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尧乐不可支,随便翻到哪一段看两眼就笑,简直要拍大腿叫好,“‘那柳小姐花容月貌,柔若无骨地倾身贴上,嘴里嗔道:公子,奴家还要’……卧槽这么奔放的女子!哈哈哈哈……”
梵准准无奈,面无表情地上前要把书抽走,“行了行了,你个没见识的。”
图尧拽住他伸过来的手不让他拿走,一边还笑得停不下来,“我果真没见识,哈哈……好了我不笑就是,你平常就抄这个?噗……别气别气,我就问问。”
梵准准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书不好么,他十八个才子,我就能抄十八本书,我还想他写个四十才子,我半个月都有的挣,他要是能写出八百才子我这半年都有饭吃。”
图尧不笑了,“哪有那么多才子可写。找你抄佛经的人多吗?”
梵准准点头,挣开他的手,把书抽走了,自己也翻了翻,“还成吧,没这些小说多。”
图尧伸个懒腰,回味了一下少年的手握在手心里的触感,漫不经心地问道:“你应该不会一直摆摊抄书吧,以后打算干什么?”
梵准准难得迷茫了片刻,然后若有所思道:“我看那些书行里有专门的抄书师傅,我年岁再长点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一家收我。”
有些书会因为这样那样的理由不得印刷,最多出个几十本,或者有些珍本孤本需要誊抄,所以书行都有抄书师傅,要是能进了书行当抄书师傅,基本上只要能拿得动笔看得清字,就不愁温饱。
图尧目不转睛地看他,“你这辈子就只想当个抄书师傅?”
梵准准又想了想,“大约……要是有钱,我开家书行更好。”
图尧正色道:“别去开书行,大的书行要卖书有上头压着,小的要打点关系,不然就会被挤兑得没生意,你挣不到几个钱,还要看官家脸色,听我的,别去。”
梵准准失笑,“这还没影的事儿呢,奇怪,我怎么会跟你说这个?”他表情古怪起来,“被你一打岔就忘记正事,你来添乱的?”
他示威似的哼了哼,坐回去开始抄另一本书。
图尧莞尔。
少年还真是不设防备,他问他,他就答了,虽然最后没答应,不过看样子是听进去了。
听进去就好,男人默默地想,我总归不会害你。
他望向窗外,灿烂的阳光随微风晃动,拂在脸上,勾勒出凌厉的轮廓,温柔的眉眼。
还有少年静静地,认真执笔的模样,即使不回头看也能想象出来。
不由得勾起嘴角。
嗯,下午就去买苹果树和木架子,挖两棵爬山虎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看过的亲们能帮忙打个分吗——哼(ˉ(∞)ˉ)唧
苹果在中国有两千多年栽种历史,古称“柰(音同奈)”,多种与华北华中一带,一般认为中国最早称“苹果”是在明朝,万历年间有记载,本文既然是架空,就写苹果吧。
☆、梵准准(四)
下午,梵准准交了书,去寺里转了一圈,接了个活儿。
他每天去三座寺,轮着来,这样就不会跑太多路,还每天都能接到活儿。沽州城不大,总共也就六座佛寺开门,其他的不是年久失修废弃掉,就是远在城郊没法去。
傍晚时候,梵准准推着摊车慢慢往家走。
想必这时候,图尧正在家给他做晚饭。
这种感觉真诡异,不应该是媳妇在家给他做饭么?想他一个比自己大十岁的男人窝在那个连有钱人家狗窝都不如的地方充当贤妻良母,实在是……
挺让人开心的。
梵准准想,既然你都送上门来当厨子了,那他再不占便宜都没天理。图尧大概是没想到,自己一时兴起给隔壁做顿饭,就被赖上了。
那当然,你来是自己要来的,我可没求你,来了就想走,那就不是你说了算。
梵准准两个月来难得心情这么明媚。
这么一想,那朵奇葩真是越来越顺眼了。
走到家门口,他发现自己家和隔壁家的正门院墙两边都用篱笆围起来了,里面不知道种了什么,几株光秃秃只剩一截绿杆儿的东西,而且两家的篱笆还是连在一起的。
梵准准看了一眼就进去了,然后吓了一跳。
门口搭了个崭新的木架子,做成一个小小的回廊的样式,横过正门连着两边墙壁,院子里的地都扫得干干净净,铺上了地砖,做饭的窝棚也重新搭了一遍,虽然看着小,倒也能遮风挡雨。
院子中央还是图尧早上搬来的那个矮几,旁边两个小板凳,不是梵准准的破马扎,是新的,还用薄软的苇席包了一层,其中一个高一点,一个矮一点。
梵准准心里哼了哼,不就是腿长么,有必要在凳子上做文章?
他把摊车推到挨着厢房的角落里,蓦地发现自己窗前多了棵树。
图尧放下做好的菜,凑过来,一手搭上他肩膀,“哥,看我做的不错吧?这树是苹果,好好养养秋天说不定能吃到果子。”
梵准准撇撇嘴,没回他。
但是图尧就是感觉到少年身上隐隐散发出的喜悦,顿时暗道,值了,没白忙活一下午。
他热情地揽着梵准准坐下,“来来来,开饭,等你半天了。”
图尧知道梵准准不喜欢浪费,中午只做了三菜一汤,刚好吃完,晚上可以做新菜,少年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他自己又兵强马壮的饭量不小,所以他不管是蒸饭还是煮粥都做一整锅,菜也是两荤搭一素,少放盐和油,省得反胃,都装满一盘子,最起码够吃。
至于蒸馒头和蒸包子,因为比较麻烦,他暂时以烧饼和煎饼代替,好在少年也不挑。
当然不挑,梵准准是很好养活的。
图尧看他吃得高兴,脸上却没表情,就想乐。
滚滚不是难揣摩的人,他想,但是却很有意思,会过日子的人,都很有意思。
不是像一般这个年纪的富人家少爷那么懵懂无知,飞扬跋扈,也不是像附近那些小户人家的孩子被窘迫的生活逼得越来越市侩和精明,斤斤计较,梵准准有自己的主意,不端架子作老成,也不自轻自贱把自己当弱者。
虽然他眼中偶尔会有些沉重,但他却不是愁苦地过活。
图尧跟他待在一起时,总感觉到,这个少年不简单,但是哪里不简单,他又说不上来。
“嘿,嘿,”梵准准右手夹菜,左手隔着矮几在他眼前晃,“回神了,你怎么老走神?饭都吃到鼻子里了。”
图尧晃晃脑袋,反驳道:“哪有,我这不正吃呢么。”
梵准准撕开小块的煎饼泡在粥里,抬头看了看他,“你有心事?”
其实什么叫“心事”,他也不知道,只是看到过小说里那些男人常用来问姑娘家,书里的人物虽然大多是写风花雪月之流,说的话也很唐突露骨,但这一句他觉得挺实用。
说着不让人膈应,而且带点亲近的意思。
图尧好笑地看他,“你知道什么是‘心事’?”
梵准准老实摇头,“不是你刚刚在想的事?”
图尧一愣,然后似笑非笑地盯住他,“我刚刚在想你。”
梵准准噎住,想了想,总觉得不太对劲,摸摸耳朵,“我又怎么了?”
图尧看他耳朵尖红了却还不自知,心里偷笑,“没什么,我在想,怎么样说服你。”
梵准准:“什么事?”
“我想在墙上开个门。”
梵准准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看,登时无语。
咱两家不就是隔壁么,大门走不了十几步就到了,你还嫌翻院墙麻烦,要开个门。
“为什么?”
图尧眼睛亮亮地看他,但却找了个自毁形象的理由。
“给你做饭不方便。”
梵准准笑了,少年的脸柔和起来,夹口菜嚼了嚼,“那行吧,你做主。”
男人背后的尾巴简直要翘到天上去。
第二天梵准准摆摊回来,看着自己家和隔壁家那堵墙,开始有点后悔,是不是太轻信图尧了。
男人挠挠头,“嘿嘿。”
梵准准瞪他,“墙呢?你开个门把墙吃了?”
男人翘着尾巴望天。
梵准准没脾气了。
好嘛,让他在墙上开个门,他直接把整堵墙都扒了,还把这边的木架子搭过去,彻底变成两个门之间的走廊。
两个院子都铺着一样的地砖,乍一看还以为是一家。他把梵准准家新搭的厨房也拆了,饭都在自己那边做,他的不是窝棚,而是个小厢房,更大更干净。
男人还嘴硬,“嘿嘿,我只是把门开得大了点,看不出来的。”
“……”
梵准准从鼻子里面真心实意地哼了声,“是,猪脑子都看不出来。”
图尧嚷起来,“吃饭吃饭,咱不说这个!”
晚饭有今天新蒸的馒头,白白软软,粥是红枣玉米粥,总得来说主食都偏甜,连鱼香茄子也放了点糖。
梵准准吃着吃着就不对了,“叔你今天掉蜜罐子里了?”
“怎么说话呢,”图尧虎着脸,“叫哥。”
梵准准从善如流,“哥,下次这么甜你就蹲一边自己吃去,我也会做饭。”
图尧瞬间败下阵来,妥协道:“哎呀,不知道为什么,做着做着就甜了,以后我注意。”
晚上洗好碗浇好地,梵准准要洗洗睡了,图尧却不让,非拉着他逛大街去。
南河街因为临水,桥多树多,倒有几分风致,在后李子巷走不远的地方有一条灯笼巷,因其灯笼桥而在南河街这一片很出名,因为巷子宽敞,桥两边的空地在晚上就招来不少摊贩摆摊,自成小小的集市。
梵准准对于附近的热闹去处知之甚少,也没去过,他一入夜除了浇地都不出门的,也不知道图尧从哪打听的。
南河街真的住了不少人,都不怎么富裕,家家户户的房子紧挨着,看起来十分热络。街边的商铺也大都歪歪扭扭,门檐低矮,东西摆不下还会占点路,来来往往的人或走或停,挑挑拣拣,喧嚣得很。
梵准准走马观花一样看,时不时点头,“不错,不错。”
图尧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