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鬼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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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鬼书- 第13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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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定她的去留,身为蝼蚁的感觉再次紧紧的攫住了她的心脏,惶惑、悲哀、无能为力。。。。。。
    绝望感一分分蔓延,而后,她听到了刺耳的冷笑声。
    蔑视的、嘲讽的冷笑声。
    江含征急道:“母亲!”
    夏初菡心下已明,不再多说,再拜过后,缓缓起身。
    江含征一把抓住她,近乎哀恳:“不行,你不能走。”
    四目相对,彼此目中的哀痛一览无余。
    他喃喃道:“我们说过的,你不会离开我。”
    她心中猝然一痛,眼泪又落下来,轻声道:“夫君,我。。。。。。一直在。”
    我一直在,我只不过是换个地方,只要你还未变,只要你还愿意回头来找,我一直在。
    他听懂了,眼中缓缓漫上一层泪翳,却仍然紧紧拉着她,固执道:“不行,你不能走。”
    杨太夫人受不了了,厉声道:“放开她,让她走!什么香的臭的都往怀里拉,你诚心想气死我是不是!”
    江含征缓缓转向自己的母亲,目中是难以言喻的悲哀:“孩儿一生寻觅,才寻得这么一个女子,本想从此同她一起孝敬母亲,相伴终老,”他呵呵一笑,泪水落下,有种说不出的凄凉味道,“母亲却还是不能容,母亲究竟想要如何?母亲是不相信儿子的眼光,还是因为某种不能为外人道的原因?母亲口口声声为儿子好,母亲是真的再为儿子好么?”
    杨太夫人如被锥子扎了一般,两唇哆嗦,失控地锐声道:“你这是和娘说话!你为了这么一个不知从哪里来的贱狐媚子责问你娘!”她的手抖索着神经质地四处寻觅,似乎还想捞起什么砸人,又似乎只是想抓住一点什么作为依傍,尖声,“你可真是长能耐了,出门几年,被一个狐媚子迷得五迷三道不说,还学会了骗你娘,责备你娘!你可真是娘的孝顺儿子!”
    已显不正常的目光看到夏初菡还被江含征扯着站在原地,陡地一声咆哮:“滚!来人!快来人!把这个贱人给我打出去!我看到这张脸就恶心!快!快!”
    她歇斯底里的喊叫,双手拍打着被子,已经全然不顾什么仪态了,像个疯子,四周的人一片手忙脚乱,江含征默然片刻,站起身,对夏初菡道:“你说得对,我不该带你来这里,让你受这样的屈辱,我们走。”
    杨太夫人一声尖叫:“站住!”
    四周的人顿时惊怔在当地,两股战战,不敢稍动。
    好可怕,疯病发作的女人好可怕。
    杨太夫人满脸的不可思议,嘴唇颤抖,双目泪流:“你为了这个女人,连你母亲都不管了,连这个家都不要了?”
    江含征僵着身体缓缓转过来,忍耐道:“不,你是我的母亲,永远都是,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儿子都断无不管之理。
    只是,她也是我的妻子,有媒聘为介,有婚书为证,我光明正大求取来的妻子,不管母亲承不承认,不管她在不在这里,她都是我的妻子。
    母亲既然不能容她,又厌恶儿子,儿子便只好带着她暂避外面,什么时候母亲气消了,儿子再来伺候。母亲好好保重,儿子不孝,就先告退了。”
    说完,恭敬地一礼,拉着夏初菡就往外走。
    杨太夫人被噎得两眼直翻,胸部剧烈起伏,眼看着就要相携而去的身影,气血上涌,突然凄厉地大喊一声:“扣儿!”便圆睁着双眼,向后倒去,情景相当恐怖,掐点相当及时。
    在场的人忍过那一声河东狮吼引起的耳鸣后,又是一阵混乱,掐人中的掐人中,揉胸脯的揉胸脯,混乱之中又透着某种训练有素,似乎这样的情景不止一次上演。
    江含征惊怔片时,不自觉地上前走了一步,初时的隐忍与激愤后,一直强作平静的面容上显出一丝慌乱的裂痕。
    天渐渐暗淡下来,风穿过院子,那无声摇曳的树影像黑暗中不知名的怪物在狰狞窥伺,夏初菡怔在原地,那一声“扣儿”让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一阵战栗,心中的震怖如惊涛骇浪一般,她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嘴,将那几乎喷涌的而出的惊呼死死地扼在喉咙内。
    她极缓极缓地望向江含征,惊骇的面容上渐渐显出一种浓郁的哀伤来。
    扣儿,他叫扣儿,那么他的母亲……
    她全身如被泡在冰水中,从头冷到脚,全身不自觉地发着抖。
    江含征也许发现了,也许没发现,只是把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一些。
    一些以前从未注意过的细节,如被启动了某种机关,纷纷涌进她的脑海。
    那个冬天,江含征说:这是母亲留下的镜子,你暂时用着,等遇到好的,我再买。。。。。。
    然后,当她把这个镜子拿出来的时候,镜中男的身影从里面显现出来。。。。。。
    镜中男说,从前有个女人,每天照镜子,问镜子谁是这个世上最美丽的女人,镜子总是告诉她,她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她美丽,是因为在男人的眼中她最美丽,她看到的自己的样子,是她在男人眼中自己的样子。。。。。。
    于是,当那个男人沉睡后,当镜子失去灵性、变成名副其实的死物后,江含征说,自入春以来,母亲的精神便不大好,总是对着镜子说,自己老了,丑了,不中用了。。。。。。
    是她!是她!是她!
    寒冷侵入骨髓,一寸寸冰透,一寸寸封冻,如死去一般。
    为什么,她会是你的母亲?
    她失魂落魄地站在那里,像一抹流离的游魂。
    江含征紧紧地握着她,低声道:“不要怕。”
    夏初菡抬头恍恍惚惚地看着他,目中是无法言诉的复杂。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咕噜咕噜的喉咙响后,一声悠长的叹息哭泣传来,在场的人不知觉地松了口气。
    刘妈走过来,对江含征低声道:“少老爷你们先回去吧,这里有奴婢照看着,老夫人不会有事的,奴婢会尽力开解她——”
    江含征感激道:“那有劳刘妈了,等母亲精神好的时候,替我致歉,请她务必保重身体。”
    刘妈:“少老爷放心,奴婢明白。”
    江含征领着夏初菡离去。
    两人到了疏清阁,琴音和玉翅俱被江含征的样子吓了一跳,夏初菡吩咐二人去打水拿药来,而后自己轻轻地替他处理伤口。伤口已经凝血,只是沾血的脸看起来比较吓人,夏初菡一边替她轻轻擦拭,一边往他伤口上柔柔地吹气,不时低声问他:“疼吗?”
    江含征微微摇头。
    夏初菡默然片时,,还是忍不住问他:“你母亲……姓杨吗?”
    江含征抬眼看她,略略点头,无声询问:怎么?
    夏初菡垂下眼睛,替他处理完伤口,便要去倒水。
    江含征一把把她拉在怀里,就那样紧紧地拥着,一句话也不说。
    暮色涌上,室内朦胧,玉翅过来,轻手轻脚地把灯点上,暖暖的光晕,顷刻间溢满一室。
    玉翅把饭菜端上,两人谁也没有心情吃,简单地用了一点,便相拥卧在床上。
    这劫后余生的感觉,是如此明晰,似乎唯有这样紧紧地感受着彼此,才能够获得一点心安。
    他的脸对着她的脸,额头相抵,鼻尖轻触,呼吸缓缓纠缠,他的唇寻到她的唇,轻柔地吻着,那样轻柔绵长的吻,却让人有一种想要落泪的感觉。
    “我爱你。”夜色中,他突然道。
    她嗓子哽住,眼泪烫在他的胸口,他更紧地抱住了她。
    灯光澹澹,映上床帐如水波潺湲,可是谁也没有想熄灭它,就让它亮着吧,这光,这暖,能多留一刻是一刻吧。
    夜色渐深,早已身心疲惫的他终于沉沉睡去。
    她望着朦胧光影中他的睡颜,手指轻轻地抚上去,抚上他额头包扎过的伤口上。
    要告诉他吗?
    不,事实是如此残忍,让他这样一个把追求真相、消除罪恶当一要务的人,该如何面对,如何承受?
    那是他母亲!
    这世上从来就没有绝对公平一说,所谓的大义灭亲,自来只是长辈对晚辈,何曾听说过晚辈对长辈?
    向官府告发长辈,即便事情属实,也要判以流放,如果查不出证据,被断为诬告,那便会以大不孝之罪判为斩刑。
    这就是这个世间用严酷的律法对所谓“孝”的维护。
    她不能让他受到这样残酷的伤害,不能。
    她紧紧地拥着他,朦胧的光影中两条相依的身影,像两条相濡以沫的鱼。
    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画中君悄然浮现,他静静地望着罗帐上两个相依相偎的身影,眼中浓郁的忧伤渐渐退去,变成一种冷凝决然。
    *********
    夜色沉寂,浓重的黑暗犹如无底深渊吞噬了每一寸光明。
    无数凌乱的片段从她梦里掠过,其实她并不能清晰看到那凌乱的片段是什么,可是却本能地感到恐惧。
    这种恐惧如跗骨之蛆几十年如一日地跟随着她,无论她睡着,还是醒着,它们都清晰地驻扎在那里,无法根除,无法述说,让人疯狂。
    她歇斯底里,她言语混乱,她精神失常,她在别人眼中是犹如怪物般的存在。
    那怕她披着最华丽的外衣,也遮掩不住内心腐烂的味道。
    梦境如烛影凌乱,她被梦境压得透不过气来,蓦然惊醒。
    这些年来,她的睡眠时间是越来越少了。
    然后,她看到了一个人。
    有一瞬间,她分不清自己是醒了还是犹在梦中。
    朦胧的光影中,那人转过身来。
    他还是那么年轻,还是他最好年华时的样子,是她年少时最迷恋最爱慕时的样子。
    别人都说他惊才风逸,风华无双。
    她的心剧烈地颤抖起来,她应该惊恐,应该大喊,应该嘶叫,可是她出口的话却如风中落叶般颤抖低泣:“表哥。。。。。。”

  ☆、第127章 画中君(18)

第127章
    夏初菡在江府住了一天,又住了一天,虽然没人来赶她,但她还是自动收拾起了自己的小包裹。
    清点了一下自己的小私库,夏初菡觉得这次出门多带了一个人,所以理所当然地向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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