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烫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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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烫手- 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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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卿的神色一敛,眼眸微微眯起,看向那已经模糊的边界,天地苍茫一片,将整个世界变成一片银装素裹。

    亲卫?她心里冷笑,那只能称作是大烮国的亲卫吧,刚刚那个亲卫,她曾经见过的,是大烮皇帝最小的弟弟福王慕容源,三王慕容昕的小皇叔,却比他还要小上三岁。

    整个历史都像是她曾经经历的那样。

    在她发配过来第一年,雪灾袭击了整个北狄和大烮北境,慕容源打着慰问的旗号前来游山玩水,却死在北狄的流矢下。

    然后北境战线全面开战,惨烈的战争持续到第二年夏天,三王爷最精锐的亲军死伤大半,元气大伤。

    慕容源打马归来,慕容昕笑着看着自己这个不靠谱的小皇叔,:“皇叔这趟传令官当得可还满意?”

    他一双眼角斜挑的凤眼,含嗔带笑,即使薄怒也有种说不出的含情之态,人人都说他像极了未央宫中那位深获盛宠的贵妃,但这样的相貌若是作为领军的统帅,却并不会让人觉得少了几分不怒而威的杀威。

    三王体恤下属,仁爱宽宥,至于那些心狠手辣斩草除根之事自有得力的下属去做的周到妥帖。

    他需要做的不过是将合适的人放到合适的地方,然后将想要的东西顺水推舟拿过来罢了。

    慕容源拉缓马步,和慕容昕并鬓而行:“还以为好歹有几个如花似玉的娇娘,结果是群这般货色。”

    慕容昕笑道:“军中简陋,倒是叫皇叔无趣了。改日去安北城,听说仙玉楼新来了几个胡姬,倒是特别。”

    慕容源眼睛一亮:“你也去?”

    慕容昕摇头:“小侄琐事缠身,想来没这个福气了。”他略一回头:“司马。”

    司马无情拍马,上去半个马头。

    “明日,你带几个人陪皇叔走这一趟罢。”

    司马领命,正欲退下,忽听得慕容源又道:“倒是有一事,我听说那宁庄臣的女儿也被发到了北营女闾,本还以为到底是个闺阁贵女,方才见的一面,也和那些妓子无甚区别。”

    司马无情微微一顿,风雪从乌金面具进去一缕,他忽的想起那个夜里,群狼环伺,烈火中,一个女子冷然的脸庞,站在那烈火中,猎猎作响的衣袂飘飘,玲珑的身段如同谪仙。

    他顿时又想起那日那个狼狈的押解官试探而卑微的问话:“将军,昨夜您问的那位小姐已经在女闾。”

    他缓缓呼出一口气。是她?是她。

    这样的女子,如今,竟也和那些妓子无甚区别。司马无情有瞬间的怔忪,只是一瞬间,然后是彻底的沉静。

    风雪渐渐小了,巨大的胭脂山脉蔓延在北境,这是大烮天然的屏障。

    骑兵缓缓向着营帐方向出发。他们刚刚清扫了前来骚扰的北狄骑兵,和探子回报的情况不同,这一次,北狄只是少量的骑兵骚扰,不费周章,就清扫的干干净净。

    慕容源是先帝最小的儿子,也是当今圣上唯一的同胞亲兄弟,在整个大烮,皇帝敢做的事情他敢做,皇帝不敢做的事情他也做。

    日常行事,荒唐随性,向来是慕容氏头痛的壹号人物。

    此刻,慕容源却是兴致缺缺:“那些胡姬都不知道已经被人睡过多少次了。本王爱洁,可没那兴趣。不如,我们打猎怎么样?”

    慕容昕一愣:“打猎?这冰天雪地,哪里有猎物可以给皇叔猎杀?”

    慕容源眼睛一转:“那还不简单,猎人如何?”

    “皇叔。”慕容昕不赞同。简直胡闹。

    “瞧你什么表情。皇叔岂是那随性胡来之人。当然是有彩头,皇叔这个彩头,还不小呢。”他取下头盔,只觉整个人一松,慵懒之态毕现,“还是老规矩,只要是在十箭之后还活着的人,可以纳为妾侍。”

    慕容昕微微一怔。

    这个彩头确实很大,可是,这个彩头从来没有实现过。

 第12章 浅眉低笑

    慕容源的彩头如同春天里面的一声春雷,将整个女闾炸的沸沸扬扬。

    对于这些几乎终生没有出路的女子而言,这样的诱惑无疑是巨大到值得用生命去冒险的。

    连一向胆小的秋生都满脸向往的扯着宁卿说了两次。

    宁卿笑笑:“好死不如赖活着。更何况,是不得好死。”

    秋生眨眨眼睛,小巧的脸上陷入茫然,尔后忽地像是明白什么,之后再也没有提过这件事。

    枫娘住在女闾的西北角,这个位置偏僻,但因为几座丘陵的遮挡,倒是比别处少了几分呼号的风声鹤唳。

    宁卿整敛仪容,一个粗使婆子进去通报,半晌,才听得一个懒洋洋的声音:“进来吧。”

    枫娘裹着一身米分色袄衣,细密的毛峰绒绒的拂在她脸上,正在用刻刀小心翼翼的在冰上雕刻着什么。

    宁卿看了一眼,原来是一幅九九消寒图,此时的梅花质押上已经细细密密不知道开了多少朵。

    她只看一眼,立刻恭谨的低下头。

    “什么事?”

    “回枫姑娘的话,三王爷垂悯,将胭脂山一脉温泉赐给浣衣房,作为洗涤之用。”

    枫娘手上的刀锋一顿:“哦?”

    片刻,她又道:“珊姑做事也如此惫懒了,这样的事情就派一个小丫头走一遭。”声音中似乎有不满之意呼之欲出。

    “枫姑娘恕罪,珊姑接恩意时太过欢喜,一时不察掉进了冰洞,现在也没寻到人呢。”

    “枫姑娘?”她将手上的刻刀一扔,细密的毛峰顺着呼吸缓缓拂动,似乎对这个称呼颇为满意,米分衣衬得一张脸格外明媚,明明已经是快要四十的人,却如二十年纪的女子一般,只有仔细看去,才能看大那眼底的青紫和惫懒之态,“倒真是个新鲜的叫法。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宁卿。”

    “珊姑死了,这浣衣房的事情就由你和红姑暂代负责吧。”她摆摆手,对珊姑的死没有任何兴趣,“以后没什么大事,不要过来,若问起,就说我病了。”

    宁卿看到她已经微微有些变形的关节,眉间一簇,没说话。

    一旁的粗使婆子领着宁卿出门,她这才看到,整个独栋木房旁边全部是晶莹剔透的梅花,或者含苞待放,或者花枝招展。映着昏黄的阳光,流光溢彩,竟如水晶宫一般。

    走了两步,宁卿问道:“婆婆。枫姑娘是否长年筋骨麻痹,脉络不畅,阴雨飞雪时候,痛楚难耐?”

    那粗使婆子看她一眼:“你倒是个伶俐的,这般也打听出来。”

    宁卿谦逊:“婆婆,宁卿在家曾读过几本医书,也是碰巧看到过。”

    粗使婆子没吭声,这般摸爬打滚上来的人,向来是不求有功,但一定不要有过,不确认的事情,她们不会冒一点风险。

    宁卿娓娓道:“故骨痹不已,复感于邪,内舍于肾;筋痹不已,复感于邪,内舍于肝;脉痹不已,复感于邪,内舍于心;肌痹不已,复感于邪,内舍于脾;皮痹不已,复感于邪,内舍于肺。所谓痹者,各以其时,重感于风、寒、湿之气也。婆婆如有机会,大可建议枫姑娘试试,将降龙木果切片贴在脉络手腕处,不过几次,就可大大缓解,手指痉挛的痛楚。”

    粗使婆子得了这个主意,牢牢记在心中,一直念叨着,连宁卿出去后往哪里拐弯的都没看到。

    宁卿裹好斗篷,带上风帽,透骨的寒风穿透破旧的薄衣,让她连打了两个冷颤。

    她偷偷溜到曲眠房后面的栅栏旁,四下无人,这后面向来荒僻,人迹罕至。

    宁卿一间间数着房间的号数,她搂紧自己的旧斗篷,尽量遮住身形,轻微的像一只猫儿。珠儿住在靠后面几间,她须得找到珠儿,再告诉她怎么想办法到浣衣房来,不日之后,将会有一场来自北狄的偷袭,这场偷袭直接要了慕容源的命,之后便是北境的全面开战。浣衣房因为位置的关系,防守向来松弛,而她们可以据此找到机会偷偷离开。

    只要离开这里,那总有法子去到西营,找到她的弟弟。

    宁卿想的很清楚,她费尽心思一步一步,不过是为了自保,然后保护她的家人。

    只要他们安全,父亲的门生故吏,她是知道哪些可以依仗的,届时可以借助他们的力量再慢慢筹谋为父亲翻案。

    而带走珠儿,她的法子逻辑很简单:秋生是打破了白眉神被罚到浣衣院的,那只要再制造一点类似的事故,会得到类似的处理也并不困难。关键在于怎么把握这个度,又怎么让处罚引到浣衣上面来,而不是被送到女工或者厨膳。

    ——一盆洗不掉的酱汤或许是很好的帮助。

    她细细推敲着计划的细节:欧妈妈的嗜好,在场的会有哪些人,谁会成为助攻,谁会进言,谁会漠然旁观。

    然而,就在她细细思量的时候,忽听得前面雪稞子里面传来细密而压抑的异样声音。

    她顿时一愣,站定竖着耳朵去听。

    却是女子婉转的求~饶声,那声音带着丝丝蜜甜,丝丝缠~绵,拖长了音调,似乎带着痛楚,更像是带着哀求,叫人心尖都开始发痒。

    宁卿立刻便知道前面的男女在做着什么避人之事。

    她蹙着眉头,想了想,伸脚拂平地上的痕迹,刚刚准备要离开,忽然听到那女子哀婉着说道:“大人,你可是说过的,定能帮奴这一回。”

    声音委婉而清丽,听在宁卿耳里却像是凭空一个惊雷,她猛然回过头,不可置信的看过去。

    厚实的雪稞子虽然挡住了她的视线,但是那声音却是她从小听到大的。

    她听见自己的婢女珠儿软声哀求着对方,却被对方粗鲁的堵住了嘴,半晌,听见一个男人笑答声。

    “小美人,我答应你的,自然不会负了你。要是将来能够进到福王府,可不要忘了今日之事,嘿嘿。”接着,便又是几声让人脸红的异样声。

    “那奴就先谢过大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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