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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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师- 第20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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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夫,”杨瓒哑着声音,“可还能救?”
  老大夫摇了摇头,道:“阎王夺命,生死不由人。”
  阎王夺命?
  杨瓒握紧双拳,牙关紧咬。
  哪里是鬼神之故,分明人间恶贼为祸!
  吩咐卫卒准备木棺,收敛二人尸身。
  杨瓒转身,看向赵榆谢丕等人,道:“鞑靼既下峪口,不日必至镇虏营。如何应敌,诸位可有计较?”
  几人面色肃然,片刻,谢丕出言,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杨贤弟以为如何?”
  杨瓒心头一动,顾晣臣和赵榆同时挑眉。
  “请谢兄详解。”
  “需以舆图对照,还要劳烦赵佥事。”
  “何言劳烦。”赵榆道,“事关机密,需入帐详议。”
  “正是。”
  几人重回大帐,杨瓒落后两步,唤来一名校尉,令其领三十人,携药品干粮,往怀柔送信。
  “追上才千户,道明本官之言,贼寇手段卑劣,并有奸细助纣为虐,万万留意饮食水源。严防身份不明的商人,自称边民捐送粮草,也要仔细盘问,不可轻信!扎营前必遣人四处勘察。实不可为,当弃井口溪流,融雪为水。”
  “是!”
  “遇鞑靼骑兵,百人迎战;五百以上,择情应对;千人之数,务必避其锋芒,退入怀柔固守。点燃狼烟,援军不日可至!”
  “是!”
  “还有,”杨瓒顿了顿,道,“当地官员,总兵官巡抚之外,不可轻信。”
  “佥宪,这?”
  校尉惊诧,此言传出,杨御史必会被朝中诟病。
  “照实说,无需顾忌。”杨瓒现出一丝苦笑,道,“依本官,怀柔上下都需提防。密云后卫指挥使,即被卫中奸细所害。但事到如今,只能赌上一赌。”
  校尉抱拳领命,点出五名番子,二十余边军,带上干粮伤药,离开大营,飞驰怀柔。
  目送校尉离去,杨瓒走回大帐,同谢丕等重论御敌之策。
  当日,镇虏营的篝火彻夜未灭。
  夜色中,营口大开,吊桥放下,十余匹快马鱼贯奔出。
  骑士衔枚,以皮环束马口,粗布包裹马蹄,悄无声息潜入黑夜之中。
  营堡内,杨瓒谢丕等身先士卒,铲雪提水,堆雪筑冰墙。
  赵榆换上袢袄,手提两只水桶,行走如飞,不见半点费力。谢丕顾晣臣将袍角掖进腰带,挥舞着铁锹,片刻堆满两车,头顶蒸腾一层热气。
  杨瓒摆足架势,却是力不从心。
  雪铲两锹,水提半桶,便有些直不起腰。
  看看爆发小宇宙的谢状元顾榜眼,再看看提着两桶水,似练过草上飞的赵佥事,杨御史撑着锹柄,默然垂泪。
  个头比不上,力气比不上,身手更不用提。
  人和人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论坑人的技术,倒能傲视群雄。
  但这值得骄傲?
  朔风卷过,几点雪碴砸在脸上。
  杨瓒转过头,发现谢丕和顾晣臣都除下外袍,和边军一样,光着膀子干活。
  瞧瞧两人,看看自己。
  捏捏胳膊,杨瓒更觉悲哀,泪水再次盈眶。
  明明是个读书人,八块腹肌作甚?!
  夜幕退去,旭日东升。
  火红的光芒,撕开笼罩边塞的灰雾。燃烧一夜的火堆陆续熄灭,腾起阵阵青烟。
  晨光中,镇虏营大变模样。
  外墙被积雪和坚冰包围,银装素裹,仿佛一座雪堡。
  冰面光滑如镜,几能映出人影。随太阳升起,反射五彩光芒。
  城墙上,边军举起一支单筒望远镜,方圆数里尽收眼底。百米外挖雪的一只兔子,都看得清清楚楚。
  “好东西!”
  刚得此物,镇虏营上下都万分惊诧。
  “莫不是传说中的千里镜?”
  惊讶之后,很快发现望远镜的好处。杨瓒发下的两支,在边军中传过几个来回,镜筒都磨得光滑许多。
  依谢丕之计,遣人秘密至四周村落,劝百姓避入各卫所营堡。其后封锁水井,刻意散落下了毒药的谷物腊肉,仿佛仓促间遗落。
  朝廷有令,边镇严禁伐木,却不禁止渔猎。
  北疆边民多会拉弓射箭。论身手,十个里有五六个比得上猎户。家中藏着几只野物,算不上出奇。
  如果鞑靼不备,吃下有毒的粮食腊肉,无论是人是马,照样放倒。
  “马吃了,顶多没力气,吐几口白沫,不会立刻致命。人吃了,痛得肠子打结,没解药,打落神仙也救不回来。”
  李大夫配药时,杨瓒等在帐中旁观。尤其赵榆,对李大夫的药方相当有兴趣。
  说者不觉如何,依旧云淡风轻,换上一身道袍,堪谓仙风道骨。
  听者却是头皮发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果然,得罪谁也莫要得罪大夫。尤其是医术好,常年在边镇行走的大夫。
  “雪堡”建成,只需每天泼水,增厚冰层。
  诸事安排妥当,镇虏营将兵开始日夜操练,严密防备。
  仅有的一门火炮被推上城头,射程如何暂且不论,单看铜铸的炮身,三人合抱的炮口,就足够骇人。
  到镇虏营之后,谷大用变得异常沉默,不似在朱厚照跟前讨好,每日里早起晚睡,带五十人组成的火铳队,与边军一同操练。
  太宗皇帝发明排枪法,被运用到极致。
  五十人分成三队,射击乃至填装火药的速度,都快得惊人。
  杨瓒看过一次,丝毫不怀疑,如果有足够的边军支持,这支火铳队,百分百会成为鞑靼骑兵的噩梦。
  “可惜。”
  无奈的捏了捏额心,杨瓒不由得叹气。
  营州卫调来的骑兵步卒,战斗力虽然不弱,论战场经验,仍差久战的边军一截。遇上鞑靼,一对一,没有半成把握。
  按照镇虏营千户之言,三个打一个,才有几分胜算。
  谢丕和顾晣臣调来的人多,三分之一是贴户,热血有,战斗力更加堪忧。
  “练,往死了练!”
  伯府护卫找上营中千户,主动担负练兵之责。
  “不求力敌,只求遇上鞑靼不会被吓住,能几个缠住一个,不致临阵脱逃。”
  这不是长他人志气。
  冷兵器对战,胆量极为重要。
  新兵上阵,先丧胆气,一个转身逃跑,能带走十个甚至百个。遇到鞑靼骑兵,掉头逃跑,简直是伸出脖子给对方砍。
  督战队固然严酷,不近人情。但于战时,着实必要。
  看着边军操练,杨瓒双手拢在袖中,连打两个喷嚏。
  几人商议的结果,守城为上。
  事到如今,贸然北上,完全是给鞑靼送菜,坚决不可行。
  拼尽全力,拖住鞑靼脚步,等京卫抵达,里外夹击,不能大胜,也能让彼此陷入拉锯。
  双方僵持,占据地利人和,优势的天平自会向明军倾斜。
  边镇之地,如孙同知自私,确非个例。如才指挥使般忧国忧民,实则更多。只要时间充裕,朝廷决心抗敌,杨瓒相信,蓟州之危定然可解。
  孙同知心胸狭隘,有一点却看得极准。
  鞑靼叩边,貌似声势极大,实则后力不足。毕竟,草原上不是铁板一块。鞑靼内部声音不同,身后还有虎视眈眈的瓦剌。稍有不慎,兀良哈都会扑上去咬一口。
  于瓦剌来说,揍趴鞑靼,方能寻回早年风光,再次称霸草原。
  兀良哈纯粹为了利益。
  献上鞑靼首领人头,说不定,明朝天子一高兴,会在辽东多开互市,开放市货,部落生活定然更加美好。
  可见,明朝边境不稳,鞑靼未必好到哪里去。同样被群狼环伺。稍现弱势,即会被恶狼扑上,咬下一口血肉。
  知晓本次带兵的不是小王子,而是别部首领,杨瓒更加确信,只要能撑到援军抵达,胜利必将握在自己手中。
  又打一个喷嚏,杨瓒揉揉鼻子。
  想法确实有些乐观,但情况已经这样,往坏处想,无疑会动摇军心。还不如乐观点,总能怀抱希望。
  “杨贤弟。”
  思量间,身后传来声音。
  杨瓒回头,发现谢丕顾晣臣都是一身皮甲,一人持弯弓,另一人持长剑,正往校场走去。
  “两位兄长这是?”
  “练习,切磋。”
  谢丕递出弯弓,道:“杨贤弟可要试一试?”
  “好。”
  输人不输阵。
  杨瓒握住弓身,单手拉住弓弦。
  深吸起气,用力。
  弓弦纹丝不动。
  不信邪,再吸气,再用力。
  继续纹丝不动。
  脸色憋得通红,半寸都没有拉开。
  杨瓒无奈,递回弯弓,道:“小弟实不擅长,气力不济,兄长见笑。”
  “无碍。”谢丕摆手,轻松拉开弓弦,看得杨瓒眼角直抽。
  炫耀,赤果果的炫耀!
  顾晣臣笑道:“贤弟试试用剑。”
  “这个……不必了吧?”
  “要试。”顾晣臣未出声,谢丕道,“你我同为监军,遇鞑靼攻营,必上城头督战,岂可半点身手也无。”
  “哦。”
  杨瓒点点头,双手接过长剑,顿如千斤压腕。一个踉跄,差点扑倒在地。
  握住长剑,不可思议的抬起头,看向顾晣臣。
  他没记错,对方应该是单手持剑?
  见杨瓒力有不支,顾晣臣到底厚道,单手握住剑身,轻松提起。
  “是为兄考虑不周,贤弟莫怪。”
  杨瓒眼角嘴角一起抽。
  有没有这么打击人的?
  谁敢和他说顾榜眼厚道,绝对咬死!
  “贤弟为何流泪,可有哪里不妥?”
  杨瓒满面悲愤,咬牙转头。
  他不和八块腹肌的文官说话!
  正德元年,十二月辛亥,鞑靼连破磨刀峪、墙子岭,奔袭南下,密云告急。
  同月乙卯,千名鞑靼骑兵过黍谷山,袭山下屯村,抢得谷物肉食,在村外扎营。夜间,数十人腹痛如绞,近百战马口吐白沫,四肢发软,站立不起。
  夜不收报回消息,镇虏营立即派出一支骑兵,趁鞑靼不备,发动突然袭击。
  虽未大胜,也斩首十余级,更激怒领兵万户,放弃最初计划,不攻密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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