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间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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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间事- 第3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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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来说:“能不能对‘王牌’有点信心?我这个名头,不是拿钱买来的。”
  “海盗那么穷,当然会省子弹,估计也没受过多少射击训练,就他端枪那角度,肘那么浮,枪口那么飘,你觉得能射得到我,嗯?”
  “我也就只有一条命。虽然有时候拿它出来装腔作势,但我不拿它玩的。”
  岑今的脸色慢慢和缓下来。
  卫来笑,他喜欢讲道理的聪明人,那次帮她精简行李的时候,他就看出来了。
  抬头看,海盗停在不远处,估计在等,很不耐烦,但吃了他先番那一呛之后,也没催。
  “事实上,挺遗憾他没开枪的,我目测了一下,我只要一矮身,给他来个扫腿,他仰跌下去,子弹都会喂天……很潇洒的动作,你没眼福……走吧。”
  他伸手,手掌微微用力,看似无意地从她后腰抚到腰侧,借着这推,很巧的占了点便宜。
  见他们终于动了,两个海盗松了口气,遥遥在前头引路。
  能感觉出渔村气氛的舒缓,回头看,有些棚屋里偷偷探出头来,再走一段回头,三三两两的人站在空地上,不知所措似的朝这边张望。
  他问岑今:“现在还觉得300万很有把握吗?”
  岑今示意了一下前头的两个人:“我不相信他们出来之前,虎鲨没有交代过要讲礼貌。”
  “如果这是虎鲨授意的,那他就是故意想给我一个下马威——心里不踏实的人,才会这么装腔作势。”
  挺自我陶醉的,只有虎鲨装腔作势吗?你起初不也装模作样,拒绝接听电话,说什么只有虎鲨才能跟你讲话?
  有一道极细的光从脑子里掠过,像是在提醒什么,没能抓住。
  卫来皱起眉头。
  很快到了岸礁边,近海的海水清澈,有一艘轻型冲锋舟荡在岸边,船头拉出又脏又污的缆绳,盘扣在一块凸起的礁石上。
  极目远望,这海看不到边,要是麋鹿在,一定会咋咋呼呼地说:卫!看,这快艇像个饺子,都不够塞红海的牙缝!
  不知道那艘谈判的母船停在哪,估计至少需要一个多小时水程,卫来问岑今:“红海……应该挺文静的吧?”
  他对这一带的地理不熟,当她是教科书:她援过非,又系统研究过这里的人文,总能答个八九不离十的。
  岑今说:“红海算是亚非间的内海,风浪一般不会很大,不过也很难说……”
  卫来刚放下的心又提起来了。
  “这海之所以叫红海,有一个说法:当撒哈拉的红色沙尘暴侵袭过来的时候,狂风卷起红色的沙尘,把天空染成红色,大海会卷起赤红的海浪,海岸边耸立着红色的岩壁……”
  她耸耸肩:“我也不知道这些日子会不会刮沙尘暴。”
  这不废话吗,前两天刚刮过一场。
  麋鹿这王八蛋,说什么能跟沙特人做生意,等于铺开一条颤巍巍的金桥——这世上有那么好赚的钱吗?都特么血汗钱。
  刀疤抢先一步上了船,AK跟上的时候,忽然痛呼一声跳开了去——他踩中一块有棱角的小石子。
  鞋子真是人类的伟大发明……
  又有一线极细的光亮从脑子里掠过,再次滑脱,还是没有抓住。
  卫来心头升起一线寒意。
  这不是他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以前也有,一次是翻车,还有一次是中枪。
  业内有个说法:死神带了镰刀,一茬茬收割人头,像收割稻禾。他们这种边缘人,离死神太近,危险来临的时候,可以预先看到死神镰刀上的反光。
  这反光,就是脑子里那线极细的光亮,是不祥的征兆,也是活命的提醒。
  到底是什么呢?
  ——天气会变糟、沙尘暴会很快侵袭,还是虎鲨那里摆下的其实是个圈套?
  AK不耐烦地催促他们上船。
  卫来扶住岑今上了快艇,快艇很小,像块舢板,没遮没挡,艇里有桶续航用的引擎汽油,艇中间横架了块板,应该是座位——现在成了天然的格挡,把海盗和他们分开,像楚河汉界。
  引擎轰然有声,快艇起航,向着看不到的海心深处疾驰而去。
  高速行驶带来了风和一起一落的颠簸,岸很快退的看不见了,四周都是碧绿色,阳光照过来,粼粼耀人的眼。
  红海是世界上温度最高的海,夏季温度在30度以上,以至于有人戏称在红海的浴场洗的都是热水浴——这么上照下蒸着,卫来自己都有些受不了,他打开行李包,翻了件衣服出来,张开了帮岑今搭上。
  她低声说了句:“有点晕。”
  卫来伸手虚环住她,防她受不住颠簸磕撞:这样日晒雨淋的海上生活,本来也不该是她这样的人经受的……
  他抬起头,刀疤负责掌舵控制方向,海上的浪虽然不大,但船越小,因水流而起的颠簸就越频繁——AK似乎也有点不舒服,缩在船舱里,嘴里骂骂咧咧,枪搭在肚子上,枪口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依然朝着他们。
  然后脚一抬,架在那块搁板上,脚底板正对着卫来的脸。
  脚心一个红印,刚被小石子给硌的。
  特么一点礼貌都不讲……
  电光石火间,卫来忽然想到了什么,手臂下意识收紧。
  岑今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卫来没看她,他的目光在刀疤和AK间逡巡了一回,忽然笑起来。
  他转向岑今,伸手抚进她头发,手掌包住她脖颈后侧,硬把她转向自己,语气和表情一样的轻佻,用英语说:“昨晚上你带劲的很,老子都为你疯狂了。”
  用了俚语。
  眼角余光看似无意地拂向那头:那个刀疤没吭声,包住头脸的白T有点松垮,露出无意识收缩的上唇肌——典型的厌恶。
  AK则怪异地盯了一眼岑今,眼神又是轻蔑又是不屑。
  岑今盯着卫来看。
  卫来还是笑着,凑近她耳边,改用中文:“来,推开我的手,用英语让我收敛点,一直保持跟我调情的状态,重要的话我们用中文说,记得低声。”
  岑今眸光紧了一下,很快勾唇笑起来,她低下头,伸手推开他手臂,说:“讨厌。”
  卫来大笑,肆无忌惮地再次挨近,低头吻她耳廓,像是耳鬓厮磨:“会游泳吗?”
  “会。”
  她有点紧张,卫来捉住她垂下的手,用力握了一下。
  “现在,我每一句话,你都听好了,自己分辨着,照做。”
  “待会,如果打起来,尽量往船舱里缩,像那天沙尘暴一样,趴的越低越好。”
  “如果再危险,就往海里跳,不要游远,流弹会伤人。尽量靠近船,不要近引擎,以免受伤。我会下来找你。”
  岑今在他的怀里点头,轻声问:“为什么?”
  “这两个人,不是海盗。”
  
    
    第31章

  两个人里,AK咋呼些,也更好对付,刀疤有点深藏不露,喝得住AK,应该是个领头,但身上没武器——卫来仔细观察了,这么热的天,穿的都风凉,别说枪了,他身上连刀都没插一把。
  步骤拟好:夺枪、抢船、己方零伤亡、对方看运气——谁让你们送上门来的?
  他仰起头,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呵欠,然后转身,背对着那两人摇摇晃晃站起,长长伸了个懒腰。
  AK在后面吼:“坐下!坐下!”
  卫来微笑,眼角余光觑准浪的起伏,右腿忽然用力下顿,船身迎来一个大的摇晃,他装着重心不稳惊慌失措,大叫“啊呀”,狼狈之至,向后就倒。
  敌对警惕的双方,正面去扑,对方第一反应是开枪,但因意外狼狈倒向,对方本能反应是推开。
  果然,AK的骂声在身后响起。
  卫来唇角轻弯:等的就是这个。
  AK的手推到他后背的刹那,他的背肌骤然收缩,两只手臂迅速探向身后,又准又狠,抓住AK的左右肩胛,当他是垫在身后的一条毛毯,大力向外抽抛。
  抛地AK昏头转向,脊背躬起,像被人扔出海面的鱼,与此同时,卫来身子后滑,如同溜盘转向,一手接住跌落的AK47,另一手从AK后腰探过,大力抓住他裤腰,硬生生从半空拽回挡在身前,顺势抽出那把沙漠之鹰。
  刀疤刚从船身的晃荡中坐定,眼前已经变了天地——
  AK在对面坐着,喘着粗气,下巴被沙漠之鹰的枪口粗暴顶起,眼神张皇不定,AK47的长枪柄身从腋下伸出,黑洞洞的枪口直直指着他。
  刀疤紧张的喉头发干,下意识拉灭引擎。
  整个海面都安静了。
  有海鸥张着翅膀从快艇上方掠过,清亮短促的一声叫,空气里留存的余响像映着阳光的悬宕蛛丝,颤巍巍拉向无穷无尽。
  半晌,卫来的脸从AK脑后探出,笑着跟他打招呼。
  “这个时候,你是不是应该……双手举过头顶?”
  出乎意料,刀疤居然硬气的很,虽然没敢妄动,但也没犯怂投降。
  行吧,不强求,双手举不举过头顶都没差——反正待会一样要绑。
  卫来膝盖顶了一下AK:“起来,看见缆绳没有,把他绑了。”
  AK瑟缩着,慢慢站起身,仰头的刹那,卫来注意到,他向刀疤使了个眼色。
  这是还妄想着绝地反击?为免后患,就该把这两人手脚都打残了再细审……
  AK忽然暴喝一声,向着刀疤冲了过去,卫来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跟刀疤抱作一团,双双倒栽下船。
  船身外侧泛起巨大的水花,卫来赶过来,看到两道拼命外游的水线,他举起枪,眯着眼睛瞄准了会,又缓缓放下。
  特么的是不是傻啊,这是红海中央,没船等于没命,跳海逃生,这不等于自杀吗?
  某一个瞬间,拼命划水的AK忽然一个仰泳翻身,脸色又是诡异又是狰狞。
  卫来忽然反应过来,吼:“岑今!”
  她刚扶着船舷站起来。
  卫来向着她的方向直冲过去,单手揽她入怀,没有丝毫停顿,脚下用力蹬开船身,借着一蹬之势游鱼样斜窜入海,沿着斜入之势迅速下潜。
  船在海面上爆开,向下的冲击波推着海水涌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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