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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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师- 第12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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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缇骑南下,十成是传达敕谕,顺便抓人回京。
  既然文吏能被买通,武官未必干净。
  海图之事不闻朝廷,为免拿人时横生枝节,走漏消息,绕过卫军,遣锦衣卫出京,是最好的办法。
  说话间,马车又慢了下来。
  推开车窗,竟是数名东厂番役,穿圆领衫,戴圆帽,腰配长刀,马腹贴地飞驰而去。
  “东厂番子?”
  谢丕顾晣臣露出惊色。
  先是锦衣卫,后是东厂,单只抓捕几个通判主簿,绝不用此等阵仗。
  以此推测,江浙福建怕要出大事。
  “杨贤弟,此间内情,你可详知?”
  杨瓒摇头。
  他知道的的确不少,却不能尽说。
  天子大婚后,谢丕顾晣臣将出使,知道再多也帮不上大忙,徒增烦心。
  再者,谢丕知道,谢迁那里必定瞒不住。
  在遣船出海一事上,内阁究竟会是什么态度,杨瓒拿不准。
  六部之中,他人不论,兵部尚书刘大夏,百分百会第一个站出来反对。想当年,存在兵部的郑和海图,就是被这位老先生“遗失”。
  到底是烧掉还是藏起来,至今也没有公论。
  如果朱厚照敢在朝议中提出海,其结果,很可能被旗帜鲜明的顶回去。“引诱”天子生出这个念头的杨瓒,也不会落到什么好下场。
  掉脑袋未必,被斥为奸佞小人,祸国佞臣,绝对是板上钉钉。
  经过一番考虑,杨瓒选择沉默。
  不是信不过谢丕顾晣臣,实因此事非同小可,稍有不慎,诸多努力就会白费。
  毕竟,他所想的“出海”,同派人寻宝、出使倭国勘矿,完全是两个概念。
  “两位兄长,人由锦衣卫审讯,小弟所知实在不多。”
  “究竟是不知还是不愿?”
  谢丕眯起双眼,很是怀疑。
  杨瓒苦笑,“兄长莫要为难小弟。”
  顾晣臣同有几分不信,但杨瓒不愿说,总不能逼他说。
  三人同登一甲,同为天子讲习,不言莫逆,总有几分交情。逼得太甚,实非好事。纵不会当场翻脸,今后也会变得生疏。
  思及此,顾晣臣当即出言,转开话题。
  宫门之前,谢丕明言,谢迁请二人过府的原因,他能猜到几分。如今路程过半,仍只字未露,难免有些说不过去。
  “以中,究竟何因,直说无妨。”
  是他二人行为有差,惹来阁老不满;还是以文官掌武事,好兵书,引来朝中侧目?
  “同朝中之事并无瓜葛。”
  小心观察顾晣臣和杨瓒的表情,谢丕不动声色,慢慢靠向车壁。确定三人间的“距离”足够安全,方道:“上元节天子出宫,我等隐瞒不报之事,已为堂上得悉。”
  “什么?!”
  “谢兄为何不早说!”
  “莫要瞪眼。”谢丕连忙道,“为此事,我已抄录资治通鉴六十卷!至今手腕无力,连筷子都拿不起来!”
  说到最后,谢丕愈发感到悲催。
  从小到大,犯错就抄书,敢偷懒,一日三餐都要变成白粥咸菜。这次罚得最重,一天两夜,抄录六十卷古籍,着实是要命。
  明明是三个人一起犯事,为何偏他被亲爹重责?
  为增强说服力,谢丕高举双臂,撸起衣袖,露出微微颤抖的两只手。
  腰酸腿软,肩颈僵硬,手臂发麻,绝非需言!
  若不是能左右开弓,双手写字,今天回府仍要清粥咸菜,继续挑灯夜战,用生命抄完最后一卷。
  顾晣臣面现同情,不再追问。
  杨瓒沉吟片刻,问道:“天子出宫之事,算得上隐秘。谢阁老从何得知?”
  谢丕摇头。
  “堂上未曾言明。然以我之见,李相公刘相公同已知晓。”
  “什么?”
  “今日上朝前,有家人持父亲名帖书信,送往李相公和刘相公府上。”
  简言之,之前不知道,现在也该晓得。
  “依我推测,两位相公,八成已在府中。”
  杨瓒:“……”
  顾晣臣:“……”
  也就是说,不是谢阁老独自询问,而是要来一场三堂会审?
  “谢兄。”杨瓒强作镇定,“小弟有事要说。”
  “杨贤弟何事?”
  “我忽然想起,家中有急事,必须尽快处理。”
  “多快?”
  “现在!停车,我要下车!”
  说着,杨瓒就要推开车门。
  谢丕吓了一跳。
  马上就到学士府,这个时候掉头?
  “杨贤弟,据为兄所知,贤弟借住长安伯府上。”
  借住在旁人家里,能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
  堂上遣人来请,李阁老和刘阁老一起等着,绝不能让人跑了。否则,自己怕要抄上几个月的古籍。
  想到亲爹堆满厢房的藏书,谢状元顿时打了个寒颤。一把抓住杨瓒的衣袖,不能走,跳车更不行!
  “谢兄,小弟真有急事!”杨瓒拽衣袖。
  “不行!”谢丕抓胳膊。
  “放手!”杨探花挣扎。
  “不放!”谢状元直接抱腰。
  杨瓒没辙,实在是不想面对三座大佛,正要取出金尺,做最后努力,忽听顾晣臣道:“以中,我亦想起,武学有文书尚未看完。今日天色已晚,不如改日再过府拜会。”
  谢丕瞪眼。
  顾兄,你可是厚道人!不能这么干!
  顾晣臣转头。
  明知此行非善,前方很可能有坑,再厚道也不能向下踩。
  杨瓒继续挣扎。
  有顾晣臣为盟友,他日阁老追究,无需自己扛,跳车,闪人!
  谢丕急得头上冒汗,抓住杨瓒,拉不住顾晣臣;拦住顾晣臣,又得松开杨瓒。
  车夫听到动静,疑惑的转头看一眼车厢,三位老爷在做什么,闹出这么大的动静。都是文人,总不会在车厢里切磋身手吧?
  跟随在暗处的锦衣卫和东厂番子,同感无语。
  车门已开半扇,青缦卷起,车厢内的情形,看得十分真切。
  分明是两人想走,一人硬拦。
  拽袖子抱腰,挣扎不开,直接上脚,车门差点没踹飞,着实是勇猛异常。
  “这是文人?”
  锦衣卫扭曲着表情,继续跟上。
  东厂番役取出粗布炭笔,画上几个奇怪的符号。
  先时得到消息,这三位交情甚好。假以时日,必成一股不可小觑的势力。他日入内阁主政,也不是不可能。
  但是,看到方才情形,番役又开始不确定。
  在车里都能打起来,真是交情好?
  舔舔嘴唇,打了个喷嚏,见颗领班讯号,知晓锦衣卫已先一步跟上,当即抛开杂念,穿过熟悉的街巷,迅速隐入黑暗之中。
  锦衣卫东厂监察百官,内阁三位相公同在名单之内。
  昨日,锦衣卫指挥使牟斌和东厂提督王岳,下达了一模一样的命令,严查谢学士府。
  严查阁老?
  这样的命令,十几年未曾有过。
  上一个有此待遇的阁老,是经过正统成化弘治三朝,绰号“刘棉花”的刘吉。
  观谢阁老为人行事,与刘吉完全不同。为何会引来锦衣卫指挥使和东厂厂公关注,实是令人费解。
  不提暗中监视的锦衣卫和番役,马车停在学士府前,杨瓒闪人行动失败,知晓已入瓮口,再走不成,只能整整官袍,推门下车。
  顾晣臣紧随其后,反倒是谢丕慢了一步,相较两人,微有些狼狈。
  三阶石梯,两座石兽。
  绿油大门,悬挂兽首锡环,两侧铜钉并排,檐下一张谢府门匾,悬挂数只灯笼。
  火烛辉映,钉头磷磷,古兽狰狞,不见朱甍碧瓦,唯有古朴庄严。
  门房早得命令,听到声响,立刻从角门走出。见到谢丕三人,马上唤来帮手,一起打开侧门。
  门轴吱嘎作响,谢丕亲自为杨瓒和顾晣臣引路。
  三人身后,几名家人卸车,将马牵走,以人力将车厢推入门内。
  府内管事迎上前,行礼道:“老爷在前厅同两位阁老对弈。”
  谢丕点点头,不用管家,引杨瓒顾晣臣步上青石路,绕过一条回廊,很快抵达前厅。
  厅内灯火辉煌,谢迁与刘健对坐,桌上一张棋盘,两盏香茗。
  盘上黑白子纵横交错,难分胜负。
  李东阳坐在一旁,手托茶盏,观棋不语。
  听到声响,三人同时抬头,表情不见变化,杨瓒三人却同感压力山大。
  “父亲。”
  谢丕当先行礼,随后同杨瓒顾晣臣一起,问候李东阳刘健。
  三位阁老均已换下官服,谢迁更是一身道袍,头戴东坡巾,猛然一看,极具古贤风范。
  杨瓒一点不敢放松,甚至比先时更为紧张。
  顾晣臣亦然。
  最了解亲爹的谢丕,已经头上冒汗。
  “此非朝堂部中,无需拘束。”谢迁和蔼笑道。
  杨瓒连忙拱手。
  谢迁能说,他不能听。否则就是脑袋被门夹,自寻死路。
  视线扫过杨瓒三人,谢迁抚过长须,道:“尔等且近些,观此棋局,可有破解之法?”
  观棋?
  若是象棋,杨瓒还能走上几步。换成围棋,实在是两眼一抹黑。
  但阁老开口,不能不听。
  走到桌旁,皱眉看了许久,终究是看不出一点门道。倒是谢丕顾晣臣熟知棋艺,看出双方势均力敌,谁也奈何不得谁。
  “可有解法?”
  “小子愚钝。”
  三人一并拱手。
  谢丕顾晣臣是真的惭愧,杨瓒则是浑水摸鱼。从刚刚开始,便观察两人神情,无论做什么,照葫芦画瓢总无大错。
  “无解?”
  谢迁刘健未言,李东阳忽然朗声一笑,放下茶盏,执起一粒黑子,落在棋盘左上角。
  “如此,可还无解?”
  谢丕顾晣臣微顿,有几分恍然。李东阳再落一子,两人眼睛发亮,似有所悟。
  下完三子,李东阳不再动作,将棋局交还李东阳,对杨瓒道:“老夫甚是技痒,同老夫对弈一局,如何?”
  他来?
  杨瓒愕然。
  谢状元顾榜眼都在,怎么就找上他了。
  谢丕不是说,天子偷溜出宫一事泄露,三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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