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圣张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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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圣张良- 第5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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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人回过身来,手搭凉棚向东南方望了望回答说:“那座山就叫谷城山!”

    啊,谷城山!

    张良一听大为震惊,顿时想起了什么,呆呆地立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刘邦见张良神情异常,大惑不解,惊愕地问道:“子房,你怎么了?”

    张良在沉思中回过神来,忙吩咐随行的卫兵:“你们好生护送汉王回谷城。汉王,我有一件急事要到谷城山去一下!”

    等刘邦问他究竟什么急事时,张良已经飞马向谷城山驰去。

    很快谷城被甩在身后,人烟越来越稀少,张良骑着马在幽深的峡谷中急驰。山谷中林壑青幽,飞瀑争喧,寒气逼人。

    他刚转过一个山弯,就看见一道瀑布从山顶飞落下来,如散珠碎玉撒向深谷,水声喧嚣,在山谷中激起震耳的回音。

    张良抬头一望,就看见飞瀑脚下的河谷边,倚着那澄澈的山泉水,一块黄石象一个背手仰望瀑布的高士,静静地伫立在那里,不知站立了多少年、多少代……

    啊,已经过去了十三年了!

    不正是十三年么?那屺桥的黎明,他凝神屏息,在石桥边等待着。忘记了晨风中的寒冷,忘记已经麻木了的双脚。

    他忘不了他那沙哑奇特的声音,那灼人的睿智的目光,那仙人般飘飞的银白的须发。

    他忘不了老人授给他那卷《太公兵法》时对他说的话:“你认真读懂了这卷书,就可以成为那些能夺取天下的帝者师了,十年之后,必有王者兴。你好生记住,十三年后你小子路过济北谷城山下,见到的那块黄石便是我!”

    张良下马来,向黄石毕恭毕敬地拜了下去。

    恩师,张良拜见你来了!恩师,你在哪里?恩师,遵照你的教诲,我如今已经成为帝者之师,辅佐汉王夺得了天下,可是你如今又在哪里?

    张良上前抚着那块黄石,感慨万千,不禁潸然泪下,久久不愿离去。

    深谷静极了,只有山间瀑布的喧嚣。他慢慢抬起头来四下眺望,只见重峦叠嶂,浓荫覆盖,云遮雾绕,幽深莫测。

    突然,从山林间隐隐传来一阵苍老的歌声,若隐若现,似有似无:

    沧浪之水……

    可以浊……

    张良竖起耳朵凝听了一阵,是他吗?真是他吗?屺桥黎明的暗夜中,当老人远远离去,唱的不正是这首歌么?

    他将马在河边系好,便沿着那些狩猎者和野兽踏出的崎岖山路,向山上走去。

    他边走边想起当年上乌鹫岭,为田仲老母送药的事来,那座山也和谷城山差不多。快爬到山顶时,又听到了那缥缈的歌声,他赶紧停步四望,看见对面的山崖边,有一位采药的老叟,远远望去,他那满头银白的须发,格外引人注目。

    莫非是他?

    他望了望山下,两山之间的深谷中,云雾茫茫。他将两手合在嘴边,向对山呼唤:

    喂喂……

    喂喂……

    可是采药老人根本听不见,少顷风起云涌,一片云雾从山谷间升腾起来,迅速将老叟吞没。

    等了一会儿,又从云雾中传来歌声。

    张良无可奈何地在密林中奔走,他相信这林中定然有猎人和采药者,可以找个地方借宿,再打听恩师的下落。

    找了许久,他已经开始绝望了。天已经渐渐暗了下来,他正准备下山时,突然迎面碰见了一个身材高大魁梧的猎人。

    “田兄!”张良大吃一惊,此要酷似田仲,竟然失声叫了出来,叫出来才知道后悔,田仲不是早死了么?哪里会是田仲?!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这位猎人竟然朗声答了出来,吃惊地瞪着大眼望着他,问道:

    “你我素不相识,怎么知道我的姓氏?”

    “你太象我一位姓田的朋友了,所以脱口叫出!请问壮士高姓大名?”张良说。

    “我叫田石,打猎为生,请问先生只身上山干什么?”

    “我是来寻人的。”

    “找着了么?”

    “还没有!”

    “我正要下山送货,我们就一路走吧!你人生地不熟,权当我送送你。”

    这时张良才注意到,田石挑着一挑山珍飞禽准备下山。

    “你把这些送到哪里去?”

    “前日下山,谷城县尉说汉王近日要到这里来为鲁公祭墓,吩咐我打些山珍送去。”

    田石说完就邀他同行。

    张良说他明日还要找一找,今夜就不下去了,能否在他的屋子里借宿一夜?

    田石二话没说,慷慨应允,放下山珍为他带路,转过这片林子就是一间木屋。他开门进去,为张良点亮松明子,添旺炉火,并告诉他吃喝的东西放在哪里,一一交待停当,才告别张良下山去了。在这深山野岭,留宿一位过客,习以为常,毫不介意,特别是深山猎人,一个人常年累月孤寂的生活,偶尔能遇见上一个说话的人,真有如他乡逢故知。

    临别时,张良告诉他,到谷城的汉军营内,找一个叫何肩的人,请他去向汉王禀报,说我要耽搁几日才下山。汉王若要离开谷城,就不用等他了。

    “有什么凭据让姓何的相信我呢?”田石问。

    张良想了想,从腰间取出一块玉珮交给猎人说:“他一见到这东西,就知道我是何人了。”

    猎人又问:“先生能否告诉我你的尊姓大名,以便告诉何肩。”

    张良说:“你就说让你去找他的人,姓张名良字子房就行了。”

    猎人一听,惊骇得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他不相信面前这个文弱如女子的人,竟是天下闻名的传说神奇的张良!

    “先生是张良?!不会吧!”他象识破一个骗子一般冷笑着。

    张良百般不解地问道:“你又凭什么敢说我不是张良?”

    猎人极端自信的生气的说:“算了,我不给你带信了!你这种人不诚实,竟然冒充起张良来了!”

    张良笑着诚恳地说:“实不相瞒,我真的就是张良。”

    猎人说:“我懂了,你是和张良同名同姓罢了!”

    “你为什么不相信我就是张良?”

    “张良是何等英雄的人物?博浪沙刺秦王,鸿门宴救刘邦,神通广大,呼风唤雨,哪象你这般貌不惊人?你要冒充为什么不冒充别人,何必一定要冒充张良?张良是可以随便冒充的么!哈哈哈哈……”

    张良也大笑起来:“父母生就我这付俗骨凡胎有什么办法呢?你到汉营一问就知道了。快去吧!”

    猎人又为他生火造饭,端上美味山禽,拿出珍藏的好酒来,忙个不停。平日随便来了个陌生人,他都要热情接待,更何况今天是张良驾到。

    “你快下去吧,不然天快黑了。”

    “不妨事,天黑了我也能摸下山,先生放心!”

    猎人走出木屋,张良追出来对他说:“田石,你知道山下瀑布旁的那块黄石么?”

    “我怎么会不知道!怎么样?”

    “我的马就挂在附近,你骑上快去快回吧!”

    “先生好生歇息!”

    田石说完,挑上山珍大步流星地下山去了。

    张良回到田石的木屋,又好象当年住在乌鹫岭田仲那间小木屋里,使他感到分外亲切。他换上松明,添旺炉火,炉上的饭和美味的山禽、干蘑菇,喷出一股股白色的蒸气,发散出扑鼻的诱人的香气来。大半天没有吃饭了,再加上他又爬了这么高的山路,他饥肠辘辘饿极了。等了一会儿,饭菜都熟了,他尝了尝汤,鲜美极了!没有盐,他找了找,也不知主人放在哪里了,没有关系、刚才品尝白味,不是一样的鲜美么?他盛了一碗汤,倒了半碗酒,独饮独酌,慢慢品味。

    这些年来,征战奔波,虽也有吃不上饭的时候,但多数却是玉盘珍馐,在别人的侍候下生活。今夜自己动手,在这远离尘世的猎人木屋里,喝着这种无盐的白味山鸡蘑菇汤,却别有一番滋味。它有一种甘甜淳香的味道,只有在这高山密林中,才品味得出这种天地间至纯、至美的味道来,这也许就是先人所说的“大羹”吧!这种汤喝下肚里,肺腑顿时清新如洗,有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他才开始有所感悟,为什么那些炙手可热的在朝者,难以领略到隐逸的甘美?

    他吃饱喝足之后,带着一种好奇和神秘感,想去夜间的林中走走。出门前他心里还是有些发怵,取下壁上田石的刀来,以防不测。一个丝毫也不惧怕秦始皇和西楚霸王的人,毕竟还是对暗黑林中眼睛闪着绿光的猛兽有些害怕。

    人并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成了野兽的人。

    张良拉开门走出屋外,沉重的木门嘎吱作响,他惊喜得倒吸了一口气,好大的月亮!

    暗黑的林中与明亮的天空,形成极大的反差,几束银亮的月光从树丛的空隙间透射进来,立刻使森林变得格外神秘和迷人。

    走出林子来到山岩边,他抬头一望,云翳全然褪尽,穹庐般澄碧的天庭罩在他的头顶,呈现出令人迷幻的深邃高远的梦一般的景象。站在这高高的山顶,似乎可以扪星抚月了。

    月光抹去了时间的痕迹,深谷幽暗的林丛神秘莫测,风中传来鬼泣狼嚎般的呜呜声,令他感到不寒而慄。

    此时此刻站在这里,好象人世间没有发生过春秋五霸与战国七雄,他虽然沉醉过这种超尘避世的淡泊感,但他还怀着强烈的建功立业的宏图大志,还不甘心就那般远离尘世,老死山林。

    如今,十多年过去了,一场轰轰烈烈、足以炫耀青史的灭秦之战和楚汉相争,已随着今天上午奠祭那黄土覆盖的鲁公墓而结束了。他已经经历过人世的大起大落,经历过威武壮丽的大较量和惊天地泣鬼神的生死搏斗。未来的日子,还有什么能与这七八年的金戈铁马的戎马生涯相比的呢?

    登上了人生的峰颠,就应当准备下山了;激起了冲天巨浪,就必须急流勇退。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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