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线无战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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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线无战事- 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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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兵 垂死挣扎着却又无奈地倒在那里 只要一有人从他身上跳 过 他们便嘶吼着去抓他们的腿
  我们已麻木了相互间的感情 我几乎忍受不了把一个别的 情状引入视线 奇怪的是 我们这些行尸走肉却不知有什么伎俩 或魔法竟仍在追逐 冲杀
  一个没跟上部队的法国小兵是我们追上来  忙把双手高高 举起 但一只手里还握着一支左轮手枪  是他想开枪  还是要投 降呢 一铁锹不由分说就狠狠地劈开了他的脸面 另一个 法国兵见事不妙 拔腿就想跑 没多远后脊背就稳稳地插入一把 枪刺 他伸开胳膊 大声嚷叫着 跌跌撞撞向前 枪刺还在他背上 抖动着 第三个家伙干脆把枪一扔 双手捂着眼睛 蹲了下去 他 幸运地捡了一条命 去和其他战俘被留下来 抬运伤员
  转眼间 我们已追到了敌军的阵地前
  我们紧随敌后 几乎和他们同时到了那边 因此大大减少了 我方的损失 一颗手榴弹扔过去就堵住了那边机关枪哒哒乱叫 的嘴 但几秒之内我们仍有五个人在腹部中弹受了伤 克托冲 上去把一个机关枪手的脸狠狠地用步枪柄砸了个四分五裂 其
  他人手榴弹还没到手便已在我们的枪刺下便命入黄泉了 我们 便端起他们用来冷却机关枪的水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
  钢丝钳响声一片 木板横置于铁丝网上 通过狭窄的入口我 们进入了战壕 海依把一个强壮的法国兵用铁锹从脖颈中央劈 成两半 随即还把他的头一颗手榴弹抛了出去 我们忙躲到一道 土墙后 几秒钟之后我们前面那段战壕便成为一片废墟了 再 一枚手榴弹又把一条通道也给消除了 我们一路奔跑着 一路又 抛掷着手榴弹 大地上硝烟弥漫 弹片横飞震荡个不停 一堆一 堆光滑的肉体和一具具羸弱的身躯阻碍着我们前进 我不留神 正好摔在一个开膛破肚的人身上 有一顶军官帽又新又干净的 在那上边放着
  战火渐熄 我们和敌人已拉大了距离 此地不能久留必须马 上在炮兵掩护下快速返回 当听说到这声命令 所有人都蜂拥着 敏锐地涌向最近的掩蔽壕 闪电般地把能看到各种罐头食品 特 别是咸牛肉和黄油 在撤退之前一扫而空
  我们顺利撤回 敌军并未作反击 整整一个钟头大家静静躺 着一声不吭地喘着粗气 休息着 肚子饿得发慌 但都没想到用 那些罐头充饥 所有人都已筋疲力竭了 到后来我们才慢慢地恢 复过来有了正常人的感受
  那边有闻名前线的咸牛肉 这也是我们时常偷袭他们的一 个主要原因 相比之下我们这边饮食就实在太差了 而且我们还 经常连肚子都吃不饱呢
  我们共装回五个罐头 相比起我们这些可怜虫来 他们简直 太讲究又太舒服了 我们成天吃萝卜酱 而他们是吃不完的大鱼 大肉 海依把一块法国薄面包在腰带后用东西捆着  像把铁锹似 的它的一个角上还有些鲜血 得切掉才行
  我们感到很欣慰 毕竟这一趟没有徒劳 还弄到这么多好东 西可以饱食一阵子 食品对于我们是和一条坚实的掩蔽壕一样 重要的东西 我们之所以狼吞虎咽也是因为它能保全延续我们
  的性命
  我们又传着喝光了 恰 德 获 得 的 两 个 盛 满 法 国 白 兰 地 的 水
  壶
  日薄西山 夜幕降临 一团团迷雾幽灵般从坑洼坎坷的弹坑 里缓缓地升起 到处弥漫着 雾蒙蒙的水汽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向 四周延伸 之后马上就又很坦然地从上边缘遁散开了 于是弹坑 之间用一条长长纽带给贯穿起来了
  凉风习习 我在黑暗中专注地放着哨 每次战斗结束 我气 力都快枯竭了 就连一个人独处思考的精力和兴致也没了 所 谓思考其实也仅仅是当疲倦时不由自主涌上心来的一些往事
  上空零星地蹿起几颗照明弹 在它的光亮中我又看见那所 大教堂的十字长廊 在盛夏的暮霭中 长廊花园当中几株高大玫 瑰树芬芳地绽开着美丽的花朵 这里也是教堂圣职人员的基地 受难的耶稣的石雕像环绕着围墙四周 玫瑰花香飘散在这片宁 静庄重的四方院落里 厚实的灰石板上柔和的阳光安详地栖息 着 双手能从它上面感到丝丝温暖  石板瓦房顶右侧 大教堂的 绿色塔尖高高地穿插在黄昏那淡蓝色的天幕中 十字回廊的支 柱中间熠熠闪光 透示着教堂所独特的那种微阴冷的氛围 我静 静思索着 自己会不会在二十岁时找到一位姑娘与我共同编织 一段令人害羞的恋情
  我几乎沉醉于这美妙的景象之中 直到它被轻轻地熔化在 一颗信号弹燃放出的火花里去了
  我仔细检查了一下手中的步枪 看是不是能很好地出发了 然后用手指头擦掉了枪管上的潮湿的水雾
  我们城市背后 一条小溪蜿蜒在几片青草之间 一行笔直的 白杨耸立在小溪旁边 老远就能看见 我们给它起个名字叫白杨 路 儿时的我们深爱着这行老树 它们引诱着我们经常逃学到这 儿戏嬉打闹 那时我们总坐在溪岸边 光着脚在清澈湍急的水中
  荡漾 倾听着树叶沙沙地响 我们童年幻想在静静的流水和白杨 树的随风轻拂的节拍中飞翔着 每当想起童年往事 我的心便激 动不已
  连自己都不明白 为什么涌上心头的陈年往事总是有两个 共性 最为突出的是它们都流露着非常安详宁静的格调  好些想 像中的事甚至比事实更清静 更安宁 它们是悄无声息的幻觉 其中每一个动作 每一个神情都在与我默默地沟通交融 虽然无 声却更要胜过有千言万语 它们不停地震撼着我的心灵 这种感 觉使我不得不挽起衣袖 拿好步枪来抵御它的诱惑 使我清楚过 来 摆脱那些美好往事的幻觉 不至于一直沉醉不醒
  它们的宁静而安详让我们有些吃惊 在炮火纷飞的前线宁 静早已被驱逐和遗忘了 这里只有混乱和呼喊充斥着一切 无法 摆脱 就连在偏远的战壕和休息营房 轰鸣的炮弹也隆隆不休地 占据着我们耳道  我们从未远离这里 可以放弃这种感觉  但这 两天 我却真的难以忍受了
  这些安静与宁静 这些对岁月往事的追忆所引起我们心灵 的感受 如果说是渴望倒不如说是悲哀 那种难以抗拒的巨大的 郁郁不快的心绪 我们曾经真实地拥有过这种渴望 而后来便成 过眼烟云 永远不再属于我们 永远地消逝了 那时在兵营里 这 种感觉还曾激发起我们背叛 粗野的思想 那时我们依然把它们 当成生命的一部分 当成我们生命的所属 它融进军歌里 每天 在晨曦中和阴暗的树丛中一起齐步向前 每当到野外操练 都会 环绕在上空 这是一种潜藏的发自心底的怀想与纪念
  在前线 在战壕里 我们已磨灭了这种怀念 它渐渐地从我 们心底消逝 我们早已是一堆行尸走肉 而它却像一道天际的彩 虹若隐若现 愈发显得神秘 不断在我们脑海里环绕 使我既恐 慌又对它充满了渴望 它强烈地刺激着我们 我们的期盼幻想也 更加浓郁 可我们都明白 它是不会属于我们的  这一切正如说 我们能成为将军那样是一个个美丽的肥皂泡罢了
  更何况假如真的美丽的美梦成真 年轻时那些情事又回到 现实 回到我们眼前 我们也会不知所措 那种生活的适应能力 那种神秘柔弱的力量早已埋在战壕里永远不会再醒过来了 我 们也许会默默地走进去 无言地回忆着它们 恋恋不舍 甚至激 动得心潮澎湃 就像凝眸一张亡友的遗照 他的容颜和特征依旧 清晰 而回忆中共同走过的那段日子却已不在与现实生活相符 了 因为 那已经不再是原来的他了
  我们再也不能在那种景象中恢复到过去的感觉了 并不是 因为我们沉浸在它们的美丽和它们所含蕴的情感当中去了  更 主要的是那种在硝烟之后所发生的真挚情谊  那种对生命有特 殊理解的兄弟之情 已把我们这些人给分开来 使我们对父母他 们那一代人的行动感到难以理喻 那时我们朝气澎湃 热情 温存 一切微小的事物都可以流淌到永恒的长河之中去  或者年 轻人就只是永远如此 而直到今天我们还寻觅不到一个终结 不 知道它所确实的大小 我们流淌不息的血液时刻都在期盼着沟 通起我们和过去岁月的桥梁
  我们已把年轻时代的历程当成旅行途中的一个驿站 在历 尽磨难后我们逐渐变成一个能区分东西好坏的商人或一个珍视 屠杀的屠夫 我们时常心事重重却又总是漠不关心 我们或许 可能生活在那里 但事实上我本来就应该生活在那里
  我们孤寂而悲伤像个孩童 我们沉稳刚毅却又像个老人 我 们野蛮 却又衰弱 忧郁却又浅薄 这一切都迫使我们深信 我们已经真的不可救药了
  我冷得浑身哆嗦 双手冰凉冰凉的 但那却是一个暖人的夜 晚 迷雾朦朦胧胧地透着凉气  从死人头上缓缓掠过 幽灵般把 他们残喘着的余息吸的一干二净 天亮时 他们就会成为惨白 凄凉的样子 滴滴的血也凝结成血黑的混合物
  高空中飞散着的照明弹放射出冰冷的寒光划破这安宁的
  死气沉沉的景致 地上凝结着遍布的弹坑和阴冷的光芒 仿佛一 轮皎洁的明月 恐慌 焦躁随同血液缓缓地流入我的思想中 而 那些思想已经疲软无力 懦弱停滞了 渴望着被人关爱 安慰和 生命 我的思想只能依赖那虚无的幻觉和无助的安慰才继续存 在 否则便会惊慌无助地在空旷的野外彻底崩溃
  里面传出饭盒的碰撞响动声 马上沟起了我强烈的食欲 但 它又会回到现实当中去 心情也渐渐平淡下来 我耐着性子终于 等到有人过来换班了
  一进掩蔽壕 我就急着找来一大杯用油脂浸好的大麦 慢慢 地吃起来 味道很可口 我一声不吭 虽然里面人的情绪因为炮 轰停止而好了起来
  日子悄悄地过去了 真不知每时每分是如何飞逝的 进攻转 变成防守反击 死人像山丘一样在双方战壕间的弹坑里一层层 高高地隆起  离得比较近的伤员 我们基本上能抢抬进去  但有 好几个在隔了一段时间后 便在绝望中呻吟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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