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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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师- 第15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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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指挥使,这么大动作,恐会惊动府州官衙,若是府尹问起,该如何应对?”
  “怕什么。”熊指挥使哼笑,“只要能逮住谢十六,就是泼天功劳。老子受了这些年鸟气,也该松快松快了。”
  谢十六落网,凡和他有过牵扯的官员,都是自身难保。必定是忙着奔走告饶,谁还能顾得上他?
  钱财到手,功劳不小。
  这些年的窝火憋气,总算有了发泄渠道。
  “本官早就知道,兔子尾巴长不了。匪就是匪,披张商皮也改不掉。现下怎么样?说本官不识时务,本官倒要看看,这些识时务的都怎么死!”
  正德元年,五月壬寅,盘踞双屿多年的谢十六,被官兵掀翻老巢。
  同月,刘瑾入宁波府,联络当地镇守太监,大肆收取官员钱财。更手持名单,凡名单上的官员,表礼不许少于三百两。
  敢不从命,立即有东厂番子上门,持天子密旨,抄家拆房。每每能抄出多箱金银,少者百余,多者千两,巨者上万。
  “咱家奉皇命南下,看不起咱家,三瓜两枣就想打发,没那么容易!”
  当地官员被逼得没法,上疏请天子严惩奸宦。
  奏疏递送入京,却如石沉大海,半点水花不见。
  刘瑾得知消息,愈发嚣张,三百两直接升到五百两,专门盯着府衙,自府尹以下,一个都不落,全都给咱家交钱!
  众人无法,只能乖乖交钱。上疏弹劾的官员,更要加倍。
  先前只是放血,如今却是割肉。
  说理不通,动武不成,只能认栽。
  况且,近些时日,光顾着应付刘公公,回过神来才发现,双屿的海匪竟被剿了。
  谢十六不知下落,钱仓所的兵船,倾巢出动,满世界找窝藏的海匪,闹得附近岛屿鸡犬不宁,县城中的青皮混混得知消息,都收敛起来,老实不少。
  还有传言,锦衣卫搜集到官员受贿的证据,将要递送入京,交天子法办。
  这个关头,没人愿意横生枝节,再惹一重麻烦。
  刘公公一边收钱,一边感叹,满怀壮志而来,却没遇上有价值的挑战,当真是寂寞。
  杨瓒在江浙剿匪,风生水起。
  远在倭国的明朝使团,终于开采出第一批矿石。
  为隐藏消息,严嵩当真招募一群当地人,砍伐粗壮树木,掏空内部,全部装入银矿石,送上海船。
  当地大名得到武器,立刻出兵,给宿敌迎头一击,取得大胜。
  “万分感谢上使!”
  逞过威风,拿下一块地盘,石见大名满面感激,恨不能抱住谢丕和严嵩的大腿,打死也不放开。
  处理两批残次兵器,谢郎中登船归国。
  严嵩立在岸边,目送官船走远,回身对上狗皮膏药似的倭人,只能仰头慨叹: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必将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为国为民,严给谏拼了。
  谢状元出使,杨探花剿匪,动静都不小。但两者加起来,也没有顾榜眼闹出的事影响大。
  顾晣臣在朝鲜活动两月,朝鲜国君竟被推翻!
  见到朝鲜送回的官文,礼部官员揉了两遍眼睛,才确认自己没看错。
  联想起江南和倭国传回的消息,忽生出跟不上时代,被后浪拍死在沙滩上,当回家种田的感慨。
  
  第一百零四章 感激涕零
  
  朝鲜册封世子,国君即位,皆需派遣使臣,奏请明朝皇帝敕封,否则便是名不正言不顺。
  按照后世的话讲,不被官方承认。
  李氏朝鲜向明朝称臣,年年纳贡。请封的世子国君,两个巴掌数不过来。国君废位之请,还是首次。
  当然,官文上不会如此写明。
  明摆着是大臣联合起来,逼国君退位,交出印玺,迎其弟入景福宫。体现在文字上,则变成“世子夭亡,国君哀恸成疾,以致身不能动,无法处理政事。知己不能为,国内一干事等,俱托于弟。”
  奏请最后,几乎字字泣血。
  “臣痼疾难愈,政事承托亲弟。请上国允臣之请,许臣退位,册臣弟为朝鲜国君。则国事不怠,百姓不忧,亲情不失。”
  顾晣臣的密信,先奏请抵达神京。
  礼部官员知晓内情,再看奏请内容,只能连连摇头。
  印玺交出,人圈禁在内宫,国事一概由臣子处置,辞位奏疏都是他人代写。一国之君落到这个地步,作为旁观者,不晓得该可怜,还是觉得可笑。
  奏请送到,自然不能压下。
  通政司盖上官印,递送礼部。礼部看过,当日交送内阁。经三位相公审议,方送入乾清宫。其上附有内阁意见,三个字:暂不许。
  “国君之尊,非同小可,岂是说废就废。”
  驱动者是顾晣臣,动手的却是朝鲜大臣。据言先王妃嫔也起到不小作用。
  这种情况下,事情能缓不能急,势必要压一压,再行恩准。
  “废君之事未有先例,不可轻率。”
  父子禅位早有先例,敕书极好下达。
  兄弟夺权,难免让群臣忆起旧事,英宗皇帝同郕王的夺门之变,仍如一根刺,扎在老臣心里。
  只不过,英宗之事,牵涉到土木堡之变,又有新旧文武争权,从本质上,便同朝鲜废君不同。且郕王临危受命,于国有莫大贡献,朝鲜新君不过是好读书,听话而已,如何能一概而论。
  最终,天子同内阁达成一致,驳回奏请。
  “俟旧主卒,方可封。”
  甭管是否掌握国政权柄,得群臣拥戴,只要没有明朝敕封,住进景福宫,也是名不正言不顺。
  同样的,没有明朝下旨,废王仍是朝鲜名义上的统治者。新君和大臣,始终要好吃好喝的供着他,囚禁在宫内已是极限。流放乃至处死,想都不要想,更没人敢冒险。
  翌日朝议,朱厚照当殿驳回朝鲜奏请。
  “敕朝鲜,王丧乃封。”
  彼时,顾晣臣仍在朝鲜。以“国权动荡”之故,被朝鲜新君和大臣苦苦挽留,超过启程日期,仍没有动身。
  “还请上使多留两日。”
  于朝鲜君臣而言,顾晣臣就是主心骨,是定海神针,万不能让他归国。为此,更增派二十余名护卫,明言保护,实际做何打算,彼此心知肚明。
  “忘恩负义的小人!”
  从头到尾参与此事,王忠知晓内情,对朝鲜君臣的观感降到谷底。
  没有顾司业“支持”,政变能够成功?李怿能登上国主之位?
  今为朝廷不下敕封,竟将使臣队伍扣下,视作人质。如此忘恩负义,狼心狗肺的小人,当初就不该帮忙!
  王忠愤气填膺,提起朝鲜君臣,即攘袂扼腕,破口大骂,恨不能当面捶一顿,出了这口郁气。
  论战斗力,王给谏绝对不低。经验虽少,揍趴两三对手,绝对不成问题。
  对比王忠的焦躁愤怒,顾晣臣始终气定神闲,似不将此等负义之举放在心上。
  “王给谏稍安勿躁。”
  说话时,倒出一杯清茶,推到王忠面前,笑道:“喝茶。”
  王忠眉间皱成川字,这个时候喝茶?
  哪有闲心!
  “朝廷反应,在本官预料之中。”
  什么?
  听闻此言,王忠愣住,愤怒之色渐减。
  “顾司业早有预料?”
  顾晣臣点头。
  “国朝臣子请致仕,仍会几遭驳回。国君废位,岂能一蹴而就,初请便允。”
  放下茶盏,顾晣臣悠然道:“你且看,朝鲜请封新君,朝廷至少驳回两次。“顾司业早已料到?”
  王忠陷入沉思。
  “如此,我等仍要留在朝鲜?”
  “少则半月,多则三月。”
  “司业不计较?”
  “计较什么?”
  “朝鲜君臣反复无常,忘恩负义,不足相助!”
  王忠表情肃然,就差明着说,这一群都是白眼狼。
  “我知。”顾晣臣轻笑道,“李怿此人,年不及弱冠。好学问不假,性格却有些懦弱,遇事优柔寡断。小事还罢,大事不决,必引起争端。”
  王忠不语,隐隐陷入沉思。
  顾晣臣继续道:“此番被拥立登位,必为臣子压制。新贵旧臣争权夺利,国君无能,不能压服,君臣必将生出嫌弃,且朝堂之上,党争之祸不远。”
  王忠蹙眉。
  “朝鲜君臣不睦,臣子不和,恐将生乱。”
  “乱即乱,与我等何干?”
  换句话说,朝鲜内部争权,耗费所有精力,才没心思精力七想八想。对大明而言,算是好事。
  “王给谏以为如何?”
  王忠:“……”
  他果然够傻,所以才没考中一甲?
  朝鲜乱起,明朝自可做壁上观。看哪方实力增强,动动手,即能让棋局再生变化,重新陷入僵持。
  “李隆在位,大臣纵有矛盾,亦会克制。”
  顾晣臣压低声音,道:“李怿登位,最大威胁去除,政见不合者再无顾忌,矛盾定将激化。”
  现下,功臣不和,已初露端倪。待朝廷敕封新君,矛盾必将达到顶点,不出人命不会罢休。
  王忠沉默了。
  “敕封下达前,危局仍存。朝鲜强留我等,正合本官之意。”
  顾晣臣声音更低,却如铜凿,一下下楔进王忠脑海。
  “李隆不死,朝鲜群臣不安,李怿更将终日惴惴。如能请下敕封,任何条件都会答应。”
  “条件?”
  “条件。”
  又倒一盏清茶,顾晣臣端起不饮,只轻轻嗅着茶香。
  不为压榨出更多价值,他哪有闲心留在这里。
  三十名卫军,五名锦衣卫,一路砍杀出去,王宫守卫根本无力招架。遑论朝鲜君臣苦等朝廷敕封,纵能抵挡,十有八九也不敢还手。
  “朝鲜虽无金银,却丰产稻谷,人参等药材亦是不错。”顾晣臣微垂眼眸,指尖摩挲着杯口,“国内天灾频发,北地多府连年歉收。灾民嗷嗷,府库放粮亦是杯水车薪。”
  话没说完,王忠已领会其意。
  “以朝鲜之粮填补?”
  “对。”
  顾晣臣轻笑,道:“朝鲜一年三贡,多是无用之物,反请赏金银绸缎,何等厚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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