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在送亲路上被劫持,楚子煜也要负责,所以即使飞鹰宣称公主病故,联姻失败,楚子煜也只能打掉牙往肚子里吞,决不能声张出来,扫了皇家颜面。那么,呼伦与北苏两国没有姻亲关系,飞鹰自然不必遵守有关两国通商、互派援兵、边境互不侵犯等等承诺了。
楚子煜恨恨的拍打着栏杆,心里泛起苦涩的挫败感。
飞鹰一定会找到她,这一点他几乎能肯定。当然他找到的只是一个叫做原若鸿的江湖郎中,而不是名叫姚无双的北苏国护国公主。然后他会怎么做呢?正式的迎娶她做王后,上演平民百姓最爱看的麻雀变凤凰的戏码,还是悄无声息的纳入后宫,让他一辈子也不能发现真相?
在这一切的背后,楚子煜悚然发现了一个无法掩饰的事实:那就是飞鹰对他充满了敌意。这一点,早在离开瓦都皇宫时他就模模糊糊的察觉到了,那是一个男人不能容忍别的同类窥视自己所有物时所发出的危险信号。
他一定是察觉了自己对若鸿的心意了。
那么他是因为这个才分外不能容忍两国之间存在联姻的关系?他甚至不能忍受在她和楚子煜之间存在一丝一毫的联系?
楚子煜开始明白了,十有八九他起初是愿意两国联姻的,直到发觉了自己对若鸿的感情,这一切才开始发生变化。
长长的吁了一口气,楚子煜沉郁多日的心情终于豁然开朗。这样对于自己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啊。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他现在是和飞鹰并排站在同一个起点呢?
“王爷?”疾风偷眼看他脸色阴晴不定,心里有些忐忑不安。
楚子煜脸色慢慢平和下来,瞟了一眼疾风,又恢复了平素严谨的口吻:“没事了,你下去吧,等十二爷的人来了通知我。”
疾风还没有说话,就听一旁响起一个清朗的笑声:“子煜,你有心事啊。”
主仆两个猝不及防,都愣了一下。
抬眼看去,月亮门外正施施然走进来一位身长玉立的年青公子,穿着浅色云纹长衫。手中轻轻摇着一把翠竹纸扇。略现苍白的脸上,一双狭长的丹凤眼顾盼生辉。他慢慢走了过来,唇边浮起戏谑的笑容:“我来了好久了,你们两个竟然都没有发现我。是身手老了,还是有什么事?”
疾风先回过神来,蹲身行礼,口称:“疾风见过昭宁公子。”
昭宁公子晃了晃手中折扇:“起来吧。”
楚子煜走下楼梯,脸上也露出明朗的笑容,:“你竟亲自来了?是有事顺路来,还是专程出来接我?”
昭宁看着疾风退下,才回过头,压低了声音说:“不瞒你,我还真是有桩棘手的事。”
楚子煜挑起眉头:“棘手的事?你那几房刁蛮的姬妾又出什么难题给你了?”
昭宁哈哈笑道:“楚兄真是妙人。”
楚子煜又好气又好笑:“想不到你这样的人,竟会被女人支使的团团转。”
昭宁摇摇头:“非也非也。跟你这木头说不明白,等你遇到心心念念的女子,你自然就懂了。”
楚子煜勉强笑了笑,挑开了话头:“是直接跟我回瓦都,还是先回昌平?”
昭宁微微蹙眉:“我的管家这两天就回来了,我得回去交代一下。这一离开就是几个月,不少事呢。”
楚子煜瞟一眼他脸上春风得意的表情,忍不住出言挖苦:“真想好了?国师可不是那么好说话的。而且听说她的女儿虽然相貌出众,但是娇纵太过,不好相处哦。”
昭宁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楚兄放心,还没有我对付不了的女人。”
楚子煜“哼”了一声:“不声不响迎回来一位正房夫人,不怕你的内宠们吃醋?”
昭宁哈哈大笑:“楚兄放心,女人们最爱吃甜言蜜语那一套,偏偏我擅长这个,所以……”
楚子煜笑着摇摇头,明知他们不是一样的人,也就不再费心去劝解了。
二十三
离开北苏国的时候时正值深秋,但在南夜国,却是暖意融融一派晚夏时节的光景。
湖岸边垂柳依依,几朵晚开的芙蕖仍旧争芳吐艳。花圃里几个小丫鬟在摘花,笑闹声远远传来,给寂静的午后平添了些许生气。
若鸿和吴烟百无聊赖的靠在湖边的山石上,都是一副恹恹欲睡的表情。
“老姐”吴烟闭着眼,闷闷的问:“你真的打算等这家的主人一起出发啊?”
若鸿叹了口气:“康伯和蓝嫂把我们带到昌平,要走也得跟他们说一声啊。”
吴烟有些不耐烦了:“你反正也治好了她的病,又不欠她什么,干脆趁着晚上没人注意咱们从后门溜走吧。”
若鸿从山石上坐起身来,他的话让她多少有点动心。
一抬头,却见湖边的石径上正急匆匆的走过来一个颇为眼熟的人影。
“她来干什么?”若鸿纳闷。这人是府里一个管事,名字好象是叫做翠钿的。刚进府的那天晚上曾经见过她一面,不过二十出头的女子,却一脸精明能干,老练的象个四五十岁的妇人。
“姑娘叫我好找”翠钿看见他们,似乎松了一口气,紧走几步过来,脸上是少见的急切表情:“蓝管家请姑娘过去一趟,我家云夫人刚才在暖阁里晕倒了。”
“哦?”若鸿不由精神一振,正无聊呢。
跳下山石,不忘了回头叮嘱吴烟:“刚才说的我同意了,快回去准备。”
吴烟眼睛一亮,扮个鬼脸示意她放心。
翠钿上下打量若鸿,语气有点迟疑:“姑娘不去换件衣裳吗?”
若鸿身上穿的是样式简单的白色粗布裙衫,长长的头发没有梳成发髻,就那么随意的用桃木发钗挽起一缕,其余的都披散在后背上。全身上下不但没有首饰,甚至连颜色都没有——只除了她那双奇异的紫罗兰色的眼睛。这府里的粗使丫鬟都比她穿戴的讲究。尽管她这样不加修饰就已经美得让人惊讶了,但是到底太过寒酸了。
若鸿白了她一眼:“你家夫人不是都晕过去了吗?”
翠钿轻轻咬起嘴唇,神态还是十分迟疑。她穿成这个样子竟然不在意别人的看法?
若鸿忍不住笑出声来:“你们这些大户人家的女子不知道都在想什么,我是郎中,又不是舞姬,难道还要打扮的珠光宝气的去看病人啊?”
翠钿也笑了,却满脸不赞成的表情。
“你家夫人多大了?”若鸿好奇的问她:“平素身体好吗?”
翠钿摇摇头:“我家公子尚未正式娶亲,云夫人只是公子的妾。”
若鸿愣了一下,答非所问哪,翠钿说这些是怕她在云夫人面前说出什么不得体的话吗?转眼去看她,翠钿脸上却是一团平静。
若鸿把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大户人家的人际关系好象都是很复杂的哦。
若鸿东张西望的打量着房间里富丽堂皇的摆设,一边暗暗猜测:南府的主人果然是有钱有势的人,也许是皇亲?单看内厅门上挂着的那一面流光溢彩的珠帘,恐怕一颗珍珠就足够普通人家吃穿好几个月了吧。
一个面如桃花的丫鬟挑开珠帘,示意若鸿进去。
内厅到处都垂着粉色的薄纱,空气之中弥漫着若有若无的甜香,若鸿身为一个女子也不禁感到有些迷醉了。转过重重纱帐,眼前豁然开朗,原来内厅的尽头是一间小巧玲珑的水榭,栏杆外一弯流水,衬着岸边的绿树繁花,景色十分清幽。一张精致的贵妃榻面对池塘,一个粉色衣裙,满头珠翠的美貌女子正歪在榻上休息。
听见脚步声,床榻上的美人回过头来,脸上露出又是惊讶又是好奇的表情:“丫鬟们说蓝管家请回来一个天仙一样的女郎中,就是你?”
若鸿嫣然一笑:“夫人谬赞了,不知道夫人哪里不舒服?”
云姬的眼睛还在她的身上转,深沉的目光让若鸿从心底里生出了一丝隐隐的不安。
一旁的丫鬟在床榻边支起小几,云姬漫不经心的把手臂放在上面,若鸿行了个礼,在旁边软墩上坐下,伸出手指细细搭脉。
云姬的目光落在了两个人的手上,自己的手臂如同一段嫩藕,每一寸肌肤都透着养尊处优,丰腴的手指上戴着名贵的翡翠指环,长长的指甲上涂着细致的蔻丹,单看这只手,便能想到这手的主人必然是个被男人捧在手心里呵护倍至的尤物。
而若鸿的手则显得清瘦纤长,肌肤更是白的几乎透明一般,有一种纤尘不染的干净。云姬的目光转回她的脸上,表情复杂的端详她精致的五官。若鸿睁开双眼,宝石般闪耀生辉的紫色眼眸与她四目交投,云姬有那么一瞬间竟然也感觉无法呼吸。
若鸿露出淡淡的笑容:“夫人最近可是容易头晕?夜里睡眠恐怕不稳吧?”
云姬点点头。
“胃口不太好?”若鸿接着问:“你没有请别的郎中看看吗?”
云姬先是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脸上闪过一抹黯然之色。
若鸿正要说话,就听一个男人清朗的声音哈哈笑着走了进来,一边说:“我的云儿是哪里不舒服啊?”
云姬听到这个声音大吃一惊,一把握住若鸿的手,竟象要把她藏起来一样。若鸿受她的感染,也莫名的紧张起来。抬头对上她的视线,却见她的表情刹那间化成一团柔媚,双眼望向若鸿的身后,笑盈盈的从靠垫上支起身来:“爷回来了?云儿不曾远迎……”
眼神有意无意的扫过若鸿的脸,紧握着她的手也不露痕迹的松了开来。若鸿感觉头皮一阵发麻,云姬的举动是有意味的,但是究竟是在提醒她什么呢?
“你……”一个惊讶不已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你怎么会在这里?”
若鸿耳中如同炸雷一般“轰”的一响,果真是冤家路窄。
云姬看到她脸色大变,也不由得露出惊讶的表情。
若鸿深吸一口气。情知是躲不过,索性大大方方回过身。隔着一层粉色纱帐,楚子煜又惊又喜的迎了上来:“果真是你?那天你明明看见我了对不对?你……”
若鸿瞟了一眼他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