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深不寿--皇后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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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深不寿--皇后之路- 第5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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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主子的话,姑娘一向节食惜福,于病中也是一概坚持,所以每日早午晚仍旧只进一个半的小馒首,大半碗紫米粥,外加零星菜蔬,除此之外,便执意不肯多进了。”

愣了一愣,似乎好气好笑的,他的声音闷闷含着几许无奈:“还是这么倔强不听人劝,只进这么点子东西,哪来的气力将养身子!眼看人都到病这个点儿上了,还要死抱着那起子老掉牙的规矩不肯撒手!真真是个犟丫头,唉……”

说到这里,不由仰头轻叹了口气,仿佛不胜怜惜,又分明无奈的说道:“这么着吧,若是好言相劝不成,嬷嬷不妨也强硬一些,不管是逼也好唬也好,总得想法儿叫她多用些荤腥才行!虽说是节食养生,但惟有吃饱吃好,方才是疗伤的根本呀……”

待了片刻,只听他自失的一笑,声音软软的,带着种说不尽的温柔:“这丫头,有时候真就是块落在灰里的豆腐,叫人吹也不是拍也不是的……”

一句话说得我也是好气好笑,手扶在石墩子上一时竟都忘了冷,灰里的豆腐,吹不是拍不是,我哪有像你说得这么麻烦,要关心人家就直接说出来不就好了,做甚么绕着圈子说么些个俏皮话……

脸上微微觉着发烧,心头一阵阵的涌上羞臊和欢喜来,分明是忍不住要笑出声的,又生怕叫他发觉,只能扯着袖子紧捂住脸,将满心的笑意团团的包裹起来,丝毫也不敢泄漏了半点儿,偏偏却不知为何的,越是想藏,越是藏不住,越是不想笑,越是笑的厉害,直笑到手足发软,肩头摇晃,连依靠着的石墩子也跟着微微打颤,兀自还是克制不住。

我这是,怎么了呢……

此间少年12

又有多久,没有这般畅快的真心发笑了呢……

怎么他的一句闲话,就能击碎我的一身胄甲,混混厄厄的全然忘记了规矩梯度了呢……

就在一腔笑意、一腔莫名的情愫快要憋不住的点儿上,就听他接着开言问道:“除了不多进食,她可还是每日劳神,只要读书吗?”

嬷嬷急忙答道:“回主子的话,每日姑娘梳妆过后,便定要坐在书桌旁边,或临大字,或摘抄诗文,或手捧书卷默默诵读,任凭老奴怎么劝阻,每日总是要坐满两个时辰才肯稍稍歇息的。有时候午睡间隙,姑娘也要捡出几本摆在枕边,只说不看不看,可一扭头,却又有滋有味的读了起来,真真叫老奴没一点儿主意……”

顿了片刻,耳边只听得隐隐有笑声响起,似有些好笑,似有些愤愤,多半还是无奈的,只是对着空中轻声叹息道:“这个丫头,就是这么争强好胜的脾气,好在是个女儿家,若托生为个须眉男子,只怕我朝又多了个只见法令不见天子的强项令了……”

嬷嬷听完也是轻声发笑,却没有立即答言,静静待他笑声稍歇,才开口接着说道:“是,主子说的可不就是这个意思。有好几次老奴眼看着姑娘沉沉睡去,手里却还兀自紧紧攥了本书,竟是任凭奴才几个如此努力,却怎么也争取不下来,只能由着姑娘这么睡去了……”

他愣了一愣,转而轻声又是发笑出声,然而再开口时,声音里却是轻柔的,仿佛不胜怜惜的,似乎还夹着一缕忘情:“本以为这一遭过往下来,她的性情必是大有变化了的,却原来还是这么迷迷糊糊的,面儿上看着像是比天下人都要精明,实则这内里头,却还是依旧个小女儿的性子啊……”

话说到此处,他似觉察到了自己的失态,便止住了话语,只是负手立在风里,任凭穿堂的秋风掀动起他的袍角,迎风列列作响。

一句话听在耳里,起初还不觉着有些什么,默默地,慢慢觉着这心里头,仿佛并立着火山和冰河一般,竟是将身子从当中间儿生生分做了两半儿,一半儿羞臊急迫的面红耳赤,如置身火海蒸烤之中,一个劲儿的只想伸出头去把他仔细瞧个清楚,一半儿却手脚冰凉战栗不止,恐慌夹着担忧,惊慌里含着不安,阵阵冰河的寒意与火山的激情生生相撞在一起,一时间激起一片白茫茫的雾气,将我团团罩在其中,既是安稳无识的,却又是,迷惘困惑的……

他的这句话,仿佛是个引线似的,在心坎间暗暗滑过一道火痕,看着毫不起眼的引着个小火星儿,却就在全无察觉之间,只一下,便几乎炸开了我的最后一点防备……

为什么,明明认识你还不过数月,却仿佛从生到死,从死到生,生生世世都和你连在了一起,谈笑坐卧,起居饮食,明明是和你没有一点儿关系的,却为何这样关怀备至,这样细腻感伤的,竟不啻连我那一层好容易历练出的,自以为牢不可破的皮相,也能一眼便识穿识破,将里头那个一丝儿不带、鲜亮亮、活生生的,小女儿姿态的芳儿一把就给释解了出来,从此以后,无论再怎样端腔做势也好,自鸣清高也好,历练装扮也好,在你面前,竟是再也无处遁形,无处藏身了去……

也不知这样过了多久,耳旁突然听见他的声音再度传来,仿佛是沉稳安详的,又仿佛是刻意隐忍的,似是在问向嬷嬷,又似是在自言自语,声调安详的如信步闲庭时的一句交谈似的,只是缓缓的说起:“上次见她,在梦中不住的流泪,呓语不断,又像是惊恐,又像是伤悲,叫人想抚慰,又惟恐惊扰了她去……只不知这些日子,症状可还好些了?”

这句话听在耳里,初时还不觉着怎么,待压在心瓣儿里一点点的琢磨,却是越磨越觉着酸痛,越磨越觉着委屈,明知不是冲着他的,却越磨越迷糊住了,整个人晕晕乎乎的,仿佛一下子泄去了全部的气力,忘了身在何处,忘了是非曲折,脑海中乱哄哄全是主意,却又仿佛全无主意,混沌一团中,搅得心乱如麻,搅得身子不听使唤,只想飞扑了过去,摁着他的肩头,狠狠捶他,打他,叫他把那些笑容、担忧、戏谑、说不清道不明的关怀统统了回去,不再纠缠不清,不再进退维谷,把那些咬在心头的,含在话里的牵挂统统丢还给他,从此山高水远,征途漫漫,不必在受这般煎熬!

直到此时,我虽依然将身蜷缩在石墩后头,闷头不肯有丝毫的动弹,只因为自己知道,此刻若是一个克制不住,我定是会飞身扑将出去,不管不顾,只要把脸深深扎进他的怀中,放肆的大哭大笑一场才好……

隐隐觉面上作痒,不耐烦随手去擦时,却正摸上一片湿润的寒凉,扎得自己心口一跳,一个猛子回过神来,这才发觉,原来在不知不觉之间,我的泪水,竟早已流成了一片。

为什么,像你这样的一个人,非要对我这样的一个人,这么痴傻,好的叫人心碎……

别这么的了,好不好,别再如此关怀备至,别再如此话中有话,别再如此怜惜珍视,我只怕藏在皮囊里头的那个小女儿家,再也承受不起了……

一阵平地风起,空阔的暗室里只听得一片风响,寒气沿着脊梁一路攀爬而上,顺着肩胛骨的缝隙里渐渐扩散开来,层层侵蚀进四肢躯干,我只觉头昏的厉害,蜷着身子摇晃了几下,却终是不能平衡,一个趔趄摔坐在了石屋的泥地上,随着一阵生疼,倒叫人清醒了起来。

就在此时,只听嬷嬷低低叹息了出声,迎着风,朗声提高了声调:“回主子的话,姑娘前些日子的确是有夜啼的病症,据老奴判断,皆是因为心中有事,夜间又往往思虑过重,难免伤及肝脏,渐渐落下个好流泪的毛病,依老奴斗胆诊治,现如今已怕是顽疾了……”

听嬷嬷这话,他一时竟愣住了,语气陡然间一顿,再开口时,声音虽是不大,却已格外严厉了起来:“既是她心怀有事伤及脏器,嬷嬷就该早做诊治才是,怎可听凭她夜夜哭泣,白白伤损了自家身子去呢!”

一句话说到后来,渐渐带上分明的怒气,待到一句话说完,竟是震的山腹中一片嗡嗡作响,先时还轻松随意的气氛,随着余音平息,登时便压抑了下来。

他的怒意,虽不凌厉,却还是吓得我打心底里吃了一惊,生怕着嬷嬷有事,竟是凭空升起了一股气力,两手撑着石墩子,顾不上多想,便一下子撑起了身子,伸着头,朝着前方急忙看了过去。

只见昏黄的灯火中间,隐隐约约看见一站一跪的两个身影,那站着的影子一身精干的短打儿装扮,姿态颀长身形挺拔,一双手牢牢的负在背后,微微垂首盯视着地下跪着的嬷嬷,此时虽然看不清他的表情,却叫人于一丈之外,也能感觉得到他的一片勃勃怒气。

身处在这般的逼人的气势之下,头顶着两团火苗似的瞪视,平日一贯谨小慎微的嬷嬷,垂头跪在地上,整个人看上去反倒适意了起来,明明是置身在一片压得死人的怒气里头,却丝毫不为所动的样子,听他把话说完,非但没有立即答话,反倒轻声一笑,自扬起脸儿,目光镇定地直盯着他,抑扬顿挫的朗声说道:“老奴自知有罪,只是求主子开恩,容老奴把话说完,到时候要杀要剐,全凭主子任意处置……”

见他不做声响,嬷嬷又俯身叩了下去,双手撑地,声音却平静的仿佛刚刚睡醒一般:“自打老奴跟随姑娘来在热河养病以来,每日打叠起十二分的精神的守着姑娘,她咳嗽一声,老奴的心就跟着跳一声,她梦里翻个身,老奴的心也跟着翻个儿,就这么没日没夜的伺候着,不要说是姑娘梦中好哭,便是连头上有几个发漩儿,身上有几处胎记,每日吃多少颗米之类的细微之处,老奴自问也是一清二楚的。”

“只不过,正是因为老奴每日目不错睛的看着姑娘,反而越是知道的深,越是心疼的紧,主子您最是圣明的,必然比老奴更为清楚,我们姑娘乃是个能把什么事儿都埋在自个儿心里的人儿,不管大事小事,自己的事儿旁人的事儿,她从不轻易与人谈论,宁可自己沤在心里掂上个千百遍,也绝不会掏出来叫老奴帮着分担零星半点儿的,尤其是那些女儿家心事,我们姑娘是宁可自己整日茶饭不思的扛着熬着,也绝技不愿说出来叫旁人替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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