓒坐进车厢,目光不自觉定住。直到耳边传来一声轻响,才倏然回神。
  咳嗽一声,转过头,尴尬两秒,又不自觉的移动视线。
  几次三番,对上顾卿弯起的双眸,心头忽然一动,也忍不住笑了。
  “杨侍读为何笑?”
  “顾千户又是为何?”
  “在下未笑。”
  “那下官也没有。”
  顾卿脸上的笑意更深,甚至融入眼底。
  “在下不胜酒力。”
  靠向车壁,顾卿微仰起下巴,闭上双眼。
  “千户醉了?”
  “并未。”
  杨瓒正思量如何接话,车厢忽然一阵颠簸,本该在对面的顾卿,倏尔倾身,单手撑在杨瓒颈旁,呼吸擦过耳垂,睫毛轻颤,然后……滑倒在杨瓒身侧。
  足足五秒,杨瓒全身僵硬,一动不动,差点魂飞天外。
  回神之后,看向枕在自己腿上,不知真睡假睡的顾千户,仍有些搞不清状况。
  推开?还是不推开?
  犹豫片刻,终于X心占据上风,理智被大力甩飞。
  美人当前,便宜送上门,不占白不占。
  杨瓒微动了动,尽量让自己坐得舒服些,调整呼吸,熟悉的沉香沁入鼻端,不自觉的闭上双眼。
  顾卿微侧头,掀起长睫,眸光轻闪,一抹微芒流逝眼底。
  不知过了多久,哒哒的马蹄声消失。
  马车停在长安伯府前,马长史跃下车辕,上前叩响门环。随行的护卫拉紧缰绳,翻身下马。
  听到门轴的吱嘎声,杨瓒正想叫醒顾卿,未料腿上一轻,顾千户已自行起身,目光明亮,哪有半点酒醉的样子。
  杨瓒眨眼,再眨眼。
  意外的,没有耳根发热。
  “千户睡得可好?”
  “好。”顾卿弯腰,推开一扇车门,侧首笑道:“多谢杨侍读。”
  话落,跃下马车,行动之间,袍角翻飞,腰间金牌玉环轻撞,风流恣意尽显。
  杨瓒沉默。
  占便宜?
  捏捏额角,抹两把脸,杨侍读不得不承认,和古人玩心眼,果真还是太嫩。
  府门开启,马车径直驶入。
  顾卿没有进府,接过校尉递上的缰绳,跃身上马。
  见杨瓒面现疑惑,马长史上前道:“伯爷还要去北镇抚司。北边有消息,鞑靼退兵时出了些事。”
  “鞑靼退兵了?”
  杨瓒惊讶,此事并未闻于朝堂,连兵部都没得知消息。
  “是万全右卫镇抚使密报。”马长史道。
  “事情牵涉朵颜三卫和宣府大同的羁縻卫所,恐怕朝中也有干系。”
  “镇守太监身边的番子死的死伤的伤,多不顶用。只得借锦衣卫的快马,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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