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线无战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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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线无战事- 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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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边飘动着浅黄色的侦察气球和高射炮弹散放出阵阵白色
  的烟雾缓缓地时隐时现 在阳光的照射下格外明亮 间或在攻击 一架飞机时 烟雾就好像一束麦穗般升了起来 而此时此刻我们 却什么都不用去想 一切都已抛 在 脑 后 了 尽 情 地 任 心 情 去 放 纵
  时而从前方传过沉闷的隆隆声 像远处滚动地雷鸣一样 但 成群的野蜂嗡嗡地飞过时 就把这种声音淹没了
  我们把军帽放在身边的草丛中嘴里叨着香烟专心致致地读 书 看报 任微风轻拂着我们的头发 抚摸着我们的语言和智慧 周围 簇簇繁花怒放 洁白的蝴蝶在青草和鲜花间尽情地飞舞 附和着温柔的暖日 时起时落 轻盈跳跃
  三只箱子就放在闪着光 红得诱人的野罂栗花中间
  克络普又拿出了纸牌 这样大家更感到一切都那么美好 我 们把黄油盖子放到膝盖上当桌子还不停地穿插游戏  时间很快 便过去了
  阵阵手风琴的声音随风从营棚中飘来 我们不由自主放下 纸牌 四望周围 接着便有人说 上次真是死里逃生 于是 大家都沉默不语 一种压抑 愁闷的情绪油然而生 或许此刻的 一切事物都可能随时会告别 包括每一样东西 食物 纸烟 和暖 人的和风甚至屁股下的几口箱子
  见过克姆里奇吗 克络普的声音打破沉默 在圣约瑟夫医院 我说
  他大腿中了弹 可以因此回家了 米罗说 下午我们去看看他 我说
  坎通列克还向我们问好呢 克络普掏出一封信说 我们相视而笑 米罗扔掉烟头说 他可不会在这里
  坎通列克是我们的班主任 瘦小但精力很旺盛 最为特别的 他那只像老鼠一样的尖嘴 他总穿一件灰色燕尾服 却是一个难 以接近而且非常严厉的人
  他在体育课上给我们作了长篇报告 然后大家都跟他到指 挥部去报名参了军 之后坎通列克就用感人的声音说 你不愿 意参军吗 同学 这些我一直记忆犹新
  这些教师常常是将他们的内心情感收藏在背心口袋里准备 随时拿出来 按课时向人家夸耀 但在那时 这一点我们却从未 想到
  胖胖的脾气温和的约瑟夫 贝姆并不情愿当兵 吞吞吐吐 地有些想推脱但还是被说服了 否则 就连父母都会说 你真懦 弱 之类的话 那你真是无脸见人了 大家对于我们出来干什么 一点都没去想 或许穷人还晓得战争的危害 而条件较好的人却 多数都认不清后果 盲目地乐观
  克托辛斯基说我们都是教育的中毒者 他的话总是有一定
  道理
  不幸的事终于发生在温和 肥胖的贝姆身上了 一次冲锋
  时 他眼睛受了伤 别人以为他死了没有注意 而他又找不到掩 体 当发现后去施救时 他已经被活活打死了
  坎通列克的教育 送走了贝姆 而他和他的同仁却一直都相 信自己是在做好事 无可非议的好事 所用的也是对自己丝毫无 损的办法 但这也正是我们眼睁睁瞧着他们下台的原因
  而我们这些才十八岁的毛头小伙 本把他们的观念知识看 成是真心信赖的东西 看成是我们日趋成熟走向工作 生活 职 责的进步的指导者 贝姆的死使那些泡沫最终破灭了 我们认识 到我们这些人比起他们来更为正直 而他们只能去不停地空洞 地叫喊和发出虚伪圆滑的声音 在硝烟炮火中他们教育的世界 观彻底崩溃了
  我们在不停地一天天地向死亡靠近 而他们却仍然在写 在 说 我们对死的恐惧与日俱增 尽管他们照旧在说 国家是最重 要的 我们畏惧死亡 但我们却更忠于我们的祖国 从来不会背 叛她 不管她 在英勇作战中我们学会观察认识问题 认清了他
  们的所指的世界的虚无 但对孤独的恐惧也日益强烈了
  在繁忙不堪的野战医院 我们带着克姆里奇的东西走到一 间气味混浊浓郁的房里见到了他 他看上去很憔悴 见我们来 了 又兴奋又失落 而在昏迷时有人偷走了他的手表
  米罗埋怨他说 我早提醒过你别带这种好表 你总不听
  米罗有些粗鲁 不精明 不然的话他就不会吱声了  因为每个人 都看出来了 克姆里奇是不会活着出去了 那块表呢 早已没多 大意义了
  感觉怎么样 弗兰茨 克络普问
  克 姆 里 奇 耷 拉 着 头 说 别 的 倒 无 所 谓 就 是 脚 疼 得 很 厉
  害
  他的腿藏在一只铁丝网篓底下 被子绕在上面 幸亏我踢了
  米罗脚跟一下 要不然还会把护理员的话 克姆里奇已没有脚 了 也说出来的
  克姆里奇脸色惨黄 苍白 脸上那条熟悉的纹络我已见过几 百次了 这是他的样儿 死神笼罩着他的双眼 皮肤下的脉 搏有气无力地跳动着 我们的伙伴克姆里奇 昨天还和我们一块 儿烤马肉一起上战场 而此刻却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 看上去那 么疲倦无力 就连嗓子都显得那么沙哑凄惨 他的神情那么呆滞 模糊
  记得一块儿离家时 他善良的母亲泪流满面地拖着肥胖的 身体送他到站台 眼睛哭得又红又肿 人像散了架似的 她再三 恳求我照顾好弗兰茨 而克姆也真如一个孩子 显得那么柔弱 四个星期的行军 双脚便磨平了 可战争中 谁又能有心照顾别 人呢
  快回家吧 弗兰茨 到你休假少说也得等三四个月呢 克 络普说
  克姆里奇点了点头 他的双手像蜡一样 战壕的污泥在他指
  甲间变得蓝里透黑像毒药一般 而此时有一个怪念头突然在我 脑子里出现 那些指甲和他的头发在克姆里奇死后还像开瓶时 螺旋盖一样往上长 一会儿变成了青草 许多嫩绿的青草
  弗兰茨 你的东西先掖床下吧 米罗问
  克姆里奇点点头 然后又提起那块表来 显然有几分疑心是 我们拿的
  弗兰茨 这双皮鞋你带走吗 米罗直起腰来 手里拿着一 双厚的柔软的黄鞋 高背飞行员 皮 靴 不 停 摆 弄 着 有 些 爱 不 释 手 还不住地与自己那双笨头皮鞋对比着
  大家都想 鞋对于他已没有用了 他就算病愈出院也只能穿 一只鞋 更何况现在的样子
  米罗又问 弗兰茨 我想拿东西换这双靴子 在前线用得着 它 你看怎么样
  克姆里奇摇了摇头 这已是他最值钱的东西了 我踢了米 罗一脚 他才不情愿地把靴子放回去
  好好保养 我们该走了 克络普接着说 克姆点点头
  我们要离开时 他突然呻吟起来 看样子好像是在发烧 我 们忙跑出去抓住一个护理员 要他去打一针
  哪有吗啡给这么多人开呢 他说 你们眼里只看军官 克络普冲他嚷道
  我赶忙反复说好话 给他递了几支纸烟 他才点头 也好 我去看看
  克络普很怀疑他 也跟着过去了
  米罗还在想着那双靴子 给我穿最合适不过了 我这双笨 鞋又大又重脚上只起泡 可是他明天要是去了 那双长统靴子不 就
  阿尔贝特走过来说 你们觉得怎么样 不行了 米罗断言说
  返回的路上大家心事重重 我在想着如何给克姆里奇的母 亲去信 身体像冰冻了一样 真想马上就喝几杯烈酒 米罗嘴里 嚼着几根草一声不吭 突然 就见克络普使劲把烟一扔 狠狠地 用脚踩着 脸上聚集着一股怨气 说道 他妈的 什么玩意
  走了很长时间克络普才平静下来 在前线 很多士兵都有这 种精神失常的表现 在这里不少人会这样
  坎通列克信里还说什么 米罗问
  克络普笑了 他说我们是英雄的年轻人 我们无奈而嘲讽地笑了
  是的 他们应该是这样想的 坎通列克这些人总在这样说 可我们这些不满二十的青年 还年轻吗 年轻已是过去的事了 而我们却都已经是老人了
  二
  从前 记不清有多少个夜里 我曾埋头于一些诗文的创作而 不知疲倦 至今还有那本刚起头的剧本 扫罗 和一叠诗稿一直 珍藏在书桌的抽屉里 这些东西 几乎我们每个人都曾经历过 而现在这一切却已变得那么朦胧模糊了 那么虚无遥远了
  早年的生活已被军旅生活轻而易举地彻底洗刷干净了 我 们曾经想整理一下过去的日子对历史作些小小评价  可并未遂 愿 在我们这些二十岁的小伙子身上克络普 米罗 罗尔和我 一 切都变得若有若无 那些年纪大的人 他们拥有过去的生活 有 自己的根 有妻儿 职业爱好与他们紧紧相连 这些东西是连战 争都损坏不了的 而我们这些人仅有的就是父亲和母亲 好点儿 的还会有个女朋友 但他们又怎么能控制我们这种年纪的人呢 在这个年岁里 父母的管束力是微小 除此之外 就只剩下几许 热情 一点爱好 还有那所学校了  可这一切是早被冲蚀得无影
  无踪了
  坎通列克说 我们正在生活的门沿边上 或者是对的 我们 还没能站稳 就被战争匆匆地卷走了 年纪大的人或许可以预料 往后的事  我们呢  未来怎样  以后又会发生什么却一无所知 现在我们已经从那种忧伤的情境中成为一个粗俗平庸的人了
  米罗依旧惦记着克姆里奇那双长统靴子  不过他的同情心 不允许他在别人痛苦中再想这样的事 但他会区别考虑 那双鞋 要是对克姆里奇还有作用的话 他宁愿光着脚在铁网上走 也不 敢想去弄到它 但现在克姆里奇已是危在旦夕了 而比起护理 员来他更有权利得到它 更何况靴子对于士兵的意义是很重要 的 因此 米罗一直在关注着 生怕它因克姆里奇猝死而白白丧 失
  其余的联络 我们就不是很清楚了 除了事实之外一切都是 以虚假的 只有利益才是真的 况且 那确实是一双漂亮的靴子
  过去可不这样 就在刚入伍走进营房前 全班二十人 有许 多都兴高采烈地一块刮了胡子 根本没有一个对将来的设想 也 只少数人对工作 职业有些打算 在我们脑子里绘制的是对人生 乃至战争的理想蓝图 或者又增添了几许浪漫主义的色彩
  十个星期的军事训练是对经历了十年学生时代教育的重新 塑造 我们明白了一颗明亮的纽扣要超过四卷叔本华的意义  起 先是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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