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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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朝- 第9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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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缈盯着地上烧剩下的一小堆灰烬,却不如方才那般心烦意乱了。
  抬眼瞧见谢逐心情欠佳的冷脸; 贺缈才意识到他这又是因为星曜在发脾气,登时也顾不得什么遗信,整件事连带着当年的刺晋案都被她撇到了一旁,忙不迭地将话题岔开了。
  “阿芮是不是气坏了?你替我解释一下吧,好不好?”
  谢逐偏过头,淡淡地斜了她一眼,“不。好。”
  说罢便扭头出了殿,只留下贺缈一个人在后头原地跺脚敢怒不敢言。
  从殿内出来后,明岩捧着大氅迎了上来,替谢逐披上,“公子,回凤阁吗?”
  谢逐抿唇,“你去帮我办件事。”
  … …
  大晋。
  夜色深沉,英国公府内几乎是一片漆黑,只有偶尔从园中路过巡夜下人手里,才提着并不亮堂的灯笼,还没等那点灯火驱散院内的阴森之气,便又转瞬消失在了行廊尽头。
  大晋如今也是众人皆知,英国公慕容拓有个怪僻。他不喜见光,尤其是在夜晚。所以英国公府在太阳落山后几乎无处点灯,就连慕容拓在书房处理公事,也只就着格外昏暗的烛火。
  烛火微动,慕容拓抬眼。
  下一刻,一身穿夜行衣的蒙面人翩然落地,“主子。”
  慕容拓低低地嗯了一声,“如何?”
  “这是大颜皇帝的飞鸽传信,原本要立刻递进宫中给陛下,但被属下半道截了。”
  慕容拓抬手接过,展信看了一眼,便凑到烛台边焚了,“做得好。”
  他提笔,重新写了一封,交给蒙面人,“照旧,让瑛七仿照颜帝的字迹抄一遍,送进宫里。”
  “是。”
  … …
  几日后,贺缈终于等到了大晋的回信。
  她万万没有想到,棠昭竟然对他们两人的姐弟情谊视若无睹,态度竟然比从前的晋帝还要强硬,不仅坚持称贺琳琅的病故没有蹊跷是她多心猜疑,还不肯送贺琳琅的尸身回大颜,要将她葬在慕容氏祖坟。
  大颜上至宰辅下至对早就因贺琳琅的死,只是一直由谢逐带头压着,才没有闹得沸沸扬扬,然而盛京城却已像填满了炸药的木桶,棠昭此举就像最后那点火星,轻轻一丢,便使朝野内外炸了锅,民怨沸腾,情势再难控制。
  贺缈再不能在宫里继续避世,朝臣们已经拧成了一股绳齐刷刷跪在大殿上逼她上朝,皇城外也是□□不断要求抗晋,所以贺缈根本没有时间再为棠昭的不留情面而伤心。
  “陛下,大晋已经逼到了这个份上,您难道还要退让么?”
  就连贺缈那位形同废人的堂舅独孤珏也终于忍不住出面了。
  当年贺缈即位,因对先帝贺归和独孤皇后心存怨恨,也迁怒独孤家,而朝堂上见风使舵,眼见着新帝对独孤家不留情面,便人人都踩一脚,牵连出独孤家不少丑事。而贺缈执意拿独孤家立威,以至于独孤氏与皇室落了差不多的下场,就连她这位在战场上废了双腿的表舅也是被奕王力保,才没有被驱逐出京,常年幽居在京郊。没想到因为这事,竟也让人推着四轮车进了宫。
  在朝中一片伐晋的声音里,只有一人对此事没有表态。然而此刻的沉默,便与反对无异,更何况这人还曾是个晋臣。
  眼见着女帝还在犹豫不决,形势愈演愈烈,颜臣们突然醒过神来。
  为何伐晋一事到现在都毫无进展?他们都差点忘了,如今的首辅,未来的皇夫,曾经可是个晋臣!还很有可能是晋国派来的探子!有这样一个敌国奸细在女帝那儿吹枕边风,大颜如何能摆脱大晋的掣肘?!所以一切都得先将谢逐这个首辅拉下马再说!
  猝不及防的,抗晋的矛头转向了谢逐,称他身在大颜心却在晋国,如今晋颜之间不复从前,不将他关押起来已是陛下开恩,怎还能允他继续坐这首辅之位?
  可今非昔比,谢逐在朝中却也有自己的势力,这些人虽也支持抗晋,却并不愿看见谢逐被拉下马。
  于是每日朝堂上的争论又多了一项——参谢逐。
  “首辅大人这一年可并未做过什么对不起大颜的事。”
  “从前没有,往后就说不定了。我大颜首辅,如何能让晋人做得?!”
  事关大晋,贺缈虽左右为难,但却仍能存留一分理智。可这火烧到谢逐身上,她却是怎么都忍不了了。
  贺缈猛地站起身,怒道,“谢卿虽在大晋做过一年朝臣,但却生于玉沧,如何就成了晋人?莫不是在尔等眼里,玉沧就不是我大颜疆域了?”
  她看了一眼阶下默不作声的谢逐,和他身后那些剑拔弩张的颜臣,攥紧了手,“退朝。”
  见她拂袖而去,谢逐也在满朝文武的怒目而视里堂而皇之跟了上去,仿佛刚刚被群臣参奏的根本不是他,而是什么无关要紧的人。
  “他……他简直狂妄!”
  褚廷之凑到周青岸身边,冷哼了一声,“我倒要看看陛下还能护他到何时。如今晋颜交恶,已是大势已去,为顾大局,他这凤阁首辅却定是坐不稳了。”
  方以唯侧过身,面色沉沉,“不提忠君爱国,单看首辅对陛下一往情深,就不可能做出危害大颜之事。你们这么做,与落井下石又有何异?”
  见她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周青岸皱眉瞥了褚廷之一眼,随即抬脚追着方以唯出了殿。
  不知是刻意无视,还是没有察觉到后面跟着人,方以唯一路往前走头也不抬,直到身后突然窜出一人拦在了她跟前。
  方以唯没刹住车一头撞了上去。
  周青岸也没料到她竟是这么魂不守舍的,胸口被她脑袋这么一撞,也是发了一会愣才反应过来,下意识扶住她胳膊低头问,“……没事吧,想什么呢?”
  “没什么。”
  方以唯扶着额摇了摇头,抬眼瞧见周青岸挨得这么近,连忙往后退了一步。周青岸眸底掠过一丝阴影,却转瞬即逝。他及时松开手,沉声道,“方才那些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什么?”
  方以唯面露疑色,下一刻才恍然大悟似的,“你放心,我不会去陛下那里多嘴。”
  “……我想说的是,”
  见方以唯误解了他的意思,周青岸眉头又蹙成了川字,“我不是那种人。”
  不是……哪种人?
  方以唯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方才说的话,想起落井下石四个字,终于明白周青岸在解释什么,诚恳地点了点头,“我知道。”
  周青岸一顿,盯了她半晌才移开视线,低低地嗯了一声。
  他动了动唇,正要说些什么,却听得身后有人高呼了一声,“捷报!捷报!”
  还在殿前没走远的大臣们闻讯立刻一窝蜂拥了上去,将人团团围住,“什么捷报?”“是小楚将军还是定远将军?”
  “是楚将军和定远将军一起!成功渡江攻破了堰城!!”
  报信人激动地挥了挥手里的战报。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面露喜色,兴奋地叫嚷了起来。
  “大喜啊!这是大喜啊!!”“内乱既平,便不惧外患了!”“靖江王呢?那些反贼呢?可都捉住了?”
  方以唯正往这边走,远远地听了这话,步伐一顿,却在周青岸偏头看过来时,掩下了面上所有的异样,笑了笑,“果真是大喜。”
  … …
  前方传来的战报终于令贺缈松了一口气,露出了这两日以来久违的笑容。
  前段时间她其实已经收到了楚霄那里的消息。泰江以北的叛乱已被平定,楚霄在规定时间内完成了在她跟前立下的军令状。
  原本是近日便能班师回朝的,却不料这家伙自请去助定远将军一臂之力,结果他一去,这负隅顽抗了许久的堰城竟是真被攻了下来。
  虽说还是让贺仪和几个心腹逃了出去,但总归只剩了些散兵游勇难成气候。虞遂廷和楚霄已经兵分两路,一个押着叛军回京处置,一个则留在堰城继续追查贺仪的踪迹。
  “我果然没有看错。”
  贺缈展颜,抬眼望向谢逐,却见他正幽幽地望着自己,嘴角的笑容一僵。
  谢逐说,“看来陛下最近是该思量思量,楚将军凯旋之日索要的恩赐能否给得起了。”
  贺缈想了想,“最近战事频繁国库是有点吃紧……万一楚霄的要求太贵重,我可能还真给不起……”
  她试探地瞥了谢逐一眼,“你觉得呢?”
  谢逐沉默了一会,缓缓启唇,“若我记得没错,楚将军还未娶妻。”
  “啊……”
  贺缈恍然大悟,“你是说,给他赐门婚事?这主意不错。若是他要什么我给不了的,我便成全他的姻缘补偿他好了。”
  “……”
  谢逐垂眼,长长地叹了口气。


第97章 
  原本顾虑因内乱平定; 举国上下抗晋的呼声更盛; 谢逐遭到的非议也越来越多。
  甚至有不少□□的书生“自发”堵在谢府跟前; 吓得姜奉紧闭府门; 命护院严阵以待守在门后。
  也还有一小部分人支持谢逐; 其中大多是些女子。还不等贺缈派人去谢府镇压,她们便已及时赶到; 将谢府围了起来; 和那些书生僵持对峙。虽人数不占优势; 但气势和口才却厉害得很; 竟也做到了以少敌多。不过为了防止事情越闹越大; 宫里还是派了禁卫军来拉架。
  眼瞅着谢府越来越不安宁,而贺缈因战事告捷精神也好了不少,谢逐便不好再待在宫里; 吩咐明岩收拾东西尽快回谢府。
  “真的要回去吗?”
  贺缈抿唇; 有些不太放心。
  谢逐微微挑眉,“如今我已是众矢之的,若还待在宫里; 那些人不是要气得七窍生烟?”
  贺缈蹙眉,“管他们做甚?”
  “这种关头,他们越受刺激便会逼你逼得越狠。还是你已经想好了,到底要不要对大晋出兵?”
  谢逐问。
  贺缈噎住; 心情又瞬间低落了下去,“你觉得……应当向大晋开战吗?”
  这些时日谢逐不仅没有在朝堂上多说一句,就连私下里; 也很少提及晋颜之间这烂摊子,所以就连贺缈现在都摸不透他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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