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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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玫瑰- 第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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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要问我?」
  「你是学水利工程的,不问你,难道去问租书店的小姐吗?」
  「不要乱问租书店的小姐,她们的脾气不太好。」
  「你到底说不说?」
  「等一下妳洗碗,我就说。」
  「那算了。」她转过头,不再理我。
  「妳知道李白吗?」我试着开口,不过她没反应。
  「妳知道李白有一首诗叫' 将进酒' 吗?」她还是没反应。
 
  「将进酒里面不是有一句:黄河之水天上来?」她依然没反应。
  「妳知道李白为什么要这样说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她终于有反应,不过却是瞪我一眼:「把话一次讲完。」
  「喔。我是想问妳知不知道为什么李白说:黄河之水天上来?」
  「黄河发源于青海的巴颜喀拉山,海拔超过4500米,所以李白才会说黄河的水好像从天上来的一样。」过了一会,她回答。
  「只是这样吗?」我放下碗筷,再问:「中国著名的大江大河也通常发源于高山上,为什么李白不说:长江之水天上来?他看不起长江吗?」
  「好,那请' 您' 告诉我为什么。小女子洗耳恭听。」
 
  「不敢不敢。」我说完后,就闭上嘴。
  「快说呀!」
  「我说过我不敢了啊。」
  「喂!」叶梅桂也放下碗筷:「你再不说,我叫小皮咬你。」
  「好,我说。」我先看了看小皮,对牠笑一笑,然后说:「因为黄河泥沙量很大,河床常会淤积,水位便跟着提高,所以两岸的堤防必须不断加高才能抵御洪水。由于河床不断淤积,有时甚至河底竟然比路面还高。妳想想看,如果河底比地面还高,那么远远望去,不就会觉得河水好像在天上流动?」
  「哦。所以李白才说:黄河之水天上来?」叶梅桂点点头。
  「嗯。李白不愧是伟大的诗人,这诗句的想象力和创造力都很棒。」
  「那这跟台北市的淹水有关吗?」
  「基隆河流域近四十年来,两岸土地过度开发利用,河道也呈现淤积现象,河床已经抬高了。」
  「是吗?」
  「嗯。而且台北的防洪计划是在1964年所草拟,距今已快四十年。这四十年来台北快速发展,很多地方原先是土地,现在却变成高楼。
  四十年前的一场雨,如果下在今日,所造成的河道流量并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简单地说,即使是同一场雨,现在的河道流量却会比以前大得多。」
  我顿了顿,接着说:「而且,洪水也会来得更快。」
  「所以呢?」
  「所以当初设计可以防范两百年频率洪水的堤防高度,现在可能只剩五十年不到。台北市的堤防安全性,并没有妳想象得那么高。」
  「那该怎么办?」
  「可以适度加高堤防,但一昧地加高堤防不是治本之道。应该要治理基隆河,并限制土地过度开发利用,不要再与河争地。另外,开辟一条疏洪道,分散基隆河的洪水,也是可行的方法。不过这个方法可能会很耗金钱,工程也不容易进行。」
  「多设抽水站不行吗?」她想了一下,又问。
  「抽水站通常设在堤防边,把市区内所淹的水抽到河道内排掉,所以对于防范市区淹水而言,抽水站当然有功用。但也由于抽水站不断把水抽入河道内,无形中却加重了河道的负担。」
  我顿了顿,再转头问她:「如果洪水不大,抽水站当然应该迅速将市区的水抽到河道内排掉,以避免市区淹水。但如果遇到大洪水时,河道的水位已满,抽水站又该把水抽到哪里去呢?」
  「所以关键还是在基隆河本身吗?」
  「嗯,妳好聪明。」我笑了笑,接着说:「基隆河存在一些问题,除了刚刚提到的以外,还有中山桥的问题。
  这些都应该包括在基隆河的治理方案中。」
  「中山桥有什么问题?」
  「中山桥附近的河宽约一百公尺,但上游的河宽却有四百公尺。洪水流经中山桥时,河道突然缩窄,水位便会上升,连带也会抬高上游水位。水位抬高,洪水自然就较容易越过堤防了。」
  「那该怎么治理基隆河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
  「为什么?」
  「因为在台湾治理一条河流,有时不是工程问题,而是政治问题。
  妳该去问伟大的政治家,而不是问我这种常迟到的小工程师。」
  叶梅桂听完后,似乎有点疑惑,低下头,没有说话。
  「不过往好处想,搞不好千百年后,' 基隆河水天上来' 会成为有名的诗句呢。」我笑着说。
 
  「你还好意思幸灾乐祸?」叶梅桂抬起头,瞪我一眼。
  「对不起。我不该乱开玩笑。」
  「别忘了,你现在也住台北,不是在台南。」
  「可是」我叹了一口气:「也许我应该回台南。」
  「怎么突然想回台南?」
  「没什么。」我笑了笑:「说说而已。」
  叶梅桂看了我一眼,没有追问。
  她站起身,开始收拾碗盘,往厨房端,并扭开水龙头。
  「让我洗碗吧。」我跟着走到厨房。
  「不用了。」她转过头:「你一定笨手笨脚的。」
  「被妳猜对了。」我笑了笑。
  我站在叶梅桂的身后,一动也不动,看着她洗碗。
  她洗完后,把手擦干,回过头看见我站在她身后。
  「干嘛?洗碗有什么好看的。」
  「我只是想帮忙,又不知道如何帮而已。」
  「哼,才怪。」说完后,她又坐回她的专属沙发,打开电视。
  我也回到我的沙发。
  「你心情好点了吗?」叶梅桂眼睛看着电视,问我。
  「心情?我心情没有不好啊。」
  「心情好就好,不好就不好。有什么好隐瞒的。」
  「喔。刚回来时心情确实不太好,不过听到妳说了那句话后,心情就好多了。」
  「哪句话?」
  「就是就是那个妳说' 好话不说第二遍' 的那句。」
 
  「哦。」她应了一声。
  「你心情不好是因为迟到挨骂?」
  「也算是吧。」
  叶梅桂的视线离开电视,看着我:「到底发生什么事?」
  我看了看她,她的眼神是温柔的。
  所以我把今天在会议室跟老板的对话,大致跟她说了一遍。
  「哦。」听完后,她又应了一声。
  「你是不是说了你应该说的话?」叶梅桂关掉电视,问我。
  「是啊。」
  「你是不是做了你应该做的事?」
  「是啊。」
  「那你就不必心烦了。」
  「嗯。」我应了声。
  「就像路上的红绿灯一样,该亮红灯就红灯、该亮绿灯就绿灯。总有一方通行,另一方被阻止。如果你亮了红灯,当然会被赶时间的人所讨厌,但你只是做你该做的事呀。总不能为了讨好每一辆车子,于是一直亮绿灯吧。」
  「喔。谢谢妳,我知道了。」
  「记住,该亮红灯时就要亮红灯。」
  「那我现在可以亮红灯吗?」我想了一下后,问她。
  「当然可以呀。」
  「刚才鱼汤的味道很奇怪,不好喝。」
  「你再说一遍。」叶梅桂坐直身子,注视着我,好像想闯红灯。
  「但是口味独特,别有一番风味。」我赶紧亮绿灯。
  「哼。」
  叶梅桂拿起书,开始阅读。
  我陪她坐了一会,直到想回房间整理一下从公司带回来的资料。
  「我先回房间了。」我站起身。
  「嗯。」
  我走了几步,叶梅桂的声音在我背后响起:「柯志宏。」
  「什么事?」我停下脚步。
  「我们一起吃吧。」
  叶梅桂说完后,嘴角只挂着浅浅的笑。
  「嗯。」
  而我却是笑得很开心。
  心情一松,提着公文包的右手也跟着松,于是公文包从我手中滑落。
  我朝圆心走了两步后,便停住脚步。
  因为我发觉学姐正站在广场的圆心处。
  「我们请意卿学姐和木瓜学长教我们跳这支' 夜玫瑰'。」
 
  总是开口要我们邀请舞伴的学长又说了这句话。
  我才知道,学姐今天要教舞,而且是夜玫瑰这支舞。
  我根本不在乎木瓜学长是谁,甚至忘了他是叫木瓜?西瓜?还是哈密瓜?
  我的视线,只专注于学姐身上。
  今天的学姐很不一样,头发似乎刻意梳理过。
  而以往的素净衣衫,也换上一身鲜艳,出现了难得的红。
  我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学姐,不禁呆呆地望着,动也不动。
  等我回神时,人群已慢慢围成两个圆圈,男内女外。
  男女面朝方向线,并肩站着。双手下垂,没有牵住。
  我赶紧往后退几步,离开这支舞。
  学姐很细心地解说这支舞,示范的舞步也故意放得很慢。
  我很努力地记下学姐的每一句话,和每一个动作。
  武侠小说中,师父临终前总会将毕生武学,以口诀传给徒弟。
  我就像那个徒弟一样,用心记住每一句口诀。
  外哫茭叉于内足前(舞伴相对)、内足原地踏、外足侧踏(面转朝方向线)、停。
  内哫茭叉于外足前(舞伴背对)、外足原地踏、内足侧踏(面转朝方向线)、停。
  从这支舞的前八拍开始,我便把舞步当公式般熟记。
  学姐教完后,朝收音机的方向点点头。
  等待音乐响起的空档,学姐微笑地交代:「这是恋人们所跳的舞,所以任何踩踏的舞步都要轻柔,千万不要惊扰了在深夜独自绽放的玫瑰哦。」
  然后音乐响起:「玫瑰花儿朵朵开呀  玫瑰花儿朵朵美玫瑰花儿像伊人哪  人儿还比花娇媚凝眸飘香处  花影相依偎柔情月色似流水  花梦托付谁」
 
  夜玫瑰的舞步其实不难,都很基本而简单。
  无论是藤步、迭步,还是也门步。
  只是男女必须不断移位,时而面对、时而背对、时而并肩。
  偶尔还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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