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世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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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世劫- 第7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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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北辰缓慢的站起了身子,再也没有看她一眼,他的眼眸是血红的,红的几乎要滴出血来,胸腔里的怒火摧枯拉朽的似乎要将一切都燃成灰烬。
冥冥中,就像是有人将一只手狠狠的探进了他的胸膛里,下手又快又准,将他的一颗心死死的捏在手里,用力的翻搅着,那样的痛,痛的让他生不如死。
他想起了二十一年前,当他亲眼看着自己的父兄被侩子手砍下了脑袋,他都没有这么痛过。更多的,却是对清王朝的恨意。
可如今,他再也没有办法用恨来化解痛。因为,这次带给他痛的人,偏偏是他挚爱的女子。
他竟然没法去恨她。
他自十三岁开始,再也没有了骨肉至亲,这世间,一直是他一个人靠着自己活着,戎马半生,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九死一生的穿梭在枪林弹雨,处心积虑的游刃在政府军阀。直到遇到了她。
他爱她,正因为爱她,才会那样爱他们的孩子。可是,却偏偏是她,给了他最致命的的一击,而他,却恰恰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没有人知道他有多珍视那个孩子,可是,现在他的孩子却死了。
房间里寂静的放佛一切也都随着孩子都死去了,他转过头,乌黑的眼瞳里渐渐泛出了痛楚的绝望,紧绷的身子无声的晃了晃,胸口放佛是被千斤重的巨石压着,沉重的让人喘不过气来,连呼吸都是撕心裂肺。
他闭上眼眸,有股温热的液体似乎要从他的眼眶里涌出来,他突然感到一丝好笑,这一世,自从十三岁以后,他就觉得自己永远不会再有想要流泪的时候。那样多的东西,他全都拥有了。唾手可得的天下,万众敬仰的人生,俯瞰世间的地位。金钱,美人,权势,他要什么有什么。
可偏偏,他却保不住自己的孩子。
郑北辰睁开了眼睛,方才那一丝的湿润的水雾之气,刹那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他打开了卧室的房门,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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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
张副官放心不下,从门缝里向着书房中望去,就见地上一片狼藉。桌子上的文件,电话,台灯,笔墨之类的东西全被扫在了地上。
而郑北辰,正背对着他,颀长的身形一如既往,只笔直的站在窗前,如同一具雕塑般的一动不动。
“报告长官,人给带到了。”有侍从走了过来,向着他行了一礼,紧接着,便有俩个戎装岗哨拖着一个宪兵走了过来。
那宪兵被五花大绑,全身都在簌簌发抖,眼眸子里一片浑浊,已是面无人色。
张副官眉头紧锁,看着那个宪兵一脚便是踹了上去。这一脚力道十足,那宪兵栽了个跟头,吐出一口鲜血来。这一踹,倒仿似是将那宪兵的神智给踹了回来。他跪在地上,不住的向着张副官磕着头,口齿不清的喊着;“长官饶命!长官饶命啊!我实在不知道那娘们就是司令夫人,要是知道,我就算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我也不敢啊!…。。”
张副官不去理会,只敲了敲门,道了句;“司令,人已经带到了。”说着,他推开门,抓着那宪兵一把推进了书房。
郑北辰回过头来,一双眸子倒似沉在了阴影里,透出令人胆战的寒光。
那宪兵已是吓得说不出话来,简直一个涕泪横流,只不住的哆嗦着身子,跪在那里冲着郑北辰叩首。
郑北辰二话没说,举起腰间的手枪,“砰”的一声枪响,那宪兵眉心中弹,以额顶地,脑浆崩裂,一声不响的就倒了下去。
男人的目光依然是森冷的,看着那具尸体在自己的眼前不断的抽搐着,大片的红白之物从额头下流了出来。
他站在那里,唇线紧抿,只举起手枪,对着那具尸体又是“砰砰砰”的连开了数枪。张副官一脸悸色,只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直到手枪里的子弹打完,郑北辰才缓缓的垂下了手,只道了句;“拖下去。”语毕,他重新转过身子,定定的站在窗前,冷寂的容颜没有一丝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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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晓时分,天地白茫茫的一片。
铅云低垂,地上积着厚厚的雪,一脚踩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可以淹没到膝盖。一阵阵的狂风将枯树叶子刮得哗哗作响,远远的传来一阵钟声,是远处的教堂敲起了晨钟,一声连着一声。
天寒地冻,呵气成冰。周围全是白茫茫的大雪,天高地远,渺无人迹。
郑北辰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积雪越来越厚,没过了他的军靴。
一众的侍从皆是远远的站着,只有张副官跟在他的身后,随着他深一脚浅一脚的向前走去。
“司令,这天太冷了,咱们还是回去吧。”一开口,便是一阵寒风涌进了气管了,呛得他胸膛里一阵刺痛。
郑北辰默然无语,四周冰冷刺骨,雪花犹如刀子一般,割在了他的脸上,天地之间一片的寂静,偶尔从远处的山林里不时传来几声寒鸦的叫声,声声凄厉。
他眺望的远方,只觉得头疼欲裂,周身都冷的发僵。狂啸的寒风卷起地上的雪花,一团团的朝着人身上扑过来。
“司令,您这样下去,非染上风寒不可。”张副官看着眼前的男子只穿了一件校呢的军大衣,狂风中,他的身躯却是愈发的挺拔。
“永康,我从小就是孤儿,一路靠着自己长大,连我自己都记不清这么多年我究竟是吃了多少的苦。”
郑北辰唇角含着一丝淡淡的笑意,却终是开了口。
张副官一怔,却不知该如何接下他的话头。
“司令,您和夫人还年轻,孩子还会有的。”沉默片刻,他只道出了这句话来。
郑北辰一声轻笑,声音沉重,带着一抹恍惚的痛楚;“你不知道。我一直都想,如果我有了一个孩子,我一定会很爱他,我会给他这世上最好的东西,我绝不会让他受一点的罪,绝不会让他和我一样吃那么多苦。”
张副官心中一酸,眸光中也是闪过一抹深切的痛色;“司令,请节哀。”
郑北辰面色淡然,他摇了摇头,似乎是觉得自己可笑一般,眉梢与眼底俱是染上一抹自嘲。
“得到了,又失去,这种痛苦最是磨人。”他说了这一句,一双眸子里却是闪过一丝严霜般的冷色,更多的,却是深切的痛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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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卷着大雪,呼啦啦的打在窗上,叶雪妍静静的靠在床头,一把乌黑柔顺的长发垂落在枕面上,单薄的肩头脆弱的仿似一片薄透的琉璃瓦,乌黑的头发下那一张面容雪白如玉,苍白的似乎要透明一般,隐约的透出青色。长长的睫毛下是极其安静的神色,许是过于安静了,倒显得没有了神采。
垂着粉色流苏的灯纱罩透出昏黄的光晕,淡淡的照在她的身上,她就像是那刻在瓷瓶上的釉花,孱弱而温暖的白描。
郑北辰自那次从卧室中出去后,便再也未曾来看过她。而李语珺,却被他遣人送回了北平。每日里,除了秦妈与丫鬟,她谁也见不到。
“夫人,喝药吧。”秦妈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汁走了过来,舀起一勺,送到了叶雪妍唇边。
她的眼眸微微转了转,终于是凝聚了一丝生气,不再那般犹如一潭死水。她张开口,机械化的将秦妈送过来的药汁喝下。
喝完后,秦妈取出一盒的糯米麦芽糖,拿出一块温声道;“夫人,吃一块过过嘴吧。”
叶雪妍瞧见那糖,心底的回忆汹涌而出,泪水又是吧嗒吧嗒的落了下来。
秦妈一慌,连忙从肋下将手帕取下,手忙脚乱的为叶雪妍擦拭着;“快别哭了,您还在月子里,这眼睛要是哭坏了,那往后可就麻烦了。”
叶雪妍无声的摇了摇头,她的手指哆嗦着,拿起了一块糖,唇角却是一抹凄婉的弧度。一颗心只觉得是万箭攒心般的剧痛,她快绝望了。
“他,在哪?”她艰难的开口,声音已是沙哑的不成样子。
秦妈怔了怔,知道她问的是郑北辰,此时却不知该如何回答是好,只含糊的道了句;“夫人,您只管好好养着身子,其他的事就不要想太多了。”
“秦妈,他这段日子,有回来过吗?”她睁着一双殷切的眼神,看向眼前的妇人。
“司令他,前些日子就回北平去了。”静默片刻,秦妈终是一咬牙,说出了真相。
这一声无异于平地一声雷,响在叶雪妍的耳际,她双眸失神,身子只软软的倚在床上,泪水犹如乱珠一般从眼眶里往外抛。
“他走了,他不要我了,我知道,他恨死我了。。。。。”那一声声犹如杜鹃泣血的声音,哀伤婉转,令人闻之落泪。
秦妈眼圈也是红了,除了安慰,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叶雪妍蜷缩着身子,将被子紧紧的盖在自己身上,只哭的肝肠寸断。
她那样的痛,她甚至情愿和那个孩子一起去死,可是郑北辰不会相信她,他再也不会信她了。


 第一百零六章 她受不得风(郑北辰酩酊大醉) 推荐票满5000加更

“司令,黛龄小姐来了。”二楼的包厢里,灯光昏暗,张副官走到郑北辰身边,腰背站的笔直。
郑北辰手指里夹着一支燃着的香烟,那烟烧出好大的一截烟灰来,他毫无察觉,目光放空,只望着茶几上一盏青瓷盖碗发呆,半天都没有动一下。直到张副官走近,他的瞳孔里方才凝聚了神色。
接着,那抹纤浓合度,妩媚妖娆的身姿便款款走了近来。
陶黛龄刚下台,便在后台换了身衣裳,匆匆赶到了包厢。依然是那般娇艳美丽的面容,一双眸子似是要将人的魂魄都给勾去了。那副好嗓子,犹如甜腻的豆沙,甜糯而绵软。
“将军。”她盈盈一笑。
郑北辰看向她,颔首道了句;“坐吧。”
陶黛龄依言坐在了他的对面,而张副官,眼眸不经意的在女子的面容上轻轻瞟过,便一言不发的走了出去。
“黛龄听说沪城的军校现在正建的如火如荼,将军又怎么会有时间回到了北平?”许久不曾见到他,陶黛龄将自己的眸光隐在阴影下,深深的注视着眼前的男人。
郑北辰闻言,只将手中的烟卷掐灭,淡淡一笑道;“怎么,你是不想看见我?”
陶黛龄一怔,便是一笑道;“的确是不想看,似将军这般的人物我若是看多了,眼珠子给看叼了,您可让我往后上哪找夫婿去?”
字字清脆,一番话,说的又娇俏,又顽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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