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深不寿--皇后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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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深不寿--皇后之路- 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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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眼角一扫,织瑞便取出早已备好几吊的红封铜钿,一一分发打赏下去,众人皆是笑着谢赏不提。往前穿过一道入画门洞,便是一套精致齐楚的三进院落,中央的那一间正厅,便是老太太日常起居的所在了。提袍角拾阶上前,早有几个小丫头掌起门帘,其中一个灵俐的领头福身请安道:“姑娘好,奴婢恭贺姑娘大喜。”我点了点头,后面织瑞忙掏出几领红封的银角子,论序一一打赏。

再往前来,穿过偏堂,此番打起门帘的乃是老太太房里相熟的知棋,她见了我,满脸带笑的福下去:“给姑娘道喜,姑娘福泽绵长。”我见她这副做派,不禁也笑了,自躬身伸手拉起她来,而织瑞早笑着拿过封头等的金瓜子儿,一边递在知棋手上,一边顺势将她挽住:“素来知道知祺姐姐是个好取笑的,今天越性连我们姑娘都取笑上了。瞧瞧,姐姐这必是人逢喜事精气儿爽,依奴婢说呀,咱们赶明儿就去求了老太太,求她老人家快些将姐姐放出去,也好叫姐姐快些去做那平头正脸的夫人才是正经哪……”说的知棋登时飞红了脸,只扯着织瑞不放,两人笑闹着扭成一团,众丫头们都在一旁笑着看热闹,唯有身旁的纹锦轻声叹说道:“旗下包衣奴才满古敦刚谋得了宛平县令的差事,昨儿个进来给老太太叩头谢恩,当面要讨知棋过去做奶奶,指天发誓绝不能让受着半分委曲。老太太听了很是欢喜,当场便应允了下来,说是还要以姑奶奶出阁的规矩置办嫁妆,大红花轿打前门抬出,等过了年就该办喜事了。也难为她生受了这些年,终是修成正果熬出了头啊。”

知棋打进府就在老太太房里伺候,她的事儿我也知道几分。顺治十一年二叔去古北口练兵,路经保定,正是战事初定民不聊生的光景,遍地是卖孩子的缺德事儿,男孩子一吊,女孩子五十文。大的十二三岁,小的也有二三岁的,人贩子从养不活孩子的爹娘手上当鸡当鸭一般的收来,一路从山东卖到保定,三四十个孩子或死或卖只剩下这七八个了,一听说又要卖,抱成团儿哭的哽咽难言,随从兵丁都跟着抹泪,饶是铁石心肠也看不得这般凄惨。二叔一发善心从贩子手上全买下来,愿意回去的送回老家,不愿意回去的男孩子跟在身边做小厮杂役,女孩子一律送回府里。到得府中,老太太牵过看了直念佛,额娘婶母们也陪着掉眼泪,于是一共三个女孩都留在了老太太身边,这事儿隔到现如今也十一二年了,最小的知音去年配了范大管家的独子,最大的知画早几年赏了姑太太陪嫁,只剩个知棋在房里了,没几年还是要去了。

她们闹得正欢,我也神游往不知何处,只听得屋里莺声燕语:“想是姑娘来了吧,怎么这么会子还不进来,定是门外被旷住了。这还得了,非得请老封君的旨意来救驾则个啊”

我方才回过神儿来,定睛观瞧,只见一个穿红色比甲俏生生的人影儿挑帘打屋里出来,冲着我端端正正就福了下去,却又不待我叫起,自说自话娉娉婷婷的站定住了。我拿眼一看,原来是二叔家碓埔的妾侍,闺名佩环的,乃是汉军旗下牛录章罗的姑娘,去年秋天新纳进府,最是春风得意正当时。只见她扬着一张新扑粉的嫩脸,拿一双桃花丹凤眼横着瞟了一圈,方才发声脆笑冲着我道:“老太太在里面就听得是姑娘来了,左等右等不见人进来,这才打发我来看看。”当下抹下眉眼,“哼,必是有几个大胆的丫头见着姑娘好性,便登头上脸,撒娇撒痴不守规矩起来!哼,这屋里就只差我这擎天保驾的赵子龙,护着姑娘快快回还啊。”一段话说得耀武扬威颠三倒四,我心中不觉哑然失笑,也不知那汉军旗牛录是个什么品性,竟把姑娘养成个好唱三国的,平日里看着不过轻狂一些,今日一看,竟还知道夹枪带棒含沙射影,什么擎天保驾的赵子龙,倒像个走街串巷张幌子买膏药的狗皮郎中。

她这边见我乐,反倒更乐起来了,嘴里止不住的有话要说:“姑娘真真好性子,我整天听人家说还不信哪,今儿个可见了真章儿……哼,这起子东西不过是咱们的奴才,一日是奴才,终身都是奴才,要打要骂全由着主子乐意,姑娘别怕,横竖有我护着姑娘哪,我倒是要看看,是哪个眼里没主子的,就敢这地方混闹!”织瑞和知棋均是安静下来,旁人也俱是安静了下来,头虽都垂着,可是织瑞捏帕子的手,却显见攥得发白。

我不动声色,微笑道:“侧福晋说的是。芳儿是见知棋姐姐没几日就要出门子了,心念着从小一块儿长大的情分,正要给她道喜呢。偏遇上件事儿犯难,可巧小嫂子就来了,那可好,芳儿倒要请小嫂子指点一二”一边笑着盯住佩环,一边稍偏身转向知棋,“赶明儿知棋姐姐嫁过去,便是正经八百正黄旗佐领的夫人,这日后要是顶头遇见了,咱们可该如何要称呼,才称得起是不错了规矩?”一句话说得知棋臊红了脸,织瑞听着扑哧一乐,紧捏着的手也眼看着松开了,众人皆是脸色一松眉梢飞扬,专等着看佩环的西洋景儿。

果见那佩环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喏喏半晌儿不能言声儿,浑身那股子娇纵气顿时便去了大半。想那章罗乃是正黄旗下的包衣奴,满古敦却是正黄旗的佐领,凭佩环一个小姨娘包衣奴的身份,当情当理要给知棋磕头请安叫一声主子奶奶的。见佩环此刻这副模样,我打心底叹了口气,这佩环平日最要争些口舌之势,若不是常向二婶儿献些小殷勤不知收敛,我也不至于当面为难她,今日算是小惩大戒,也算给织瑞找了个出气的机会。

正这时节,内堂帘动,二房福晋身边的乌云珠出来寻我,想是耽误了太久不成体统,我吩咐乌云珠断后请上佩环,抬手一撩帘,不再理会身后一干人,自提步走进去了。

屋里熏香缭绕,只见老太太居中歪靠在宝座的大迎枕上,穿新剪裁绛红色旗袍,绣着满幅鹿鹤同春,镶通身朱红缘边,家常里也没用旗头,只梳双把子头,佩一支白玉寿字如意簪,叼着长杆银水烟管微微吞吐着。知茗持着美人拳跪在右侧座下小心敲打,知书持织金云纹小兰花烟袋侍立左侧。姑太太戴团花旗头垂长丝绦,身穿一袭水蓝缘边浙丝衣介,陪老太太坐在宝座的脚凳上,怀里抱着老太太房里的狸猫红果儿,二婶钮钴禄氏一身桃红新装在姑太太对面端坐,身后伺立着二叔的三位侧福晋西林氏、瓜儿佳氏和马佳氏,二叔家碓埔的福晋碧桃是姑太太的夫家侄女,坐在最下首的绣墩上,已见小腹微凸了。

我忙插身拜倒:“芳芳给老太太请安,老太太春秋康泰。给姑太太请安,姑太太富贵照人。给婶娘请安,婶娘芳龄永驻。给几位侧福晋请安,侧福晋如意吉祥。给嫂嫂请安,嫂嫂早得麟儿。”

我一番请安下来,在座的皆是笑翻了。老太太咳嗽连连,拿手指着我道:“这丫头的嘴,我们还没给她道喜,她倒先拿我们凑趣。”姑太太笑的直捂胸口道:“我就说,芳芳要是个说典故的,全京城的说书馆都得没买卖了。”二婶笑出声:“你个丫头,好不央的来这么一手。刚老太太还说芳丫头是大姑娘了,是时候寻个婆家了,这么一看,哪有一点大姑娘的样儿,这要是嫁出去,不叫婆家笑话咱们是没过冬的糖蒜,差着味儿哪。”众人又是一阵大笑。一时笑够了,老太太招手让我上前来,细细打量我。

临出门前照了镜子,姑太太给的这身袍子正合适我穿,两色绣花灵动新鲜,娇嫩的桃色越发衬得我明眸皓齿,意气风发。老太太满意的点了点头,“丫头是长大了啊,这模样做派,倒有几分我未出阁时的样子。想当年我在芳芳这个年纪,已经跨过马鞍迈进你们老索家的门喽……”

老太太说着看着,一时神思凝滞,略有水光的眼睛带上些迷惘。我不觉也怅了,大清江山初定,前二十年战火连连,政权几度岌岌,这四十年年朝政动荡,内部党争不断,玛法位高权重,却也为众矢所的,老太太陪着玛法几起几落历经炎凉,早看透了云卷云舒,纵如今锦衣玉食儿孙满堂,这心儿,只怕也早已如死水一般了。

在座的唯有姑太太是娇客,见众人不敢相劝,赶忙捻着帕子笑出声来:“老太太可不是又来了,这一说当年的事儿就走神儿。来来来,芳儿过来,叫我这做姑妈的也好好瞧瞧,”拉过我的手来,“我就说,芳芳穿上这身衣裳,那才是相得益彰哪。我家那实心肠的玉淇巴巴托人从南京啊还是杭州的捎来这匹缎子,说是额娘送给做衣服。我老天拔地的人了,若是把这鲜亮颜色一穿,那还不叫人笑话卖老俏了去。这不,赶紧打发人比着芳丫头的身量做了这么一身,想着是呀年节里就送过来,可巧瑞福祥的巧手李回乡去了,苏纹坊的绣娘又犯了什么眼病,几样不巧堆一块儿,就拖到今儿才送来,偏偏又是巧了,正赶上今儿是芳丫头的大喜,唉,天底下再不能有这样巧的喜事儿了。”姑太太巧笑连连,白胖的手揪着不住得我搓揉,大猫儿眼的戒指直晃得我眼灼。老太太倒似是不介怀,只微笑点头,我只得低下头去。姑太太一个劲的打量不停,又是说又是笑,又是看手又是看头,直把我摆弄的站不是跪不是,腊月天里竟逼得手心一汪汗。

好容易姑太太掇开手,站着的侧福晋西林氏一旁笑着凑趣:“玉哥儿今年也满十七了吧,听二爷回来说,去年冬天古北口练兵,万岁爷御驾点兵,玉哥儿一人一马,举着杆百十斤的大枪上阵演练,把个生铁大枪使得虎虎生风,万岁爷看了也亲赞声好,当即赏下黄马褂,封了四品顶戴,阿弥陀佛,若没有千斤的臂力,哪能挣得来这般长脸的大造化嗳!”

一时之间满座凑趣,这段典故府里上上下下也不知挂在嘴边多少回,每个人都演绎的神乎其神的,直说的玉淇如托生杨戬,只差了额前一只眼。侧福晋在节骨眼上又提,正为挠着姑太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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