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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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病- 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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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有他对我那么好。”她肯定地对了凡师太说。
  师太的脸上浮现一丝淡淡地悲悯:“殿下,倘若还有一个人对你这么好,那么你……会不会也喜欢跟那个人在一起?”
  阿绯瞪圆了眼睛:“什么?不可能……”
  师太道:“如果贫尼说,真的有这个人呢。”
  阿绯张开口:“不可能,我……我一点也不记得……”
  师太望着她清澈的眼睛:“殿下,有些事情你不记得,不代表没有发生过,也不代表没有存在过,确然是有那样一个人,比宋守更加地疼爱着你。”
  她的声音如此温和,就像是一只极为温柔的手,在阿绯的脸上,身上,心头上抚摸过,阿绯跪在她的身旁,身子忽然一晃,脑中模模糊糊地竟涌现好些影像。
  “小阿绯,慢点跑……”那个声音明朗地在呼唤,带着丝丝暖意。
  那个蹒跚的身影不负众望地跌倒在地,发出哎呀叫声,继而开始哭。
  “都说让你慢点了,哪里疼?”声音里带了一丝焦急,他抬手将一个极小的人儿扶起来,揽入怀中,“让……看看……别哭,揉一揉就好了……”
  阿绯忽然觉得头疼如裂,她抬手抱住头,眼泪没来由地自眼眶中跌落。
  阿绯不记得那个人的样貌,也不记得他究竟是谁,可是那种来自于他的温暖无私发自内心的疼爱直直地击中了她:“谁……好疼……”
  阿绯疼得泪跟汗同时留下来,她弓起身子,几乎想把头缩进胸腹里去,又几乎想把头抵在地上,好控制住那股呼啸而来的痛,痛的她几乎失去神智,就像是几千万个声音同时在脑海中狂叫起来,饱含着种种令人难以承受的情绪。
  一只手轻轻地覆在她的额头上,几乎同记忆的光影重叠起来,阿绯渐渐地镇静下来,对上了凡师太的眼睛。
  阿绯几乎是急切地抓住了了凡师太的衣袖,眼神茫然而悲伤:“他是谁?真的……有‘他’吗?”
  回答她的是另一声轻叹:“殿下……”她淡淡地笑了笑,眼神里含着悲悯,“你的病,比我想象的要重一些。”
  “啊?”
  了凡师太的手滑下,握住阿绯的手:“殿下,你可有任何恨之入骨的事或者人?”
  阿绯皱眉想了想:“没有。”
  师太温和地看着她:“为什么?”
  这本是个奇怪的问题,阿绯却道:“我遇到的人,虽然有的很古怪,但……多半都会对我好,我为什么要‘恨之入骨’?”
  “殿下,”师太微笑着道,“如果你能做到不恨……顺其自然,那一切便能水到渠成。”
  “我不明白,”阿绯有些惶然,“师太,我相公呢……还有……真的还有人对我那么好吗?如果有,那又是谁……”说到那个人,声音都忍不住有些发抖。
  好奇的种子种下,就会生长出来,那是一种“因”。
  师太微笑:“你很快就会知道的。”
  阿绯忽然觉得一股暖流从掌心里慢慢地涌起来,暖洋洋地蔓延开来,耳畔似乎听到低低地诵经的声音,奇怪的是听起来也很舒服。
  阿绯有些发昏,跪坐在了凡师太身边,慢慢地倒向她肩头,竟睡了过去。
  傅清明跟步轻侯入内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了凡师太盘膝垂眸,低低地诵着经文,周身散发着静谧圣洁的光芒,在她旁边,阿绯蜷缩着身子,睡得像是初生的婴儿般恬静。
  傅清明落了座:“不知师太觉得如何?”
  了凡师太道:“心病无药医。”
  傅清明一顿:“连师太也无能为力吗?”
  了凡师太的声音依旧平静而缓慢:“她现在的情形,就好像是筑起了一道堤坝挡住洪水,倘若强行要医,就好像把那道堤坝毁了,所有的洪水一涌而出,后果是她所无法承受的。”
  傅清明垂眸无言。
  步轻侯道:“师太,这道堤坝,是她自己所设,还是另有他人?”
  了凡师太微笑看他一眼,道:“起初是出自他手,后来,也有她的有意为之……虽然她自己并不知情,但是潜意识里,已经不愿意旧日的洪水涌出了。”
  步轻侯皱眉道:“可是因为那些洪水对她而言是不愿碰触的……不好的记忆?”
  “正是,”师太道,“只不过挡住了的洪水里头,却仍有她眷恋的东西……将来若是能度过此劫,便仰仗那些她眷恋的……”
  步轻侯苦笑:“这个,在下却不懂了。”
  师太道:“就像是洪水里头有些种子,漂浮其中,但若是这些种子可以落地生根,长成参天大树或者绿荫,那么洪水,便会化作绿洲,所谓的‘病’,便也不药而愈。”
  步轻侯豁然开朗,又道:“可是听起来……好生艰难。”
  师太道:“她体内的那一道蛊落的极为巧妙,若是贫尼所料不错,当是南溟遗民的手笔,才有如此精妙的手法。只要蛊主不引动,那么这蛊便是看守堤坝的巡使,若是蛊主发难,这蛊,便可能是毁去堤坝的元凶,是生是死,皆在他一念间。”
  傅清明同步轻侯两人同时沉了面色,师太转头看了一眼熟睡的阿绯,又道:“除此之外,有件事……”
  正说到这里,傅清明忽地一甩手,只听得“咔”地一声,旁侧的窗棂被打断,外头一人闷哼了声,喝道:“放!”旋即无数地冷箭自窗外飞了进来。
  傅清明同步轻侯两个双双起身,将乱箭当下,了凡师太却仍是一脸平静神色,垂眸自顾自地开始念经,只是有些许被傅步两人挡下的断箭跌落她跟阿绯的身遭,却好像撞上什么无形的阻隔一般重又跌向别的地方。
  顷刻间乱箭如雨,傅清明几乎按捺不住就跃出去,幸好那波人来得快去得也快,只留了一室的断箭。
  步轻侯本想追,却被傅清明拦下,步轻侯有些气恼,道:“是朱子的人?怎可如此!”
  傅清明看看地上的箭头,冷道:“不是朱子,是些冲我来的杂碎。”
  两人回身,便向了凡师太行礼告罪,师太淡淡道:“今日天晚了,两位暂时歇在此处,明日再行吧。”
  傅清明道:“师太方才所说还有件事……”
  师太目光在他面上一停:“过了今夜,明日再说。”
  面对这尼僧,傅清明竟无法再问下去,她的身上似有种令人无法违抗的气质。
  阿绯到了傍晚便醒了过来,正在迷迷瞪瞪回想发生了什么,庵内的尼僧准备了水请她沐浴,阿绯极为高兴,痛痛快快地洗了澡。
  尼僧们准备了干净的僧衣僧袍给她,阿绯也都乖乖穿了,只不过她不会梳理头发,擦干了头发便只让满头青丝披散着。
  “现在做什么?”阿绯问道,“是不是要去吃饭?步轻侯呢?”
  伺候的僧人道:“因是尼庵,两位施主居住不便,在庵外的别院住着。”
  “倒也好,”阿绯挠挠头,“正好不用见傅清明那个讨厌鬼了。”
  简单吃了饭,尼僧便引她去见了凡师太,阿绯正也还有一肚子的谜题,便极为高兴地跟着去了。
  了凡师太望着面前坐着的阿绯,她的头发乱糟糟地,还有些湿湿地胡乱搭在肩头,又着素色衣袍,神情懵懂地,像是初生孩儿般地干净。
  室内沉默片刻,了凡师太道:“我自三岁出家,修行百年,这五年来,自料着该是涅槃之期,怎奈一直都未成……有一日我静坐之间,忽地心血来潮,大概是佛祖觉得我在尘世间仍有夙缘未了,故而才想出‘有缘人’的想法,想把那一点牵连去除。”
  阿绯仰着头,半张着嘴,不知道该说什么:“那师太都找到了吗?”
  了凡师太望着她,眼神中带着几分怜惜宠溺似的:“本来以为没找到……可是……”今日她静坐殿中,忽然心神不宁,才命人去请傅清明。
  那人身上的煞气戾气,令向来清净修行的她都觉得无法忍受,本来请他入内是窥破他的居心,免得在这清净佛门之地起血雨腥风,却没有想到……
  阴差阳错地找到了真正的她。
  了凡师太的脸上有种异样的光华,轻声道:“过了今夜,我大概就可以涅槃了。”
  阿绯觉得这声音格外温柔:“师太,你听起来很高兴。”
  “是啊……”了凡师太的手在她的额头上抚摸过,“殿下,我只能尽力,剩下的……便靠你自己了。”
  “师太,我不懂呢。”阿绯望着她,几分依赖似的,除了宋守,只有了凡师太身上有种令她安心而舒服的气息。
  了凡师太爱顾地看着她,这个本该被万千宠爱捧在掌心的女娃儿,全然不知自己的存在干系到什么,她似乎能看到她背后牵连的所有,但将那些沉重的东西都加在她身上,却更连了凡师太也都不舍得。
  师太默默地看了阿绯一会儿,终于轻声道:“殿下,你必将找回自己的身份,要切记,维护你需维护的子民,便等同维护你天生的荣耀……静静等候,所有的一切终将会有了局……”
  阿绯不是很懂,但师太的声音让她安心,于是她乖乖答应了声:“喔,好的。”
  师太点头,将手按在阿绯额头,阿绯只觉得她的掌心温暖,令她极为渴睡,她闭了闭眼,竟真个“睡”了过去。
  不知多久,阿绯耳畔似乎传来细微的诵经声响:“愿我来世得菩提时,自身光明,炽然照耀无量无数世界,以三十二大丈夫相,八十随形好,庄严其身;令一切有情,如我无异。愿我来世得菩提时,身如琉璃,内外明澈,净无瑕秽……”
  阿绯做了个梦,在那个梦里,她又一次跌倒,而那个人一千万次地把她扶起来,温柔地问:小阿绯没事吗?阿绯仰头看着,阳光
  中他的脸模糊不清,她却痴痴瞧着,嘻嘻地笑了出声。                    
  


17、威,威名

  天不亮,就有僧人踏着清冷的晨色敲响桃源别院的门,傅清明跟步轻侯两人起身,黎明的薄曦中僧人合什行礼:“打扰两位施主,只是师太有命,在卯时将至之时请两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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