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远在手机上定位，片刻后，说：“这些都是网吧的地址。”
“如果发帖的人早就知道我们会定位追踪，就肯定不会用固定的电脑来发帖。但是他大部分的帖子都是在一家网吧发的。”李季然扶了扶眼镜，“要不然让人先去盯着这个地方？”
江远点头，“也好，但是不要打草惊蛇。”
许栩在这方面混得开，立刻就去安排人了。
江远放下手机，甄则川提着一口袋走了进来，将口袋放在办公桌上，从里面拿出几罐瓶酒，冻过的，罐子上浸着淡淡的水雾。他抬手一扔，江远接住。
“去喝点儿？”甄则川说。
“好。”江远起身，与几个人一同出了公司。
几个人开车到了一处小区，小区楼房陈旧，楼体外的瓷砖有着斑驳的污渍，家家户户阳台上，杂七杂八地放着杂物，凌乱，却充满生活气息。
这处靠近城郊的老居所，连绿化的花园都被小区里的人开垦出来种菜了，小区外没有围墙，小区里的人就在小区内经营摆摊，卖些生活必需品。
江远将车开进去，小区道路两旁的摊贩小心翼翼地挪动着摊位，避开他的车。
小区里的大爷大妈，还有男男女女，好奇又惊疑地盯过来。
最终车子在一处叫做“怪味道”的店前停下来。车窗放下，店里油腻又醇厚的麻辣香味飘了出来。
这是一家小区内的老夫妻经营的串串香，现在还没到晚上，生意并不好。
几个年轻的服务员在门口张望了一会儿，见车上的人下来，确定是要进店之后，才敢迎上去。
四个男人西装革履、气质不凡，与这小区格格不入，自然不会有人想到，这种只会出现在高档名贵场所的人，会跑到这种街边店面上来吃东西。
还没服务问好，江远已经选了一个位置坐下，也没看菜单，直接说：“来红锅，中度辣，一箱啤酒，碗筷摆好就没你们事了。”
服务员怔了怔，上了锅，开了火，周到的服务好。
甄则川先把啤酒满上，让许栩和李季然去拿串串，“那个牛肉多拿一些，店里的特色，还有撒尿牛丸、香辣鸡皮、麻辣排骨、里脊肉、香肠、午餐肉、火腿肠、毛肚、粉丝……”他一口气说完，顿了顿，“再来点素的，金针菇、香菇、黄瓜、南瓜、茄子、藕、四季豆……”
李季然和许栩互相对视一眼，许栩扯了扯嘴角，“想吃什么自己个儿拿去！”
“一样来点儿！”甄则川对着两人的背影说。
串串都下了锅，锅里冒出滚滚白烟和浓郁的麻辣香味，几个男人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甄则川给江远倒满了啤酒，举杯与他“砰”了一下。
甄则川：“当初你刚回国时，什么都没有，就住在这个小区里。”
“房租八百，有电视有床，比睡地下室合租房要好多了。”江远磕了磕酒杯，“这小区破旧，离城区远，是那种倒迁房，住的都是农村搬过来的老人，所以还好。”
农村的人失去了土地来到城市的边缘，没有谋生的一技之长，也就会在小区里摆摆摊。农村人不讲究，常年的摆摊和粗糙的生活，将小区弄得脏乱差、又吵闹，绿化也被人变成了菜地，稀稀拉拉种着几颗菜。
“据说过不了多久，这里也要被拆了，重建楼盘，高档居所。”许栩一手拿着串串，一手端着啤酒，说，“这里的人，大多又要四处漂泊了。”
江远抿着唇，没说话。
甄则川抬头，看向店外，一幢楼隐没在楼体之中，他抬手指着，“你那时就住在哪儿，32号楼，第二层。”
江远点头，转头看了看。
甄则川拍了拍他的肩膀，“别说，你当时回国，住在这种地方，我怕你不习惯的。二楼，下面就是店面，从早到晚吵闹不休，半夜还有小区的人在楼下打麻将打游戏，隔音又不好。我还真怕你这个在国外养尊处优的少爷会受不了。”
江远一笑，“那时候什么都没有了，所有的一切重新起步，就算给我一个安静舒适的地方，我也不会静下心来。”
“寻找了这么多年，努力了这么多年，眼看着就能拿回roc了，现在为了舒颖放弃，后悔吗？”甄则川慢慢地倒了一杯酒。
江远全身微微一僵，握紧了酒杯。
“事情没那么简单。”江远懂得甄则川的意思，“等查清楚了，找到了突破口，危机就能慢慢的化解。”
李季然把竹签上的牛肉扒拉进碗里，沾了酱，抬头对江远说：“发帖的人，透露的信息中，说他曾经是roc的研发公司的人之一。当初和我们一起创建公司的，虽然如今散的散，走的走，大部分都没了音讯，但是会这么做的人，也就那么一两个。”
江远点头，“只是，当时李畅杰变卖了roc的技术和信息之后，在我们败诉之后，就消失了。如果他识趣的话，就该有多远走多远。”
如果消息就是李畅杰放出来的，那么他的目的是什么。为什么他会首先选择攻击舒颖的U·V，而不是江远的江凌集团？
李季然：“舒小姐那边已经提出了诉讼，走法律程序虽然慢一些，但是也会很快找到恶意放出消息的人。届时原因自然就知道了。”
☆、被威胁的舒小姐
舒颖去公司与律师见了一面，随后回到了公寓。
寒风料峭，天幕阴沉沉的，进了公寓，迎面笼罩的暖气驱走寒冷。舒颖换了鞋，刚打算进书房，便听见敲门声。
她定了定，猜想着到底是谁，开了门，看见门外站定的人，不由得微微蹙眉。
“小颖，”林启彦低声喊她。
他一身修长挺括的深色风衣，英伦风格的围巾，半遮住脸，一双锐利漆黑的眼睛微微凹陷，俊利的眉轻蹙着。
舒颖侧身让开了些，让他进门。
“要喝水吗？”舒颖问。
“我的车就在楼下，”林启彦进了门，看着她，开门见山地说：“爸爸请你回林家一趟，就是今晚。”
“现在？”舒颖心头一沉，抬手看了看手环上的时间，此刻已经快到七点，可江远还没有回来。
“是，”林启彦郑重地点头，“他让我亲自来接你，务必将你带回林家。”
“为什么？”舒颖不解，这么多年，虽然林启彦不时地会让她去林家，可林家的人，包括林凯宏，却从来没有亲自要求她回去过。
一来，她并不是林家人，二来，林家人似乎自觉高人一等，没人会放下脸来请她一个外人。
“爸让我亲自来接你，还不够吗？”
真是够了。
舒颖缓缓地笑了笑，将外套往上拉了拉遮住下巴，说：“好吧。”
林启彦松了一口气，临出门前，舒颖又停了停，“不需要带些礼物吗？”
“不必，”林启彦放松的脸上勾出一抹笑容，“就当是回家吧。”
话虽然这样说，舒颖并没有听。她进了厨房，看见放在柜台上的几个礼盒。有些是同事送的，有些是江远的朋友送的。其中有一盒从澳门来的保健品，据说很有来头。舒颖提上了，再随手拿了几个包装好看的，跟着林启彦出了门。
林家在城南一处别墅群中，此时寒冬未去，料峭凌冽的小山，连绵起伏之中，露出星星点点的别墅，别有一番风致。
林家虽然是世家，可并不张扬，别墅并不豪华奢贵，但气韵非凡。
林启彦把车停下，立刻有人迎了上来。
那人似乎是林家的佣人，没见过舒颖，依旧得体礼貌地问好。
“这是舒小姐，”林启彦说。
那人立刻明白了过来，看舒颖的目光顿时变得复杂探究。
舒颖并没理会，与林启彦一同进了别墅。
春节刚过去不久，别墅大门上张贴的春联红火簇新，两盏火红的灯笼悬挂着，热闹喜气。
可别墅中很安静，一路上只听见脚步声。
直到过了玄关，进了正厅，才发现偌大的正厅内，沙发上坐了好几个人。
听见脚步声，所有的人同时抬头看过来。
舒颖第一眼注意到的，是坐在沙发正中央，一身锦缎绣着牡丹与福字唐装的老人。
老人白发稀疏，皱纹如刀刻，法令纹将干瘪的脸分割开去，嘴角狠狠地往下挂着，被皱纹拉扯的眼睛，浑浊却精明，带着世人难以匹及的深和利。
舒颖一眼就认出这是林家的“当家主母”——林宏凯的母亲。如今她已经是耄耋老人，可骨子里透着的对舒颖的鄙夷和厌恶，却丝毫没随时间流逝而消失。
林老母身边围着几个年轻人，应该是林家的小辈。林启航和程蕙也在。
林启彦看见舒颖，欣喜过往，豁然起身就要跑过来，突然听见林老母一声冷哼，程蕙离开按住林启航的手。
林启航半起的身体尴尬地顿住，转头看着林老母，说：“奶奶，那是我姐姐，我姐姐也来了！”
林老母往下垂的嘴角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林启彦带着舒颖走了进去，恭敬地站在林老母身前，问候了几句。
“奶奶，我带小颖上楼了，”林启彦说。
林老母点点头，垂下了眼皮，从头到尾，没看舒颖一眼。
舒颖在与林启彦上楼之前，眼光扫过程蕙。她端坐在沙发上，背对着舒颖，有那么一瞬间，舒颖觉得程蕙的脊梁似乎有些佝偻无力，可她看上去，依旧端庄而坐，得体又雍容。
楼上，每间房门都贴了“福”字，布置雅致考究，焕然喜庆。
厚重的书房门被推开，林启彦带着舒颖走了进去。
书房很大，林凯宏站在书桌前。
他一身中山装，简约干练，沉肃老持，虽然上了年纪，可气势却不输年轻人。在官场沉浮一生，一举一动，哪怕只是一个眼神，都不怒自威，威严又庄重。
林启彦：“爸。”
林凯宏面无表情，不看林启彦，却先看舒颖，那双犀利的眼睛漆黑深邃，带着几分压迫，又有几分探究与考量，似是打量着舒颖。
舒颖：“林叔叔。”
林凯宏对林启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