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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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师- 第22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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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硬是没有办法反驳。
  怎么说?
  先帝之策不对,对草原鞑靼理当拳打脚踢,打死一个算一个?
  如果真这么说,奉天殿中怕会立即撞柱几个。
  三位阁老眼观鼻鼻观心,似两不相帮。
  这种沉默的态度,其实已在向天子表明,他们更倾向朝臣,希望继续弘治朝所行之道。
  究其根本,弘治帝下旨优抚,提议施行都需经内阁。今上登位不到两年,就要大刀阔斧进行更改,别说刘健谢迁,李东阳都有些皱眉。
  三人所想,非是完全压制天子,而是国库存银,府库存粮,以及边军战力。
  依递至文渊阁的奏疏,此战虽胜,也是惨胜。
  鞑靼四千骑兵叩边,耗去蓟州全部兵力,还要加上四千京卫,以及营州两屯。如狼烟不息,再起战事,万全、大同、太原、宁夏等边镇都将告急。
  天子承续大统,政未见兴,战事频起,实非祥兆。
  明知会惹来天子恼怒,三人仍达成一致,这一次,不能再任由陛下“胡闹”。
  连续数日,坐在龙椅上,朱厚照气得七窍生烟。几乎是抖着手,在圣旨上盖印。
  退朝之后,砸毁半个西暖阁,仍不解气。
  坐在御阶上,手托下巴,呼呼喘着粗气。
  正在瞪眼憋闷,想捋袖揎拳,到暖阁前挥几个胳膊,丘聚弯腰进殿,送上东厂的条子。
  厚厚一叠,足有二十多张。
  “北边来的?”
  “回陛下,蓟州的消息,刚刚送到。”
  朱厚照咬住腮帮,勉强压下怒火,翻开第一张。
  扫过几行,眉头渐渐舒展。很快翻到第二张、第三张,到第五张,怒火消去大半。全部看完,非但不再生气,脸上竟出现笑意。
  “丘伴伴。”
  “奴婢在。”
  “宣李院判至乾清宫。”朱厚照站起身,抻了抻胳膊,捏捏脖子,“朕偶感不适,需诊脉用药。”
  “是。”
  左右晃晃脑袋,捶捶肩膀,朱厚照脸上带笑,走进后殿前,甚至蹦了两下,哪里有“不适”的样子。
  丘聚则袖手躬身,半个字没多说,退出暖阁,急匆匆赶往太医院。
  寻到李院判,刻意将小黄门落在身后,低声吩咐两句:“陛下偶感不适,李院判精心些。”
  不是第一次被召,李院判早有经验。
  闻弦歌而知雅意,加上丘聚刻意加重语气,思量片刻,即知天子意图。
  “丘公公放心,在下明白。”
  丘聚点头,笑道:“李院判医术高超,遇事精细,咱家自然放心。”
  见李院判知机,丘聚转转眼珠,干脆再卖个好。
  “月初,赵院使告老乞致仕。论医术比资历,李院判之外,谁可接任?”
  “多谢公公提点!”
  “不必。”丘聚笑呵呵摇头,“咱家只一句话,忠心为天子办事,当为根本。”
  李院判颔首,心下愈发明白。脉案该如何写,药方该怎么开,都已有了计较。
  两人没有多言,同时加快脚步,往乾清宫赶去。
  翌日,天子称病免朝。
  有太医院脉案及院判为证,猜到是装病,群臣也只能干瞪眼。
  虽未至奉天殿,免去早朝,天子依旧“勤政”,圣旨照样颁发。当日,张永丘聚高凤翔便高举黄绢,至文渊阁及六部宣读。
  “赐朝鲜国正德二年大统历十本,以户科给事中王忠为使,往宣示天恩。”
  正德元年尚有百本,隔年缩减九成。
  朝鲜君臣知道好歹,必当装满粮食药材,赶在正月前至神京朝贡。
  担忧军粮药材?
  粮食不缺,药材送上,户部光禄寺少贪点,军饷也能凑齐。
  倭国,南疆,乌斯藏均照行此例。
  蚊子腿再瘦也是肉。
  甭管多少,总之,大统历送去,使臣当面,朝贡的队伍必须拉起来!
  “谕礼部兵部,今后四夷使臣朝贡,凡筵宴饮食俱应从简。沿途驿站廪饩缩减旧例,菜蔬鱼肉市银。以副朕怀仁朴素之意。”
  翻译过来,使臣来京,路上吃喝自己解决。想大鱼大肉,必须花钱!到京之后,接待宴会全部取消,住宿规格由豪华套房降为标准间。
  非是条件限制,大通铺都会出现在圣旨上。
  宣读完圣旨,张永几人不话,金银一概不接,冷着脸,袖子一甩,转身回宫。
  鞑靼内附?
  何时护送别部额勒进京?
  天子未有示下,咱家如何知晓。
  “宦官不参政。”狠狠盯着兵部官员,高凤翔声音骤冷,“侍郎大人和咱家有什么仇怨,要这般害咱家?”
  消息没打听到,反而得罪天子近侍。
  兵部右侍郎归家,辗转反侧,一夜没能睡好。惊疑之下,竟是大病不起,只能告假。
  朱厚照得知消息,一边啃着苹果,一边冷哼。
  上朝也是憋闷,干脆停朝,免得受气。
  咔嚓几声,拳头大的苹果只剩果核。
  净过手,朱厚照站起身,道:“朕去坤宁宫。”
  拖上几日,等杨先生那边处理妥当,再上朝。届时,左右两班一起蹦跶,也是无用。
  正德二年,闰正月甲戌,天子罢朝。
  同月,朔北之地,上请内附的别部附庸已达千人。
  天子不上朝,群臣再心急,也无法替天子下达敕令。蓟州之地总算安生两天,留给杨瓒的时间更为充裕。
  这夜,顾卿巡城归来,帐中火烛未灭。
  杨瓒一身锦服,裹着两件斗篷,正在等他。
  “风寒雪冷,四郎为何不歇?”
  “我有事同你商量。”
  “何事?”
  解下绣春刀,顾卿走到火盆边,待双手有了热意,才坐到榻上,将杨瓒揽到怀中。
  “关于别部。”
  顺势斜倒,用斗篷裹住两人,杨瓒抬起下颌,凑近顾卿耳边,道:“朝廷下旨许其内附,然豺狼之辈必无忠肝。赤诚相对,以仁德优抚,恐被反咬。”
  “恩。”靠在榻上,顾卿半合双眼,“圣旨已下。”
  “别部仍在隘口之外。”
  杨瓒撑起身,直对顾卿双眸,道:“一日未入关口,便存一日变故。”
  顾卿挑眉,黑眸深邃,似能将灵魂吸入。
  “四郎有计?”
  杨瓒抿紧嘴唇,被带着薄茧的指腹擦过,方低声道:“有。”
  “可说于卿?”
  “我能言,靖之可敢为?”
  气息骤近,下唇被咬了一下。
  唇缘轻擦,齿列微撞,气息缓慢交融。
  “为何不敢?”
  自始至终,杨瓒没有闭上双眼。
  距离接近,彼此映入瞳孔。
  终于,手下用力,不顾伤口痛楚,杨瓒坐直,笑盈盈看着顾卿,“靖之答应,再不能反悔。”
  “承诺既出,自不会食言。”
  “好。”
  杨瓒再次倾身,靠近顾卿耳边,低语数声。
  帐中火烛摇曳,蜡油流淌,滴在板上,瞬息凝成橘红。
  两刻之后,顾卿起身离开。快步绕过大纛,走进中军大帐。
  小半个时辰过去,帐中传出拍案声。
  守卫以为总戎和同知言语不和,打起来时,顾鼎掀起帐帘,捂着一只眼眶,道:“请张总戎和赵佥事,言本官有要事相商。”
  “遵命!”
  当夜,两位总兵官加上顾卿赵楠,在中军大帐秘议,四更时分方陆续离去。
  归帐之后,几人并未歇息,而是召来心腹,各自安排。
  大营西侧,几十个帐篷,俱关押鞑靼俘虏。
  四更末,一队锦衣卫走进营地,提出两名俘虏,直奔顾卿军帐。
  被提两人,一为鞑靼万户,被顾卿挑落马下,保住性命,伤势不轻。一为徐姓商人,出身江浙,在晋地行商,因行海匪走私,举族被发落。一怒投靠鞑靼。后鞑靼战败,混入百姓之中,漏出破绽,被边民认出,锦衣卫当即捉拿。
  两人都被反绑双手,堵住嘴,一路拖拽,扔进军帐。
  杨瓒独坐帐中,披着斗篷,半靠在榻上。
  烛光昏暗,随北风卷入,映在脸上,忽明忽灭。
  俊秀的面容,竟染上几分阴森。
  “跪下!”
  锦衣卫厉喝一声,按住两人肩膀,踹在膝窝。
  杨瓒站起身,负着双手,俯视两人。
  未见恶声恶气,而是语带温和,询问二者伤情。这一举动,非但没让对方松口气,反心不落底,几乎不敢同杨瓒对视。
  几句寒暄,不到半盏茶的时间,于两人而言,却十足煎熬,像过了一个世纪。
  退后半步,杨瓒抬起手,示意赵横将商人押到帐外,先在雪地里跪上片刻。只留万户和两名校尉,自袖中取出一枚石印,上刻“亦卜剌”,正是万户在城下所失。
  “如本官没有料错,尔非出身别部,实是举部投靠?”
  万户张张嘴,见杨瓒走到桌旁,石制印章靠近火烛,清晰映出章下纹路,终点了点头。
  微眯双眼,杨瓒回身,停在万户跟前,话锋突转。
  “本官先时所言,你可记得?”
  先时所言?
  万户猛地抬起头,瞳孔紧锁。
  杨瓒递出石印,缓慢出声。语调平稳,像是裹着蜜糖的钩子,一下下抓在万户心上。
  “丰美草场,千头牛羊,豪宅广厦,绫罗绸缎,醇酒美人……”
  每说一个字,万户的呼吸便粗上一分。
  到最后,脸膛赤红,眼中满是火热。
  “如今,机会近在眼前。荣华富贵尽享,重立部落大旗,还是背负战败名声,回到草原流浪,全在一念之间。”
  杨瓒俯身,笑容愈发亲切,眼底却是一片冰冷。
  “本官只问一次,最后一次,选哪个?”
  万户咬紧牙关,脖子鼓起青筋,禁不住腮帮抖动。
  “我……我选第一个!”
  杨瓒起身,道:“仅口中承诺,无法取信本官。”
  “你待如何?”
  “很简单。”
  杨瓒扬眉,扔出一柄匕首,双臂拢在身前,靠近万户耳旁,轻轻道出两句话。后者瞪大双眼,赤色的脸膛变得惨白。
  “想得荣华富贵,总要付出代价。这个道理,阁下理当明白。”
  万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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