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疯狂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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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疯狂者- 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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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孩子,孩子。”她低语着。 
    他使劲儿攥着她的手,把她弄疼了。 
    “用不着担心胎儿,听我说,他们一两分钟就到。”一点不错,救护车已经离得很近了,尖利刺耳的警笛声在夜空中呼啸着往这边开来。“记住,你刚才下楼梯时不小心一脚踩空,摔成了这样。” 
    她一声不响地看着他。当他攥着她的手时,体内的疼痛已经减轻了一些。他用了那么大的劲儿,她差点儿要透不过气来了。 
    “记住我的话了吗?” 
    她看着他那深深陷进去的虚无缥缈的眼睛,点了点头。她周围散发出一股澳盐的味道,带血的浓汤味儿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现在她好像坐进了一个撒满化学试剂的实验室里。 
    “好了。”他说,“如果不这样说,你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吗?” 
    她又点了点头。 
    “就这么说。这都是为了你好。这样你准会没事儿的。” 
    “否则你就杀了我。”她声音很小。 
    他点了点头,显得高兴多了。好像一名迟钝的学生终于悟出了老师出的难题。 
    “这就对了。我会把一切都处理好的。今晚发生的事情就像切掉一只小手指头那样容易对付。” 
    外面,红色车灯一亮一灭地进入了车道。 
    他吃完最后一口三明治,准备站起来,给外面那些人开门。这位坐立不安的丈夫有位怀孕的妻子,她刚刚经历了一场不幸的事件。她失去了自己的孩子。她趁着他还没有转过身去,紧紧地抓住了他的衬衣袖口。他低头看了看她。 
    “为什么?”仍是很小的声音,“诺曼,你为什么对孩子下手?” 
    她从他脸上看到了难以置信的表情——它看起来像是恐惧。但他为什么会怕她?或者怕他们的孩子? 
    “那只是一个意外,”他解释道,“事情就是如此,我跟它无怨无仇,那完全是一次意外。你跟他们谈的时候最好也这么说。愿上帝保佑你。” 
    愿上帝保佑我,她想。 
    车门砰地一声打开了。她听见有人正在往这里跑,声音越来越近,某种突出的金属部件发出了撞击墙壁的声音,活动轮床嘎吱嘎吱地响个不停。她将躺在那只床上,被推进救护车里的某个空间。他又一次转过身,低下头来注视着她,那姿势活像一头公牛睁圆了一双暗淡无光的眼睛。 
    “你会再有一个孩子的,这种事不会再发生了。下一个孩子一定会非常不错。她肯定是个女孩儿。也许是个可爱的小男孩儿。如果是男孩儿,我们就送他一套棒球衫,如果是女孩儿,”他打着含混不清的手势,“……一顶帽子什么的。你就走着瞧吧,会有的。”这时他笑了笑,那模样让她觉得更像是棺材里的僵尸突然间露出牙齿笑了。“如果你真的在乎我的话,一切就都会好起来的。”说完以后,他打开了大门,让救护车进来。他告诉他们开快点儿,病人还在出血。当他们走过来时她闭上了眼睛,好让他们无法看到她的内心世界。他们的声音似乎变得很远很远。 
    别担心,罗丝,别害怕,这只是小事一桩,它只不过是个胎儿,你还能再要一个。 
    她感到注射器的针头刺疼了胳膊。然后又被抬了起来。她继续紧闭着双眼,心想,一切都随它去吧,也许我真的还能再要一个,假如我能再要一个孩子,我要把它带到他的魔爪够不着的地方。 
    但是她还从来没有明确地表达过想要离开他的念头。随着时间的漂移,随着理想世界的逐渐消失,逃离的念头也在睡梦中日渐远去。渐渐地,她不再拥有自己的世界,周围只留下了她生存于其中的梦幻般的世界,就像她少女时代在梦中见到过的那样,在没有路径的树林里或是朦胧的迷宫中狂奔,后面传来巨型怪兽一阵紧似一阵的蹄声,一只面目狰狞的野兽失去了控制,正在一步步向她逼近,正想用她做晚餐。她似乎已经没有了退路。 
    清醒的人完全理解做梦的概念,但是梦中人却不存在清醒的理智和真实的世界,他只是个在睡眠中尖叫喧闹的精神病患者。 
    又是九年过去了,罗西·麦克兰登·丹尼尔斯仍旧睡在丧失了理智的丈夫身边。 
第一章 滴血之灾 
    1 
    人们会说那是地狱般的十四年。她却没有这种感觉,因为她经常处于一种深深的迷茫之中,跟死亡没什么区别。她不止一次地幻想着,她的生命至今还没有诞生出来,终于有一天她将会像迪斯尼卡通片中美丽动人的女主角一样,打一个长长的哈欠,伸伸懒腰,从梦中清醒过来。每当他殴打了她之后,为了使自己恢复正常,她都会在床上躺一会儿,幻觉便在这时产生了。1985年是温迪·亚洛事件发生的一年,同时也是他受到正式惩罚的一年,又是她的胎儿流产的一年。每年她都要遭受三四次殴打——这种事已经发生过十几次了。那年八月,她第二次、也是最后一次在诺曼的护理下住进了医院。当时她一直在吐血,诺曼指望她会逐渐痊愈,因此拖了三天才送她去医院。当病情开始恶化时,他告诉她该怎么跟别人说(他总是告诉她该怎么说),之后才送她去了圣玛丽医院。她的得救还要归功于急救部门:他们把她流产的事报告了市长。后来医生发现,她身上有一根断裂的肋骨戳进了肺部。从楼梯上滚下来的故事在短短三个月里被重复了两遍。她万万没想到,观察了诊断及治疗全过程的实习医生居然也会相信诺曼编出的这套谎话。他们治好了她身上的创伤,就送她回家了。没人向她提出过任何令人难堪的问题。诺曼认为自己运气还不错,提醒自己今后须格外当心。 
    深夜,当她躺在床上时,幻觉便像流星般在脑子里闪过,大多数时候出现在眼前的是她丈夫的那只拳头,在他戴着的镂金雕花的警校指环上和指关节上,到处浸满了殷红的血迹。直到天亮她才终于看清楚指环上面刻着的几个字是:服务,忠诚,公众利益。它们就刻在她的胸前,这使她联想起印在烤肉和牛排上的蓝色联邦印章。 
    每当这种幻觉出现时,她便浑身软弱无力,有一种向下坠落的感觉,紧接着便看见他的拳头在她眼前晃动。最后由于身体的剧烈颤抖,她才彻底清醒过来,当发现自己躺在他的身边时,便又哆嗦起来,暗暗地希望他千万别醒,如果他发现是她在噩梦中吵醒了他,他会让她饱尝一顿拳头的滋味。 
    她从十八岁起便步入了地狱之门,直到三十二岁生日之后的第二个月,她才从迷茫中清醒,这时人生已经走完了一半。使她清醒的,是一滴骰子般大小的血迹。 
    2 
    她是在整理床铺的时候在床罩上发现它的,显然是在她的这半边。当床整理好以后,血迹暴露在靠近枕头的位置上。事实上她可以将枕头往左边挪一点,正好盖住血迹。由于血迹早已晾干,它变成了十分难看的紫褐色。她觉得这个办法非常简单,便开始行动起来。她无法另外更换一条,因为没有多余的白色床罩可以替换,如果换一条印花床罩,她就必须再找一条同样花色的印花床单铺在下面,否则就会给自己招来麻烦。 
    她似乎听见他在说,你瞧,这该死的床究竟是怎么铺的,你为什么在白色床单上面铺了一条印花床罩。我的天,你居然懒到了这种地步。过来,我想挨得紧紧地跟你谈一谈。 
    她站在床边,沐浴着一片春光。这个被他称为“懒婆娘”的女人,每天像只陀螺似的不停地打扫房间,绞尽脑汁地安排着一日三餐。她站在那儿,有气无力地看着床罩上的血迹,像是得了某种智力障碍症似的,脸上毫无表情。我以为我那该死的鼻血昨天已经止住了。她自言自语道。我敢肯定昨天确实已经不流了。 
    他很少打她的脸。他并不愚蠢。无论是在当警察的时候,还是成为职业探员以后,他都逮捕过许多专门往人脸上打的醉鬼。如果你总是往太太的脸上打,紧接着编出的一些关于半夜三更踏空楼梯、一头撞到浴室门上,或一脚踩上后院钉齿耙之类的系列故事就不能自圆其说了。人们会发现有问题,他们会说你的闲话,即使你的太太保持沉默,最终也会使你陷入困境。因为各扫门前雪的时代已经结束了。 
    然而这还不能算是最坏的情况。他有极其暴躁的脾气,有时被他疏忽大意了。例如昨晚就是如此。当她端来第二杯冰茶时,不小心洒在他手上一滴。她的鼻子突然间像只爆裂的水管般噗地一声喷出了鲜血。当时他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究竟对她干了些什么。当鼻血顺着她的嘴唇和下巴流淌时,他露出了厌恶的表情,又立刻焦虑不安起来,心中盘算着:万一她的鼻子真的破了怎么办?可能又需要进医院。她以为真正的打击又一次降临了,她又要系上那条围裙,坐在屋角里颤抖和哭泣,然后在呕吐之前调整好自己的呼吸。她总是系着那条围裙,让自己吐在里面。在这间房间里她是绝对不能哭出声来的。她始终能够控制住自己不要吐到地板上,只要她还想保住性命就得格外地小心。 
    他那种久经磨练的自我保护意识回到了身上。他递给她一条冰袋,让她走进了起居室里。她躺在沙发上,将冰袋搭在两只眼泪汪汪的眼睛之间。他说,如果你想尽快止血,又不希望鼻子肿得鼓鼓囊囊的,就得多敷一会儿。他最担心的就是浮肿。明天她要去市场购物,墨镜只能遮住发黑的眼圈,而挡不住浮肿的鼻子。做完这些,他便继续开始吃他那被打断的晚餐——焙小甜饼和新鲜的烤土豆。 
    早上,她往镜子里看了一眼,发现肿得不算很厉害。他对她进行了仔细的检查,确认没有问题之后,才喝完咖啡上班去了。其实她只用冰袋冷敷了十五分钟血就被止住了。但是很有可能昨天深夜在她睡着以后某个时候,鼻子里面偶尔流出了一滴鼻血,留下了今天这个可怕的痕迹。要想不被他发现,她就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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