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般好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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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般好颜色- 第6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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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停灵的第七日,瑶光在立儿的小棺材面前上了一炷香,然后拎着先帝的宝剑走出了未央宫。
  永信宫,郑太妃坐在梳妆台面前,撑着脑袋仰望窗外的月亮,嘴边挂着甜甜的笑意。
  “太后娘娘,太后娘娘……”
  外面有嘈杂地动静传来,她耳尖一动,笑意收敛了一些。
  小石榴上前,一脚踹开了殿门,殿内烛火晃动,瞬间又归于平静。
  “太后娘娘,您这是要做什么?”深夜提着剑闯宫,用意不言而喻了吧?小宫女瑟瑟发抖,既不敢阻止又不敢不阻止。
  瑶光一身素衣,发钗尽褪,冷着脸跨进了殿门。
  裙摆旋动,她走到郑太妃的身后,抽出宝剑对准她的脖子。
  “啊——”郑太妃尖叫一声,惶恐地躲到了墙角。
  “呵。”瑶光冷笑一声,这个时候还装?
  “太后娘娘,我们娘娘是真的疯了,她什么都不知道啊!”小宫女跪在她的身后,她知道太后娘娘因为皇上崩逝难过异常,失了神智,但她也不能就这样看着她杀了太妃啊!
  太后持剑杀太妃,这……前所未闻啊!
  瑶光看向郑太妃,她抱着肩膀缩在一角,神色疯癫惊惶。
  “她是否疯掉已经不重要了。”瑶光扬唇一笑,笑意堪比那二月的霜花,冷得刺骨,“我此刻想要了她的命,谁也拦不住。”
  话音方落,窗户纸上溅起了一道鲜红的血迹。
  “噗——”
  温热的血液从脖颈流了出来,溅落一地。
  剑尖滴血,放肆地吞咽这热腾腾的血液。
  朱照业匆忙赶来,看到的不过是一具了无生气的尸体和一个绝望的背影。
  “王爷……”高内小声在一旁问道,“这……如何是好?”
  朱照业大步走了过去,拿走了她手中的剑,她警惕地看向来人,看清是他后,这才松了手。
  “带你们娘娘回宫去。”
  小石榴上前:“娘娘,咱们回吧。”
  瑶光犹豫地看着朱照业,后者道:“这里我来处理。”
  她笑了起来,如春风吹破冰霜,旭日暖了冰河。她应该感激他,在如此困难的时候站出来为她分担压力。可她又说不出感谢的话来,因为这一切缘于他起。
  “走吧。”她转身离开,裙角掀起了一阵微风。
  朱照业转头,蹙眉看向墙角以一种诡异的认命的姿势死去的女人,她双眼惊恐地瞪大,似乎对这发生的一切还不敢置信。
  他见惯了冰冷的尸体,这样的场景丝毫勾不起他半点儿恻隐之心,反而觉得恶心,恶心她的装疯卖傻,更恶心她的歹毒狠辣。
  “郑太妃与人通奸,事发后认罪自戕,以庶人身份下葬,无封号不入皇陵。”
  永信宫吹来一股穿堂风,卷起帷帐三尺高。
  这繁盛一时的宫殿,终究是落幕了。
  朱照业回了未央宫,如今他已经是堂堂正正出入太后寝宫的人了,也不知是从何时开始的。
  瑶光半坐在蒲团上,脸上一片平静。
  “都解决好了,与你半分干系都没有。”他轻声说道,唯恐大声惊扰了她。
  瑶光点头:“多谢了。”
  “六娘,你可以哭出来。”他见不惯她这副看破生死的模样,仿佛下一刻就要随风而去了似的。他宁愿她大哭大闹,大吵大骂,这也好过此时这般装出来的平静。
  “不了,就算流干了泪立儿也不会复生。”她抬头看着他,“这些日子多谢你了。”
  “我们之间,无须多言。”
  “大战在即,因着立儿走了又耽搁了不少时日,你要是忙就去吧,我实在没有精力再理会这些事情了。”瑶光说着,手上转动着一串佛珠,不知从哪里来的,此时正套在她的手腕上。
  “我准备亲自带兵,绝不会令太后失望。”他振声道。
  她唇角一扬:“这天下与我是没什么干系了,这个太后我也当厌了。你要是看着什么时候合适,就拿走吧。”
  “你这是什么话?”
  “先帝的血脉中如今就剩平王一人,可平王生性凉薄,才智平平,不堪大用。这天下若给了他便是辜负了天下人,如此,这皇位还不如落在你手中,好歹你还有能力坐稳这位置。”她转头看他,说得如此轻描淡写,仿佛这不是众人垂涎的皇位,只是供以赏赐的物件儿罢了。
  她说完后,朱照业没有一口回绝。
  说出来了,她也轻松了。
  “待立儿入葬,我便写下传位的诏书,你也算是名正言顺了。”
  “这不合规矩。”他抿唇,绷紧下巴。
  “我给了梯子,你下不下就看你,怎么下也是你的事,与我无关。”她站起身来,一身月白色的素衣衬得她羸弱轻盈,“你入主这未央宫后我便搬去别宫,不碍着你。”
  “六娘……”
  “别说什么旧情难忘,我厌烦了那些话。”她手一抬,制止他继续说下去。
  蹉跎了这些年,与他较劲了这些年,忽然就觉得没意思了。她虽才十九,但已经老过很多人的心了。
  朱照业起身,看着她飘然而去的背影,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他该如何挽回?又该如何治愈她这颗千疮百孔的心?
  没人给他答案,只能靠他自己摸索,或许一两年或许一辈子。
  ……
  小皇上下葬那日是个好天儿,晴空万里,白幡如云。瑶光亲自将他送去了陵寝,回来后便写下了传位的懿旨,让高内当众宣读。
  朝臣中自然有人反对,先帝还有血脉在世,怎么就轮到宣王了?下面叽叽喳喳一片,一石激起千层浪,难以平静。
  瑶光起身离开,她做完了她自己的事,其余的,若朱照业摆平不了,说明他也当不得这天下之主。
  而他果然也没有让她失望,不过月余,朝中已统一了声音,请宣王登基。
  “六娘,该我来补偿你了。”他在未央宫穿上了龙袍,面朝旭日,虔诚地许下诺言。
  銮驾一起,后殿里,一条白绫便挂上了房梁。
  她等得够久了,从立儿走的那一日起,她便是行尸走肉。他派了那么多人看着她,就怕她想不开,如今,所有人都沉浸在新皇登基的喜悦中正是放松警惕的好时候。
  白绫从房梁穿过,她不慌不忙地打上了一个结。
  这一生,结束在这沉闷压抑的宫里,她不服。
  可就在这座宫殿,她送走了她的丈夫,她的儿子,如今终于轮到了她自己。
  她仰头看向这条白绫,唇角勾起一抹熟悉的微笑,那是属于洒脱自在的秦瑶光的,不是位高权重的秦太后。她这一生应该只做秦瑶光的,其余的,她做得都不够好。
  “陛下,立儿,让你们失望了。”她闭上眼,轻轻将自己的头伸入圈中。
  外面,鼓乐齐鸣,庄严热闹,不用眼睛看她都能知道他坐在那个位置上是多么的合适。
  刘氏江山,被她一手断送。可她丝毫没有悔意,更谈不上内疚,她只恨自己没有早些这般做,那样的话她的儿子应该可以平平安安地长大,就算是做一个懦弱无权的王爷,也好过躺在那陵寝里冰冷的一方棺木中。
  闭上眼,她轻轻地蹬开桌上的凳子。
  眼前,闪过无数的画面,有在秦府的,有在宣王府外的,有和人打架的斗嘴的,有委屈伤心的……
  她这一生,实在是太过漫长了。
  ***
  “你听说了吗?太后仙逝啦!”
  茶馆里,两三个脑袋凑在一块儿嘀咕。
  “不会吧!你是如何知晓的?”
  “哎,我有一表兄在宫里当差,他亲口说的,能有假?”
  “可宫里怎么没敲丧钟?”
  “听说是皇上不让敲的。”
  “怎么?这里头还有皇上什么事儿?”
  “咳咳!”
  一阵咳嗽声插进来,所有的人自动散去。
  小二上前收拾,一边擦着桌子一边嘘道:“这种事也敢拿出来说,真是不要命了!”
  小小的茶馆里都能传出这般的风言风语,更遑论京城其他的地方了。
  秦太后身亡多日,皇上按下不发,一切都显得如此诡异,让人不免联想到政治因素。
  直到三日后,秦府率先挂上了白幡,陆陆续续地,京城一夜白头。
  秦府,秦流红着眼睛坐在太后出阁前住的闺房里,神色沉痛。
  平阳推开房门进来,见父亲抬手拭眼,便知道他是又忍不住了。
  “父亲,就让瑶光这样去吧。”平阳蹲在父亲的面前,看他黑发变成银丝,心里难过万分。
  “是秦家对不住她……”秦流闭眼。
  “她这一生过得并不快乐,咱们就不要牵绊她了,让她好好地走。”
  秦流双手紧握,痛哭出声。
  自古红颜多薄命,何况她才色俱佳,所以才走得这般的早。


第55章 癔症
  暖春来临,未央宫里的梨花一夜之间竞相绽放,远远望过去,就像美人脸上的面纱,美得朦胧神秘。
  未央宫的正殿,太医们俯首而立,不敢直视君王的眼睛。
  “也就说,这毛病没法医治了?”一道威严的声音响起。
  为首的太医拱手回禀:“古往今来,患癔症者不在少数,但真正痊愈的少之又少。何况……”许太医犹豫地抬头,看了一样君王的面容,道,“何况她当日求死心切,能挽回一条性命已经是幸之又幸了,如今虽记不起前尘往事,但好歹身体无虞啊。”照他看来,这已经是上天的恩赐了。
  那日的情景仿佛还浮现在众人的眼中,若不是她的贴身婢女及时发现,恐怕芳魂早已渡过奈何桥了。直至今日,那条乌黑的痕迹还有余痕,陛下每看见一次脸色便难看一分,连累周围的人都整日惶恐不安。
  众太医悉心救治了俩月,终于将她恢复了过来,可这癔症……众人的确是无可奈何了。他们战战兢兢地站在殿中,生怕上面的人一怒之下将他们都革了官职发配出去。
  “既如此,也不必强求,记不起有记不起的好处。”出乎意料,上首的男人这般说道。
  众人惊愕,如闻纶音。
  “只一点,闭紧你们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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