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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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官- 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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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光同高嬷嬷自是不敢放肆的,斟酌再三,至此方好同魏家这娇小姐说正经事,“来时同主子禀过,也得了好些吩咐,便是宫里头那回遇见远王殿下,亦是这般吩咐过了,小姐若是不信,只管问姜女官……”也不知是要邀功还是要表忠心,不由分说拖着临光就要下水。
  临光甫听高嬷嬷说这话便觉情势不好,可没等到她想出破解之法,便闻极漫不经心的一声,“听这样说,那定然是瞧见过远王殿下了?”
  她有点愁苦,若说是瞧见过,也不算,可若说是素未谋面,又不大真,这叫人没法子回答,总不能说她只瞧见过远王殿下一片衣服角,说出去真是丢人。一面又暗很这高嬷嬷真是不近人情,何苦要将她也拖下水。
  她想上片刻,含糊其辞,“自然不敢瞒着小姐,那日曾远远瞧见过一眼。”脑内却要努力地想,努力努力再努力,将那模糊的影自将要生锈的脑里挖出来。
  魏侯家的闺女固执,一个问题接着一个又问,“那殿下可还说了些旁的?”
  可临光好不容易想起那将要被自己忘得差不多的脸,忍不住却是一抖,恶寒自脊背生出,她一口热气卡在胸间生生憋成郁结。
  她突然想起来,那远王,同韩乐崎生得有五分像。
  

  ☆、一棒杀威

  
  憋得久,连自己要说什么都忘记,临光这时真恨不得自己是个瞎子,连心也一并盲了,省怠还要被人一连串问话,不得安生。
  眼下情形她应付不来,偷眼去瞧,高嬷嬷却是一副高高挂起姿态。这火烧不到她身前,自然是乐得瞧好戏,寡着一张脸当木头桩子。
  临光觉得自己要被人当猴子瞧,可竭力平心定气,眉头一展还是往常寡淡模样,“回小姐的话,那时只是远远瞧上一眼,底下人位卑人微,哪里敢抬眼瞧主子面容……”
  情理之中的一句话,可谁料魏侯家的闺女不买账,等临光话音落便放缓了声调,挑眉一笑,“女官这话真是不知能信上几分……”话到一半突然想起大家小姐的脸面来,倏地住了口,只当自己没说过这等没规矩没仪态的话。
  临光弯着的脊背一僵,只剩下一个讨好赔笑的份儿。可即便她这时候又听见什么不顺心的话,也没那闲心思去同这养在深闺的娇娇女逗趣,更遑论打机锋亦或是猜谜题,费脑。
  她一颗心波澜起伏,全都叫脑内发现的那隐秘事给勾去了心神,再多一分也分不出来。
  小小的脑里一瞬闪过远王那隐在日光中的脸,棱角分明带着一点意味难言的笑,该当是才子俊彦模样,可却无端端叫人脊背之上生出一层冷汗,汗涔涔要把胸腔里一颗心都吓得停跳。
  这光影变幻,笼上一层轻纱薄雾,撕扯着纠缠着又变作另外一张脸,午夜梦回之时常相见,不意在这时想起,妖魔鬼怪一样只晓得给人添乱。
  临光定不下神,她再怎样努力都徒劳,飘飘摇摇只觉得自己是深海里无助的一叶舟,不是自己天地,可叫人投身于这天地,进退不得,只剩一个身死人亡的结局。
  便是舍得一身剐,也只能落下个没全尸的终结。
  她突然有点恍惚,好似不知这是何年何月,自己又是因何置身在这魏侯府上,眼前的一切都化作风沙远去,她叹一口气,掉入魔怔的怪圈。
  隐约却闻听人言,“姑娘,外头大爷正往这来,再有三道门就到门前……”如同兜头一瓢冷水泼下来,要救她于迷途。哪有什么妖魔鬼怪,又哪有什么身死人亡。
  临光抬起眼,恰正好望见魏压芳身边一个翠绿衫子的小丫头正垂着脑袋同她说话,绿油油似是枚将要成熟的果子,稍待片刻便能熟透落地。
  “可说什么了?”细细的眉挑起又平展,可盖不住凌厉的眼,魏压芳不过一瞬又和缓着语调问,“小门那守着的婆子来禀的?”
  琢玉身形一矮,忙不迭回话,“这倒不曾,是大爷身边伺候起居的西山一溜小跑先来禀过的,小门那汤婆婆当抵是没瞧见,也没见她来说话……”声音愈发小下去,最后竟再也没了声息。
  上头魏压芳倒是脸色不曾变过,闻言只是一声笑,“倒是会躲懒,时时日日偷闲,到后头竟是一件正经事情都不干……”她眼皮子一掀,似是这时候才瞧见高嬷嬷同临光,面色突转尴尬,道,“真是叫两位瞧了笑话,不过是底下人不听话,睁一眼闭一眼也就过去了……”
  临光默然不语,反是高嬷嬷同她说得来,接话道,“姑娘底下的人定然是调*教得极妥帖,奴婢哪里敢妄言……”指不定脸面一转又要怎样编排,这人也是人前一张皮人后一张皮,老滑头。
  魏压芳便抿住唇角一点笑,不过一个展眼又是娇滴滴的侯门千金,“嬷嬷这是说的哪里话,总不能叫一个奴才败了兴,”她眼风一扫,望见明晃晃天光,将这话揭过去,“稍待却是家里头兄长要来,若是嬷嬷同女官不便见,后头自然有好茶好院予两位歇脚,不知意下……”
  不等她说完,高嬷嬷自然踩着台阶就下,“姑娘见的是自家兄长,奴婢自然是不好在这掺和,主子爷想必也不乐意外人在这震场子,奴婢等便告辞片刻……”又要暗地里就着临光衣袖一扯,险些将她摔到明可鉴人的地上。
  临光*气势一低,少不得顺着这话说,“全依着小姐做主,临光自然是随着嬷嬷行事的……”
  高嬷嬷这方松下一口气,眉间难掩得色。
  自然有眼尖又会瞧风向的小丫头过来领这两人一同往外,转一个场便是顺芳楼边上一个小小看书堂,整治得通透明亮,窗下又摆上三五盆金盏,一入内扑鼻就是幽幽的香。
  那领路的小丫头临光瞧见过,这时倒是不拘谨,瞧着两人就道,“姑娘嘱奴婢留在这书堂伺候,嬷嬷同女官若是有什么短了缺了,或是要茶水瓜果,只管吩咐奴婢……”
  大户人家家风好,小小一个奴婢也有气派,教养得同小门小户娇养着的小姐一样。
  临光瞥一眼那丫头水葱一样的手,没说话。
  反高嬷嬷是个话唠,一来二去便同这姑娘熟了。姓甚名谁家在何处全都打听得门清,只差再过去问一声人家老子娘年岁几何。
  那两人正说着话,恰说到这魏侯家后府好大一个荷花塘子,夏天花开的时候挤挤挨挨好不热闹,高嬷嬷道,“原宫里头倒也是有个水塘子的,只年岁久了,倒少人去,愈发荒凉了些……”唉,叹一口气,为的是年华老去或是如何,谁又知晓。
  这丫头叫挽风,魏压芳身边一等一的丫头,也是个伶俐的,“嬷嬷不必多想,左右这塘子尽都是些水,花开了也没什么好瞧,粉粉绿绿一塘子……”
  临光听着无趣,眼皮子一抬,要越过敞开着的窗去瞧外头。
  魏侯家的宅子建得精巧,连窗也开得精巧,不高不低一扇,人在屋子里头坐着,只消眼睛朝外一瞟便能瞧见外头好大的一片天。
  连带着金镶玉造一栋楼也映在眼里,这魏侯疼闺女真是疼到了骨子里。
  她不大在意,自己却要循着身边两人谈话声想些年岁久远的事。记忆里家中廊下当也是有那粉粉白白的花的,粗瓷缸里养着,夏天开时挤挤挨挨成一片,绿得扎眼,同红木廊柱映衬起来真是极奇怪的一景。
  她那时年纪小,不知自何处寻来两条鱼,朱色脊背好似能划破巨浪,长长的尾巴圆圆的脑,天造地设为水而生。
  “刺溜”一声,鱼入水,连半圈波纹都荡不出来。
  真是无忧无愁。她忍不住抿起唇,想再回忆些那时事,可耳边却有破风声传来,要生生搅坏她一场旖旎好梦。
  只听那边吱呀一声,是隔壁那顺芳楼久扣着的门叫人打开,旋即是琢玉清脆的声音,“姑娘,大爷这已走得不见人影,目下可要去看书堂见高嬷嬷?”
  “到底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魏压芳的声音有点顿,又有点缓,显见是心不在焉,她停片刻,招手去叫叠蕾,“大爷送来的金丝笼子呢?”
  只一墙之隔,叠蕾的声音虽是轻,却也还是乘着一片风传入耳里,“廊下悬着,姑娘没吩咐,奴婢断断不敢妄动……”
  “改日去寻只巧嘴的八哥,也不辜负了这顶好的笼子……”真是不知米粮银钱几多贵贱的娇娇女,一只金丝笼只配得起一只灰不溜秋的丑八哥。
  叠蕾没敢有异言,自然应着记下了。
  一墙之隔有一瞬的宁静,可这寂静不过片刻,旋即又被一阵风吹散,只听魏压芳仍旧平缓的声音,朝着底下人道,“去把小门那汤婆子叫了来。”
  不晓得是谁一声应,径自开了门出去,吱呀吱呀一顿响,那木门要将大宅里所有的隐秘腌臜都掩藏。
  看书堂这边倒是一瞬沉默,高嬷嬷讳莫如深,一副知晓模样,挽风面色颇多尴尬,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垂着手立到一边,再也没了先前那多话样子。
  反是临光支着耳朵,五味杂陈都叫眼前这情形逼退得一点不见。
  不过半刻,那边汤婆子当是到了,踢踢踏踏一阵脚步声响,年老的声音便传了来,“见过姑娘。”
  魏压芳没理,将人晾着,“倚雪,去将门关了……”
  倚雪随了魏压芳好些年,到这时候哪里还不懂这是什么意思,她又不是个傻子,讷讷半晌,终是只有一句劝,“姑娘……这宫里头女官还在……怕是不大好……”
  “怕什么?有妖魔能吃了你不成?”一时又要摆架子,真是好大的威仪,“左右一个婆子,她还能治我的罪不成?”
  真是个歪理,要将人问得哑口无言,怎样也说不上话来,只有灰溜溜去依言行事。
  那老旧的门关上,好似连声音也隔绝不通,看书堂这听着竟是小了许多。
  然则魏压芳的声音还是飘过高墙传来,“倚雪,去给我掌那老杀才的嘴……”这人慢条斯理,细细缓缓的声音有点闺中少女独有的软,可说的话却是尖刀一把,要直逼人而去,哪有什么余地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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