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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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年第1期- 第8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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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庞言老师的策划下,趁机为我们搞起一种“全方位队列”。这种队列的构思确实奇巧,横着看竖着看斜着看都成一条直线,如同站在棋盘上,行进起来也更显威武气势。虽然一开始有些乱,但这种独特队形还是很快引起校领导的注意,并当即举行观摩,要在各连推广。大摩登也由此一跃成为全校总指挥。那一阵庞言老师一改平时的松懈习性,每天都帮大摩登粗脖子红脸地喊口令。 
  我们都感到奇怪,庞言老师这种人怎么一下也积极起来? 
  石革新说的事,就发生在那段时间一个星期六的晚上。那个星期六由于我们的队列总是走不齐,被庞言老师和大摩登勒令练到很晚。据石革新说,我们解散之后,大摩登就回宿舍去了,但她在走过庞言老师跟前时又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话:“你快点过来。”她这句话说得很轻,而且很快,但还是被石革新听到了。于是,石革新跑去水龙头冲了把脸,就又悄悄绕回大摩登的宿舍门口。那时大摩登跟丈夫两地分居,住学校单身宿舍,她的房间就在楼道一个僻静的拐角。当时石革新远远看着,时间不大,果然见庞言老师走过去,他先朝左右张望一下,然后一闪身就进了大摩登的房间。石革新信誓旦旦地说,庞言老师是什么时候出来的他不敢说,因为这以后他就回家去了。但庞言老师在那个晚上,大约十点钟左右,的的确确钻进了大摩登的宿舍。 
  卫东听完石革新的话,想了想摇摇头说,这不能说明任何问题,比如庞言老师是忘了什么事情呢,比如他是去跟大摩登商量练队的事呢,再比如,他去找大摩登借什么东西也有可能。石革新立刻无言以对。那时庞言老师还没结婚,也住学校的单身宿舍,他临时去找大摩登借东西,这不是没有可能。但那天晚上,我们来到卫东家里,卫东把这件事告诉了他母亲祁老师,祁老师又向石革新详细询问了一些细节之后,就微微笑了。她说,你们毕竟还是孩子,大人的事,你们不懂,这件事恐怕没那么简单。祁老师又说,不过也好办,只要等着看一看,再过一段时间,事情自然就清楚了。 
  卫东不解,问为什么。 
  祁老师说,只要看沙老师是否去部队探亲。 
  我们听了面面相觑,搞不懂大摩登去部队探亲与这件事有什么关系。就这样过了一段时间,大摩登果然请假去部队探亲,去了大约一月左右。她的突然请假使全校练队工作陷入一种尴尬。那段时间,大摩登本已成为学校的风云人物,每次练队她都手持麦克风站在指挥台上,看着各连队伍在自己眼前整齐地走过,然后再由庞言老师去做具体指导。现在她探亲走了,庞言老师似乎也心不在焉,全校的“全方位队列”就这样搁置下来,学校里一时议论纷纷,很多老师都表示不满。也就在这时,祁老师忽然又说了一句话,她说,不要再等沙老师了,即使她回来,恐怕一时也不能工作。 
  祁老师说这句话时,并没引起大家的太多注意,因为所有人都知道,祁老师和沙老师一向面和心不和,她这样说,不过是一句风凉话。但没过多久大摩登回来,竟果然没立刻上班,而是急急忙忙去找学校领导,说是还要继续请假。学校领导感到奇怪,搞不懂她探亲回来为什么还要请假。后来在领导一再追问下,大摩登才不好意思地说出,她是要去医院做人工流产,并说事情很急,再迟月份大了,恐怕手术就不好做了。这种事领导自然不好干涉,当即准假让她去了医院。事后据说,大摩登的流产手术确实费了一番周折,由于月份过大,还有一些流产征兆,医院怕担风险,后来在大摩登的坚持要求下才勉强做了这次手术。也就在这时,大家才突然想起祁老师曾说过的话。 
  有人问祁老师,当初怎么算得这样准。 
  祁老师似笑非笑地说,并不是我算得准,这样简单的事情谁都可以算出来。祁老师掰着指头说,沙老师去探亲不过一个月时间,而医院跟学校领导是怎样交待的,医院说沙老师妊娠已近三个月,这样大的月份做人工流产恐怕有危险。 
  祁老师说到这里就不再往下说了。显然,她是只想将问题的事实部分摆出来,而且说得尽量客观,至于是否别有意味那就靠别人自己去想了。这时,果然又有人想起一件很有意思的事,大摩登曾说过她还不想要孩子,因此多次去做人工流产,但她每次做似乎都有一个规律,总是在探亲回来之后,这当然也属情理之中,可是每一次都急急忙忙,好像一时一刻也不能耽搁,这就让人莫名其妙了。 
  于是大摩登再上班时,学校里就有了议论。 
  大摩登听到风声,立刻满脸通红破口大骂。她甚至经常在课堂上,占用为我们上政治课的时间,冲我们说一些没头没脑的话,比如她说:“什么叫自由主义?随便乱讲别人坏话就是最大的自由主义!”又比如她说:“还有一种比自由主义更坏的主义,那就是造谣主义,有些人出于某种个人目的,在背后乱造别人谣言,这比阶级敌人还要可恨!”再比如她说:“躲在阴暗角落对别人进行人身攻击,这种人的狼子野心何其毒也!”我们听了这些话都摸不着头脑。卫东却立刻明白了,他说大摩登这是在含沙射影,指桑骂槐,矛头的指向很清楚。卫东说,大摩登认定学校的那些议论都是从他母亲也就是祁老师嘴里说出来的,所以她这样骂,是想让他把话带回去。 
  大摩登经常在讲台上说些不着边际的话,这自然引起校方的反感,于是就把她找去谈话。其实在此之前,大摩登由于在庞言老师的策划下搞“全方位队列”,已开始受到领导器重,其地位有一度甚至超过祁老师,倘若再一路这样干下去,很可能成为我们一连的指导员兼连长,成为营长都不是没有可能。但这一次“流产事件”,以及她回校后的一系列表现,却为她带来严重的负面影响。学校领导没有任何证据,关于她妊娠的具体时间和一些细节也仅是推测,况且又涉及“军婚问题”,自然不便轻易说什么,但在跟她谈话时,还是对她的一些做法提出严厉批评,并告诫她,作为一个革命教师,尤其还是教政治课的革命教师,就更应严格要求自己,要时时抵制资产阶级思想的侵蚀,不能对自己放任自流,更不能在课堂上随便搞无政府主义。最后,学校领导又向她宣布,鉴于她最近的种种表现,校革委经研究决定,暂时撤消她一连指导员的职务。 
  大摩登听了没说任何话,回到宿舍却哭了一天。 
  再来上课时,她的两眼已红肿得像一条美丽的金鱼。 
  接下来的事情谁都没有料到。 
  一天上午,大摩登的丈夫,就是那个军械试验场政委,突然又坐着那辆炸弹形的小汽车来到我们学校。当时我们正在操场上体育课,只见那辆炸弹汽车飞驰而来,冲进学校扬起一片尘土,然后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停在教学楼门前。政委并没有下车,而是将那颗秃头从车顶的天窗里冒出来,就那样用两手拍着车顶大骂,说是哪个胆大包天的混账东西,敢乱造他老婆的谣言。他老婆是天底下最正派的女人,最贞洁的女人,是最最出色的革命妻子,最最革命的革命教师,谁敢乱造这种谣言就是破坏军婚,就是泄露军事机密,就是白找不自在,就是自寻死路。他一边吼着,那车顶在他的手掌下就像一面大鼓,被擂得轰轰作响。与此同时,就有几个浓眉大眼的年轻战土从车上跳下来。秃头政委甚至命令他们拔出枪来,看哪个混账王八蛋再敢胡说八道。但那几个战士还算理智,他们并没有真的拔枪,他们还分得清敌我也不可能在自己人民面前拔枪,不过他们还是个个面带杀气,手里拎着不知是棍棒还是刀具的凶器,就那样站成一个扇形,面对着教学楼,似乎听到命令随时就会冲进去。 
  这时楼里鸦雀无声,几乎所有的教室和办公室都房门紧闭。这样又过了一阵,大摩登和庞言老师就迎出楼来。当时我们远远看着,只见他二人就那样公然双双走出来,不是一前一后,而是肩并肩,亲亲热热地肩并肩。秃头政委立刻跳下车,先冲庞言老师一个立正,又唰地敬了一个军礼,然后就走上前去与他热烈握手,还拍着他的肩膀不知说着什么。他们说笑的声音很大,秃头政委嗓门粗嗄,大摩登声音细嫩,两人高低起伏抑扬顿挫,如同是在合唱,又像在对唱。庞言老师则有些矜持,他斯文地做着手势,不知说了一些什么。秃头政委毕恭毕敬,一边听着连连点头,然后又回头挥了一下手,那几个战土就撤回车上去了。秃头政委这才又哈哈大笑地对庞言老师说,好啊好啊,咱们难得见面。走!上车!找一个好点的馆子,今天我要好好请你喝一杯!庞言老师像要推辞,却被大摩登伸手拉上车。秃头政委也跳上去,那辆炸弹汽车又嗡地发出一阵怪响,然后旋了一个很大的弧度调过头来,直冲校门绝尘而去。 
  事后关于这辆炸弹汽车,卫东和石革新的看法发生了分歧。卫东坚持认为,这不过是一种军械试验场的专用车,并没什么技术含量,更没什么稀奇。石革新虽不敢正面否定卫东的看法,却还是婉转地说,这绝对是一种最新型的军用汽车,其技术性能甚至超过“苏修”和“美帝”。不过他二人的分歧,最后还是在夏小兵那里得到最终答案。夏小兵是我们一连二排的女生副排长,她父母都是我国航天方面的科研人员,长年在大西北的酒泉发射基地工作,据夏小兵说,当时我国刚发射上天的“东方红1号”人造卫星,其中就有她父母的功劳。夏小兵曾去过酒泉基地,所以她证实,秃头政委乘坐的炸弹汽车确实是试验场里的一种专用车,当然,这种车的性能远比普通汽车要好。夏小兵说到这里还打了一个很切合实际的比喻,她说倘若卫星就要发射了,已经点火,而这辆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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