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一日(入夜书)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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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十一日(入夜书)完结- 第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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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界在每个人眼睛里,都是呈现不同形态的。

    我们所相信的一切,不过是自己所能看到的,摸到的,听到的,如此而已。

    世界就这么大而已,不会再增加;但同时也是无尽大的,只要你相信。

    空间,时间,在我们看来是存在于概念里的东西,然而它们却是确实有的。

    广袤无垠。

    变幻无常。

    永远超出我们的想象。

    {03}

    把手向下压,窄窄的店门应声而开,轻轻碰响门上的铃铛。

    叮铃。

    没有如预想中一样闻到店内暖暖的咖啡香味,而是细而清凉带着水气的风扑面而来。

    面前,哪有什么拉丁风情咖啡店。

    一条幽深回廊,木制的地板,两侧是栅格纸门,光从半透明的樟纸外透进来,隐约可见廊外摇晃的竹。

    幽深幽深深不见底。

    ——场!

    我张目,哑口不能言。

    记得身处于悠一的场中的时候,场内部还是相当动荡的;然而此场之内是如此死静,简直像一个完全独立的世界。

    “一般人到苏富拉比来都是喝咖啡;而真正要进这家‘店’的人,”悠一推了推我,跟进来,随手掩上门。“——就会像我们一样,到这里来。”

    凉风依然习习有声,然而再没有其它的声音。

    我们沉默地顺着回廊走下去。

    眼前忽而开阔:两旁不再是樟纸格门,一侧是雕工精美的推拉式格门,连成长长一片,纷纷紧掩;向外的一侧则只有低矮的栏杆,这里似乎是二楼,向外看正对着楼外开阔的庭院,庭内竹林牡丹,小池轩榭,雅致之至。

    悠一没有闲心像我一样研究周遭景致,他走在前面,似是在数身边的格门。

    “到了。”他停下来,拉门。

    门内是一间很暗的中式书房,有木头书柜还有雕方花的窗子。书房正中的桌子上堆满了线装书和卷轴。——有人正从这堆纸后面慢悠悠地站起来,捏起眼镜看我们。

    “唉呀,六月十一?”那人笑道。“你来了。”

    {04}

    “六月十一?你来了。”那人笑道。

    “是啊。”悠一在后一句话再加上重音,“我们来了。”

    “哦,还有个小妹妹。”那人似乎在探头打量我。“——这位是?”

    “也是‘六月十一’。”

    “也是?”

    “对。低五年太阳历的灵媒,六月十一。”

    六月十一?

    现在已经不流行用名字叫人了么?

    “你好,六月十一。”那个人似乎转向我,说。

    “我不叫六月十一。”我不忿道,“我有名字。”

    书桌后面,那人似乎笑起来。

    “我没说你叫六月十一。”他摘下眼镜放回桌上,慢慢从阴影里踱了出来。“‘名字’只是一个符号,可以改,甚至没有也罢。”

    窗外透进来的光洒在他身上。

    “我叫的是你最真实的东西,”他笑道,“——太阳历,出生日期。”

    若果我猜得没错,这个人就是把这个场的主人了吧,同时,也是这家店的主人?

    这个用太阳历诞辰称呼人的男人,个子很高,看不出确切的年龄,留着黑色的长发,长相华丽,穿着也很……呃,华丽。亮缎子的对襟上面是很夸张的大红色牡丹和仙鹤,戴着奇怪的珠饰和佩玉,手里还拈了一根细细长长的烟管。

    真是……

    真是……

    真是……

    ……

    你让我说什么好呢。

    “好了拿出来吧。”当我发愣的时候,悠一倒是毫不客气地朝他伸手:“委托案的报酬。”

    诡异男人笑了笑,摸出一只孔雀绿色的小盒子,放在桌面,推过来。

    ——咦?

    “不是钱么。”我拉拉悠一的衣角,小声问,一边拿眼角偷瞄张老板。

    “报酬和金钱不是一个意思,六月十一。”张老板显然是听到了我的话,他悠悠然地靠回椅子里,把烟管放在一边。“报酬是向付出了劳动的人支付的代价。任何付出都是应该有代价的。——当然,代价也可以是任何东西。”

    “那为什么不是钱?”我低声插嘴。不是有意要冒犯,是真的好奇。

    男人笑起来。

    “你这孩子,有意思。”他道:“使用金钱那是因为大多数人难以理解金钱以外的东西的价值。或者说,他们不知道怎样付出和收取金钱以外的代价。——但在我的店里不一样,这里是绝对公平的。在这里,连一个吻都有它的价值。”

    “可以当作代价来付?”

    “是的,只不过对于一般人来说它能抵消的价值很小罢了。”

    “张桃,你说得太多了。”悠一把盒子拿起来,随手递给我。“报酬是谁替那个幻想狂付的?”

    “他的朋友。”男人扬扬眉毛,“但是谁我不能说。”

    “又是和中国的李家有关系?”悠一眯起眼睛,眼神危险。

    “哎,这可是你自己猜的,我可没说半句啊。——对了。”张桃无视悠一那句反问里威胁的味道,转向我:“这次完成委托的人是你吧,那个是给你的。”

    给我的?我看了看手里的小盒子,上面是细密的绘纹,轻得好像空的一样。最奇怪的是,这只盒子是完全密封的,既没有盖子,也没有缝隙。

    “行了,走吧。”悠一显得很不悦,似乎和这个男人多呆一分钟都是危险,转身就走。“这次谢谢你了,张桃。”

    我赶紧跟在后面。虽然还很想四处看看的。

    “嗯?就走了么?”张桃的声音懒洋洋地在背后响起来。“我还说想带小姑娘看看这里呢?我这里可是什么都有哦!”

    我拉住悠一。

    悠一僵在门口。他回过头来,脸色难看。我赶紧恳求地望着他。

    “放心好了,我不会让她看那些东西的。”张桃不知什么时候挡在了悠一前面,懒洋洋笑脸放大。“就看看放娃娃的房间,怎么样?”

    “只有娃娃?”悠一警惕地反问。

    “只有娃娃。”张桃笑眯眯地回答。

    风又细细地吹起来,从方花的窗棂掠进两片竹叶。

    微光投影在悠一的眼睛里,我分明地看到那黑黑的瞳仁里满是不信任,他抿着嘴唇,我能感觉到他很犹豫。

    眼神里的破绽一闪即逝,悠一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

    “好吧。”他说。

正文 张桃的店

    {01}

    悠一似乎更愿意在那间书房里待着,他没好气地说他只等十五分钟;如果超过时间不回来他就会走人,把我留在这里给张某人卖掉。

    张桃大笑,带着我离开了书房。

    长长的走廊凉风细细,庭院里偶有鸟儿啁啾。

    那根烟管不知什么时候又回到了张桃手上,这人的确很夸张,一扭一扭地走在前面,华丽的长袍拖在地上。我突然联想到唐人街的怪异老板,心里有点想笑。

    楼下的庭院里,每每风起就有竹叶被吹落,可是地上却没有一片叶子;等我定睛细看,才发现从竹子上脱落的叶片在半空里翻飞一阵,便会两两合在一起,成为鸟儿,远远飞去。

    我吓了一跳,不敢再乱看,专心走路,低头盯着自己的影子。

    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我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张桃停下脚步。

    我差点撞在他身上。

    “就是这里,怎么样?”他懒洋洋地问我,面前的拉门正向两边滑开。

    我抬头看,不禁哇了一声。

    虽然仍是有点昏暗的房间,但这个房间非常宽,并且好像向深处无尽延伸,每隔十几米,就有一扇半开的隔门,向里面望去,还有房间;一间一间相连,直到无穷远。

    房间的墙壁上是整整齐齐的架子,架子上真的摆满了玩具娃娃。

    各种各样,新旧不一;我见过的,或者我没见过的。

    小得可以置于掌间的,大得无法放上架子的。

    “这是……什么?”我拿起一个只有手掌大小,胡桃木雕刻成的小人问。——它未免也太古怪了,实在不像是装饰或者玩具用的娃娃。它看起来很粗糙,肢体痛苦地扭曲在一起,圆圆的脑袋上没有头发,脸上也没有五官。——准确地说,是只有一样,那就是眼睛。

    木头小人的脸上只有一只眼睛,硕大无比,占据了整张面孔的眼睛。

    黑黑的眼珠突出来,盯着人看。

    “如你所见,这是眼睛。”张桃手里的烟管早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此时他正摇着一把同样华丽的团扇,扇子下的坠子一晃一晃。“那个娃娃只是容器,用来装眼睛。”

    {02}

    啊,你是想说为什么不用瓶子什么的来装?

    不不,这并不冒昧。店的主人有义务为他的客人说明商品的来历。——是的,这里每一样东西都是商品,但并不是愿意付钱就可以买的;我只卖给需要它们的人。

    这只眼睛呢,是我在釜山的时候遇到的委托人付出的报酬。

    那位委托人是个“占卜者”,但却不是天生的灵能者,而是由于对未知之物的疯狂执着,又向精于此道的人拼命学习得来的能力。跟天生的灵能者不同,后天形成的能力是难以控制的。

    一开始,能够占卜让他很高兴,时常在未经别人许可的情况下偷偷占卜别人的事情;过去、现在,甚至未来。哦,你问我那些人需不需要向他付出代价?当然不需要的。别人并没有向他占卜,是他为了满足自己而任意占卜的,所以,要付出代价的是他。

    后来呢,此人的左眼开始变得奇怪,只要直视别人的眼睛,不管他愿不愿意,总是立马看到别人的记忆。——天生的占卜者是不会这样的,只有当他们要占卜,才会启动这种能力。

    这个人的确很可怜;因为从那以后他要看见很多可怕的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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