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线无战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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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线无战事- 第3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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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攻势以 后已经软弱无力了 兵员和弹药的严重不足注定我们不可能再 发动什么进攻了
  但这一切都无法阻止战争的延续 无法阻止死亡的发生
  我们永远忘不了一九一八年那个残酷的夏天 我们迫切地 渴望过去从未体验过的对生活的要求 红簇簇的罂粟环抱着营 房周围 甲虫到处爬动 房间里阴森潮湿 傍晚时树木黑漆漆一 片幽暗晦色 星星狡黠地眨动 下面细流哗哗地流淌 静静地酣
  睡和缤纷的梦乡 一切都如此 人生啊
  我永远不能忘记一九一八年的那个夏日 我们对重返前线 显得那么哀伤和悲凉 无言地抗争默默地承受 我们的心绪已被 不时流传的战争与和平的呼声弄得烦乱如麻  竟如此地厌恶重 返前线
  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一九一八年的那个夏日  暴力 血腥 在 炮火的轰击中变得更加明显 令人心寒肉跳 脸色苍白惊恐地深 埋在污泥之中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闪过 不会发生 现在不会 发生 一切都要结束了
  我永远都不会忘却一九一八年的那个夏天 战场上横尸遍 野 硝烟弥散 暖人的轻风徐徐吹过 心情极度焦虑 期盼 等待 失落 对死亡的更加恐惧纷纷困扰 内心一直在大声置疑 为什 么 他们还要往下打 为什么那么多人都说战争就要结束了
  上空飞机成群结队的自由飞翔着 它们常常像苍鹰捕捉野 兔一样追击一个仓惶逃跑的人 他们用五架以上英 美飞机围歼 一架德国飞机 用五个身强力壮的士兵攻击一个精疲力竭的德 国兵 我们仅有一条军粮面包 他们却享用五十听罐头肉  我们 都是勇猛顽强 富有经验的优秀士兵 怕的并不是枪炮的攻击 我们是被敌人的气势给冲垮了
  好几个星期阴雨连绵 天空灰雾迷蒙 地上污泥遍野 死亡 步步紧追 只要一出屋子外套和衣服就会被湿个透心 浑身雨 水浸透地在前线窥视对方  好些日子 身上都一直湿淋淋的  有 穿长统靴的为了减少泥沙流入就用沙袋缠在上面 雨水不停地 流淌着 飘洒着锈蚀了枪筒  把军服粘在了一处  大地便成了一 块烂水泥沟 黄澄澄地淤池和蜿蜒流动的血水在上面分割成乱 七八糟的东西 它渐渐地吞没了那些已死去的 受伤的和幸存的 人
  风雨交加 弹片夹杂在雨点中在阴暗的空气中和黄色的大 地上到处飞溅  受伤的人在混乱中凄楚 尖锐地叫喊着  那些伤
  痕累累的躯体一到晚上便呻吟着向夜幕哭泣
  我们被雨水淋着 浑身泥尘 粘满脏水 眼睛里湿汪汪地集 流着雨水 我们都不知自己现在是否还活着
  潮湿 闷热 憋闷在雨水之后很快被占据了我们的弹坑 一 个接近尾声的夏天 克托给人送饭时 突然倒了下去 只剩我和 他了 我给他包扎好伤口 他被击碎了胫骨 克托深情悲伤绝望 低声哼叫着 就是时候了 该到时候了
  我劝慰他说 克托 你倒是因此得救了 这仗不知还得打多 久才完呢
  血像小水流一样从伤口淌出 我不能为找担架而把克托丢 在这里 而且我也不知道医疗站在什么地方
  我便驮着瘦小的克托 赶到了急救所
  我歇了两次 他痛得不停呻吟着 我们一路上都少吭声 我 气喘吁吁累得汗流浃背 便把上衣领子都解开 我因用力憋气 脸都肿胀起来了 但我还是要他一定得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
  我们还往前赶吗 克托 赶吧 保罗
  那好我们走吧
  我扶他起身  他靠在一棵树上 用另一条好腿站着  我先轻 轻地用胳膊肘绕住他那条中弹的腿 然后他向上一跃 另一条好 腿也弯曲着套在我胳膊肘上
  我们艰难地向前行进 身后炮弹仿佛就在跟前嘶鸣着 克托 已经开始往地上淌血了 我咬紧牙大步地向前赶 也顾不上去躲 避炮弹的轰炸 往往还没来的及隐蔽它便呼啸着过去了
  我们在一处小弹坑里停歇下来 等待着炮轰停止 我拿军用 水壶给克托喝了点茶  默不作声地抽了一支纸烟  我伤感地说 克托 也许我们不能在一块了
  他听完呆看着我 一声没吭
  我不会忘记咱们一块烤鹅肉 你从还在我困难时帮助我
  我第一次受伤时 还是个不懂事的新兵呢 我不停地抹着眼泪 那应该是三年前的事了吧 克托
  他点着头
  我顿时感到一阵伤感和孤独 要是克托没了 我就不再有一 个朋友了
  克 托 要 是 和 平 之 前 你 没 能 回 来 那 我 们 终 久 会 再 见 面
  的
  你说我的胫骨伤会不会又成为 他有些苦楚
  你只要休养一阵就能痊愈了 关节又没事 我想没准能复 原呢
  我想抽支烟 他又说
  咱们回去后合作做些事吧 克托 我知道眼下他这种情况
  已经不可能了 说话时心情很不好受 我的战友 克托 瘦小的肩 膀 湿透了的胡须 他是我最知心最了解的亲人 这么多年我们 风雨同舟 也许很快我们就要永别了
  克托 无论如何把你家地址给我一个 这是我的
  我在笔记本上抄好他的地址 心里一片凄凉与孤独 我真想 给自己腿上也打一枪 和他一块离开
  克 托 忽 然 不 停 地 咳 喘 起 来 很 急 促 脸 色 变 得 又 青 又 黄 咱们往前赶吧 他轻声说了一句
  我起身 把 他 小 心 地 背 了 起 来 扣 紧 他 的 双 腿 大 步 向 前 跑
  去
  我拼命地咬着牙往前赶 只觉得喉咙在冒烟 眼前直闪着各
  色的金星 最后我终于跌跌撞撞赶到了医疗站
  一到那儿 我仿佛力气耗尽 直挺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双 手抓紧他那条瘦腿 好一阵子我才缓缓站起来 浑身不由自主 地颤抖 于是我摸索着打开军用水壶 可这是就连嘴唇也不停地 颤动着 但我还是情不自禁地微笑起来 毕竟克托有救了
  好一阵子 我才能听清原来周围是如此杂乱混沌
  你其实不必要那样拼命 一个卫生员对我说 我纳闷地看着他
  这个人早已经死了 他用手指了指旁边的克托说
  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可他的伤口是胫骨上边呀 我说 卫生员直挺挺站着说 都一个样
  我眼睛朦朦胧胧的 汗水又从头上滑入眼里 我抹了一下 又仔细看了看躺着的克托 他是昏过去吧
  卫生员 嘘 了一声说 我还是能判断出这一点的 不信我 们赌一赌 他确实死了
  我麻木地摇头说 怎么可能呢 我在十分钟前还和他说话 聊天呢 一定是昏迷过去了吧
  我伸手摸去克托的手还温热着 我从他肩膀下伸手想用茶 叶擦他的太阳穴 但感觉手上湿乎乎的 我从他脑袋后把手拿出 来一看却已粘满了鲜血 卫生员小声说了一句 你自己看见了 吧
  我只顾奔跑 根本不知道克托后脑上被一个弹片扎穿 打开 一个小小的洞 或许只不过是一个非常细小的碎片 却已经了结 了 克托死掉了
  我木然地站起身来
  他的士兵证和随身物品你要带走吗 旁边那个一等兵问
  我
  我点了点头 从他手把东西接过
  卫生员有些奇怪 他不是你的亲属吧 我和他都不是亲属 我们根本不是亲属
  我在往哪 脚是在走吗 我抬起头任它们到处乱转 过了
  很久我又停下脚步 周围一切如故 只不过是死掉一个国民军斯 坦尼斯劳斯 克托辛斯基
  我便不知自己又怎么样了
  十二
  秋风萧瑟 老兵已经寥寥无几了 我们一块七个人就剩下 我自己了
  和平与停战已成为大家最热衷的话题 大家众目期盼着 惟 独这点希望还给他们以生存的力量 都已经经不起失落的打击 了 要是没有什么大的事件 这种众心所向的愿望是不会被破灭 的 失去了和平 就很可能爆发内乱
  我中了点毒气 允许休息十四天 我便成天在一个小花园里 沐浴着柔和的阳光  就要和平了 我也开始深信这一传闻  我们 很快就能回家了
  我一直只想着这些 不愿意在思考其他 我的感情的潮水以 巨大的能量让我为之遐想 为之等待 那里包含着对生命的珍 惜 对家庭故乡的渴望 和对亲人们的思念之情 我终于开始沉 浸在被解放的愉悦中 但却没有一个明确的目的
  一九一六年要是我回家 那么我会把所受的痛苦和磨练成 的各种力量浓集成一场革命 但现在我们便只有疲倦 绝望 悲 观 和无助了 我们脚下已经无路可去了
  谁都无法理解我们此刻的心情 那些年纪大一点的 虽然和 我们一块呆了这么多年 但他们 很 快 会 因 工 作 家 庭 把 战 争 淡 忘 而我们之后的年轻人 像我们那时一样 与我们无法沟通 会 把我们置之不理 我们自己都觉得自己呆着是很索然无味的 我 们会因年龄增长而去适应 去顺服 但我们终将有多半的人茫然 若失在岁月的推移中毁灭
  但我的所有想像在我又站在沙沙作响的白杨树下时便成为 过眼烟云了 我们久久地想那些温柔 那些朦朦胧胧 扑朔迷离 的东西 五彩缤纷的世界 以及和女人们亲切偎依的感觉都在脑
  子里幻灭了 是不能的 但也并没有在强烈的炮火和怅然绝望或 军官妓院中变得无影无踪了
  金黄色的树叶在秋风中闪放着亮丽夺目的色泽  通红的山 楂的果子在一簇簇绿叶非常饱满地挺拔着 一条宽敞而笔直地 大路光亮洁白地向远处地平的尽头延伸着 营房食堂像一窝蜂 似的都在喋喋不休地争吵着种种有关和平的传闻
  我站起来
  心情异常的平静 是啊 岁月轮回 时光荏冉 可对于我它又 能带走些什么呢 孤寂 绝望已经使我非常坦然地面对着眼前的 一切 脑海中所浮现起这些年来所饱尝的各种辛酸与痛苦  屈辱 与愤怒 依旧历历在目 我并不在乎我是否已经把它征服 但只 要它还存在 便总会有一条新的道路 也不管我内心里的那 真 正的我 会想些什么
  他阵亡了 在一九一八年的十月 那里 整整一天都出奇的 安静与沉寂 也就在当日的战报新闻上 仅仅用一句话做了概 述 西线无战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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