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事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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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事天下- 第4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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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心绮神色有些怅然,笑道:“或许当年我同元颢没能做到的事,我私心里,是希望她与元颀能够做到的罢。”
  “盈妃身边侍女说是你要见我。”
  洛瑕一怔,随即也便笑了:“是我要见你。”
  元颀并未说话,只是握了一握她的手,低声道:“夜里风凉,怎么不加件衣裳?”
  “忧来思君,哪里敢忘了加裳?只是想着今夜能见你,‘不觉泪下沾衣裳’罢了。”
  他牵着她坐下:“又说傻话了。我不是父皇,不须你刻意来温婉相对。”
  她却认了真,指着一地酒坛,目光灼灼同他道:“我哪里有刻意温婉?你且看看这一地空酒坛,皆是我与盈妃姐姐喝的。我醉成这般模样,哪里来的功夫同你刻意温婉?”
  他眉梢微挑:“两年前,我在你宫中养伤,也是见到你这样坐在亭子里喝酒。”
  “酒能浇愁,今日我听了个故事,心下很乱,不得已才借了这酒来消一消愁。”
  “许久不同你这样说话,今日既然无事,同你一叙也便罢了。是怎样的故事?”
  洛瑕指尖拨弄着腰上佩玉,低下头去,元颀看不清她面上神情,只听她道:“唐时玄宗十八子寿王李瑁,于其妹咸宜公主婚典之上与杨玉环一见钟情,杨玉环受封寿王妃。二人情深意笃,然则五年之后玄宗见杨玉环,为其美色所迷,千方百计将其纳入后宫,封为贵妃。寿王虽另娶韦氏为妃,可据闻他爱重杨玉环甚矣,心中自然不会好过。”
  她目光落在他襟前:“我记得有一回你穿过件衣裳,衣襟口绣了一簇绥杏花。你说,那是宁王殿下的衣衫。”她目光似别有深意一般望住了他,“十三,我方才讲的那故事,你不觉得,仿佛有些耳熟么?”
  醉是当真醉了,可洛瑕眼中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仍旧清明。元颀眼中像是有重重山水雾色融化开来,他心下一紧,道:“杏花常见,也没甚奇怪的。而那故事,玄宗夺子之妻,”他顿了顿,眼中划过一抹黯然,洛瑕亦是看得心中一痛,听他道,“也是宫闱秘辛里已读过许多遍的事了。”
  “宫闱秘辛么?那是自然。我想我要说的,你大抵也是知晓的。譬如……盈妃姐姐同宁王殿下,是否有过一些过往?”她直直望进他眼里去,半分避开目光的机会也未给他。
  “盈妃都告诉你了?”他却是不闪不避,只开门见山道。
  洛瑕颔首:“当年盈妃姐姐与宁王殿下之间,几乎已是到了要谈婚论嫁的地步,若非皇帝一纸诏令纳姐姐为妃嫔,如今他二人也不必尝尽那相思相望不相亲的人间至苦。”她这样说着,眼中却蓦然凌厉了几分。
  元颀沉默半晌,却道:“此事,到底也要算是当初六哥的错。”
  她愕然:“宁王殿下?”
  “盈妃不愿入宫,苦苦求了六哥许久,要他向父皇要一个为他二人赐婚的恩典,可六哥却说……”
  ——当年元颢长身玉立在绥杏花树花叶凋敝的枝干下,同慕心绮将话说得极温和却也极伤人:
  “绮儿,能够入宫,于你慕家,自然是百利而无一害。你心中,若是还存着半分对慕家东山再起的盼望,便听我一句话,入宫罢。”
  他已经这样同她说话,这样用慕家的门楣荣辱来说服她——其实这些本不是最重要,重要的是,这样同她谆谆晓以利害的人,是他啊,是那个慕心绮本以为会永远护着她、守着她的元颢,是她满心满眼都认定了的、她今生的良人——可是,也便是这样一个人,却同她说着,要为慕家考虑,要她入宫,去侍奉他年近六十的父皇。
  洛瑕是的的确确替慕心绮所不值的。尽管元颢所言,其实也并没有错。他也只是,有些太过无情了罢。
  可是即便如此,慕心绮还是爱他,甚至甘愿为他没有名分地诞育下子嗣。这样的痴妄,大抵便是爱到极致了罢。这样的爱,旁人早已再没有资格去置喙。
  而,她与元颀呢?她爱元颀,也能如慕心绮爱着元颢一般,爱到极致了么?
  此时此刻,即便他在替元颢说话,即便这数月来的第一回相见,他在同她为了旁人的事争论不休,可是,这些微不足道的小小摩擦,她都不在乎。元颀能够在她身边,在她眼前,于身处这重重深宫之中的洛瑕来说,便已经是足够的了。她对他的爱,比之慕心绮对元颢的爱,或许是不同的,可却是各有各的动人之处。
  这样想着,洛瑕忽觉自己心腔之间似是多出了一股类似于视死如归一般的情愫,奔腾如潮涌,在她脑海之中四处冲撞,肆无忌惮得教她害怕。可是她却无端端觉得兴奋,她甚至有种预感,她与元颀,将会联系得更为紧密。
  而存在于她与元颀之间的那一份羁绊,想必终其一生,也是不会再被斩断的了罢?
  洛瑕将侧脸贴在元颀的胸口,平静而细致地感受着他的每一份心跳,他衣衫上层叠密纹的针线平滑,贴在她脸上几乎感觉不到任何一分除却光滑以外的触感。她的眼神温柔下来,再睁开眼时,已多了一分写着不息不绝的情愫的毅然决绝。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考完试了{{{(》_《 )}}}


☆、(四十)

  “世人皆颂扬杨贵妃唐玄宗‘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之情矢志不渝,可我却从来不能相信事实当真如此。杨玉环被唐玄宗封为贵妃之时,也才不过二十有七,而玄宗彼时却已年逾花甲,二人年纪相差悬殊,我是当真难以想象,杨玉环年轻貌美,且素来同寿王伉俪情深,又怎会无缘无故爱上个六十多岁的老迈皇帝?即便玄宗贵为天子,可那又如何?寿王为武惠妃所出,天资聪颖,又极为玄宗看重,并非没有封太子的可能。杨玉环即便是一心为求富贵,也大可不必委屈了自己。她贵为寿王正妃,只消跟在寿王身边,二人共同进退,不愁来日没有母仪天下的一日。”
  她说到此处,眼中一伤,声音却凄厉几分,显然有些动了心事:“而玄宗,当时贵为天子,汉皇重色思倾国,夺子之妻这般违背伦常之事,也只有他做得出来。寿王被自己父皇夺爱,如何能够违抗?杨玉环身不由己,此后马嵬坡香消玉殒,也不能不看做是她的一种解脱。”
  风拂花柳,数瓣海棠纷纷扬扬如霜霰零落,其中一瓣沾在了洛瑕发间,她也不觉,却是元颀抬手起来,为她摘下。他的指尖触到她额际,带着些血脉中透出的微微热意。洛瑕心中一颤,终于握住了他的手。她道:
  “我想,杨妃寿王,玉环李瑁,大抵应当是情深如许了罢。”
  元颀眼中华色灼灼,竟似隐隐有火苗跳动,声线也不似以往沉然清越,他下意识反握住洛瑕的手,将她带入自己怀中,道:“他二人如此,可你我呢?难道便是当不得这四字了么?”
  他温热吐息拂在她耳畔,洛瑕自心底泛起一阵酥麻,仿佛万蚁噬心一般,几乎按捺不住地,促使着她迎向他。
  当他的侧脸被两片柔软触感轻轻擦过时,元颀其实是有那一个瞬间,失去了神智的。
  他二人虽早已将心比心,可从来发乎情止乎礼,至多不过相拥之外,并未做过任何逾矩之事。这突如其来的轻柔一吻,乱了他的心神,自然也乱了她的。
  几乎是未加思索地,他将她整个人横抱而起,缠枝海棠平银丝穿花的裙裾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妃色弧线。洛瑕不由得低呼了一声他的名字:“元颀!”
  元颀却未为所动,低下头来在她额前印下一吻,出声却满是低沉的压抑:“妩儿,你别再说话。”
  她不再出声,目光望向将将隐到他挺拔身形之后的廊檐,只见月上重楼,树影婆娑,满庭院海棠纷纷如坠。本应侍立园中的宫女内监们在起初她与慕心绮回来时便早已被遣散,如今整个紫石宫后园与洛瑕的寝殿,都是空无一人。洛瑕埋首在他颈项之间,唇角牵起一抹笑,却像是有些寂寥。
  她其实早已醉了,还醉得不轻。
  而元颀,虽并未曾饮下多少酒去,可情之一字,情之一事,不正是如此么?只消一听一看,一闻一饮,不等酒液入喉,便已足够醉人心脾。
  所以当她尾音醺醺然说出那句话时,带着轻微的颤抖与不过一星半点的欲拒还迎的诱惑,他心底里的隐隐欲动的火苗,霎时间燃到了心口。
  她伏在他肩上,双颊若彤云飞红,目光低垂,眼尾斜飞如凤羽,秋波流转那一番,似能将人心都蛊惑了去。
  是呵,她的确算不得美,可是却端的是妩色绝伦。
  而且,他对她用情至深,她是有意诱他抑或是不自觉间便惑了他的心神,他都已不在意。想要同她求得一个长久的意愿,在此时此刻占了上风,而旁的一切千丝万缕的杂念与道德伦常,都被抛诸到了脑后。他只想同她,此时此刻能在一处,且能够长长久久地厮守下去。
  “杨妃寿王,情深当如许……杨妃寿王,情深如许……杨妃寿王……情深……”
  她醉极,阖上了眼,口中只这样一味呢喃。
  元颀横抱着她进了寝殿,她微睁的眼眸目光自带三分迷离,看他将自己放在绣榻上之后,便回身去,落下了门闩。
  洛瑕眼中分明地沁出一滴泪来,也不知是喜悦,还是太过深切的寂寥在一瞬之间被有心和懂得之人抚平。她望向元颀的眼中,只他一人。
  原来是他。
  她守了自己的一颗心,守了快十七年,原来都是为了他,为了在这样一个时候,将她作为一个女子的一切,都交给他。不论是她的爱意,还是旁的什么,她都是决定要交付给他的了。
  他的吻如肆虐而温柔的雨点一般铺天盖地地落下来。窗外海棠盛开出一片繁花锦簇,如云如聚的花蕊花瓣堆砌成了重重叠叠的锦缎绮霞,嫣然粉白,妩媚无端如女子花面相映。她眸中攒出三寸秋水,可唇角却是在笑。元颀埋首下来,见她如此,还贴着她唇便已笑道:
  “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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