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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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朝- 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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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贺缈从前偷溜出宫,也偶尔会微服来这醉蓬莱。醉蓬莱的客人,分为三种人。一种是当朝臣子,下朝后时而会三三两两来此处聚饮,不过他们向来会选择主楼后的庭院雅室。而会选择在这主楼的,大抵是后面两种人,一是那些无官无职袭爵的纨绔子弟,二是学宫士子。
  凭贺缈来过几次的经验,主楼的雅室大多都被宁翊那种纨绔给占了,真正有些才学的士子们往往都临案议政,若遇上邻案政见不同,还能隔着珠帘论战一番。
  “我觉得这里热闹些,公子肯定喜欢。”
  贺缈托着腮朝谢逐眨了眨眼。
  不论谢逐来这里有什么目的,他此刻最想了解的,一定是大颜的朝堂局势。
  那再没有什么地方比这里更合适了。
  听了几句邻案士子的交谈,谢逐微微凝了眸,唇畔含着似有还无的笑,“不错。”
  贺缈被他笑得心跳又漏了一拍,赶紧转开视线,手忙脚乱给自己斟了盏茶,闷头喝了起来。
  士子们最近议论的其实无非两人,一是以女子之身入朝为官的方以唯,另一个,便是刚被女帝赐府邸的谢逐。
  “最近还真是不太平,前面才冒出一个方以唯,紧接着又来了个谢逐。”
  “谢逐也就罢了,听说他在大晋是三元及第,想必是有些本事的。我还是更不服那方以唯,凭什么就被破例封了官入了翰林……盛京第一才女,听着厉害,恐怕也就是诗词歌赋比其他贵女要出色那么一些罢了。”
  谢逐将这些话听在耳里,眉眼不抬,低声开口,“方以唯,可是那个前几日入翰林被封为侍书的礼部侍郎之女?”
  “是她,”贺缈点头,稍稍压低了些声音,“不过你别听他们瞎说,这位方姑娘的才名可不是盛京百姓虚传的,说到底其实还是踩着学宫一步登天的。谁让她十三岁的时候就能把学宫一干士子说得哑口无言呢?”
  她说着说着就有些得意地飘飘然起来,不由就让其他人听了一耳朵。
  “哼,不过是巧舌如簧。”
  有人回头瞥了她一眼,冷笑出声。
  贺缈撇了撇嘴,趁那人回头后才朝他的方向挥了一掌,小声嘀咕,“说不过别人就说巧舌如簧……”
  谢逐瞅着她义愤填膺的样子很是好笑,“你认识这位方姑娘?”
  贺缈一顿,“……怎么会,我出身寒微,怎么会认识方大小姐。”
  她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只是方大小姐的事迹被传得盛京皆知,之前在戏班子里,大家就喜欢聚在一起听故事,每提到她就一定会说学宫那场论战。后来进了宫,云韶府里的宫人私下里也会议论她的婚事,我就是从她们那里听来的。”
  “如此说来,你们都很喜欢她?”
  谢逐随便饮了口茶,茶水此刻有些凉了,入口却很甘冽。
  “那当然。方小姐有勇有谋才识过人,是我们这些人的楷模……和陛下一样!”
  贺缈笑眯眯地扬了扬下巴,忍不住还顺带夸了自己,“实话跟您说吧,我还在宫里的时候,陛下就已经命云韶府排戏了,排的就是方姑娘的故事。从她十三岁论战学宫士子开始,到现在不畏世俗礼法,执意面圣自荐,放弃世子妃的大好前程。真的是舍身为国啊!”
  “……”
  “鸾台连本子都写好了,足足十场呢!”
  贺缈激动地把两只手伸到了谢逐眼皮子底下,翻来覆去。
  谢逐眉心跳了跳,“皇帝亲自命人以臣子为主角写戏本,这倒真是闻所未闻。”
  “可不是吗,”贺缈满意地收回手,“陛下说了,还要将这些戏本也传到民间去。”
  谢逐沉吟片刻,却是展眉开口,也不知是在同她说话还是在自言自语,“宣扬方以唯之事感染所有颜朝女子,以便日后推行女子科举,倒也是个好法子。”
  “……”
  察觉到贺缈直愣愣的视线,他抬眼,“?”
  贺缈垂眼笑,“没什么……就是被您一说觉得很有道理。”
  两人又侧耳听起前后两案士子们的议论。
  “我们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名贤集》有云,忠臣不事二君王,烈女不嫁二夫郎。这谢逐和方以唯,一个不是忠臣,一个不是烈女,陛下却偏偏要重用他们……往后这朝堂风气还不知要歪成何种模样。”
  谢逐拧眉。
  之前的议论还算得上是各抒己见,但现在这番言辞却已是满含怨怼却毫无意义的发牢骚了。
  “砰——”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对面的贺缈却是拍案而起,提着裙摆直接从玉案上跨了过去,一时间他想拉都没拉住。
  “好一个忠臣不事二君王,烈女不嫁二夫郎。”
  她一手挥开搁在两案之间的珠帘,震得那珠子纷纷撞在一起发出近乎碎裂的声响,“本以为学宫士子在此论政,论的是如何治国、如何强兵、如何裕民,没想到论政是假,簧口利舌搬弄是非才是真。”
  “你,你一个小女子懂什么!我等闲谈,与你何干!”
  那士子在这种场合被贺缈劈头盖脸一顿斥责,顿觉脸上无光,恼羞成怒。
  贺缈半眯着眼笑了笑,“闲谈?若不是亲眼所见,我还以为是哪家长舌妇在这里嚼舌根呢。”
  “你……”
  “你既读过《名贤集》,怎么不记得还有一句话,叫‘人间私语,天闻若雷’?”
  “背后议论是非短长,辱人清誉,也不怕天打雷劈。”
  贺缈压根不给他反击的机会,“醉蓬莱就应该把你这种人赶出去。”
  = = =
  被几个侍女友好地“请出”醉蓬莱后,谢逐叹了口气,支着手揉了揉太阳穴。
  贺缈蔫头搭脑跟在他身后,时不时抬眼偷偷瞟他。
  谢逐停下步子,回头定定地看她,欲言又止,“你……”
  贺缈立住不敢动,见他面上没什么恼意,才呵呵地谄笑起来,“对不起啊公子,我给您添麻烦了。”
  谢逐闭了闭眼,忍不住抬手一折扇不轻不重敲在了她脑袋上,“你气性还不小。”
  贺缈有些脸红,“我就是,听不得他们那么说公子您~”
  谢逐对此报以怀疑,睨了她一眼,“是听不得他们说我不忠君,还是听不得他们说方侍书不烈女?”
  “……都有都有。”
  “世间嘈杂,本就什么话都有。怎么可能字字句句都如你愿衬你意?若每听到一句不合意的,你便像今天这样冲上去和人理论争吵,得浪费多少口舌?”
  谢逐的话让贺缈隐隐有些恍惚。
  这些话太傅和摄政王从前也没少给她说过,只是她一直就是个“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性子,虽然不至于暴戾,但凡是有人说了她不赞同的话,她定是要嘴上一顿削把人给拧巴回来。
  从前太傅和摄政王的念叨,大多都让她左耳进右耳出了。
  ……其实这也不是她第一次被人从醉蓬莱里赶出来。
  前两次她自己微服私访来的时候,也是听着几个士子在议论她宫里的颜官。虽然知道这些话不必当真,可她一时不忿还是冲了上去,好好和那些人理论了一番。
  结果,就被醉蓬莱拉进了黑名单。
  幸好今日换了个易容。
  贺缈自认是个冥顽不灵的人,然而此刻,谢逐嗓音清冽好听,又带着几分柔和,让贺缈听着听着竟就下意识点起了头。
  见她听了进去,谢逐唇角弯了弯,话锋一转,“不过,还是要多谢你替我出头。”
  说完,他便摇着折扇转身,“走吧,去东市看看。”
  “哎!”
  贺缈脱口应了一声,刚要跟上去,却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似的,杵在原地僵了僵。
  好像不太对劲啊。
  她来谢逐身边明明是为了打探他的底细,怎么这才第二日,她就有点偏离初衷了,把自己给绕进一个套里去了呢?
  贺缈纠结地绞了绞衣袖。
  现在她是真有点怀疑大晋那两位送谢逐过来的用意了。到底是送他来做大臣辅佐她,还是做夫子规劝她,又或是……做某个人的替身?


第9章 
  比起王街的华贵,熙熙攘攘的东市就显得更接地气些。
  因路程并不远,贺缈是一路领着谢逐慢悠悠步行到了那写着“东市”二字的牌楼下。
  牌楼后,街道两侧一边全是商铺,一边都是摊子,行人挤挤挨挨,说话也都高门大嗓的,显得生意格外红火。
  东侧的摊贩有不少卖小吃的,隔着老远已经飘了香味过来,已经勾起了贺缈的馋虫。
  她平常悄悄溜出宫的次数虽然也不少,但近来因烦恼方以唯的事,也有阵子没吃到这些东西了。
  谢逐是玉沧人,后来又进京做了官。无论是玉沧还是京城,风俗人情偏南方。而盛京却是地地道道的北方都城,所以他见这北方市集也觉着新鲜。只是那些小吃看着偏辣,他原本是不吃的,奈何贺缈盛情难却,一转眼的功夫就捧了好几样回来,献宝似的。
  被她周身的烟火气感染,他也就勉强尝了几样,辣得额上都微微沁了些汗。贺缈这才知道他是不能吃辣,笑了他几句,便三下五除二自己把剩下的全解决了。
  两人又往前走了半条街,突然有一幢金漆招牌的店面吸引了谢逐的视线。
  匾上写着“锦春堂”三个字,大门处贴着花花绿绿的召子,写着戏名和名角姓名,无疑是勾栏。
  在大晋,勾栏与青楼并没有太大区别,无论是何背景,到底是不入流的风月场所,还是要稍稍避一避。哪里会有盛京这般景象,一个戏子唱戏的勾栏,竟如此气派地立在王城底下的集市里。看那出入的人里,也不乏携带妻眷的达官贵人。
  谢逐笑了笑。
  看来女帝痴迷戏本的传言果真不假,若不然,这京中观戏的风气也不会如此盛行。
  贺缈一见到那召子便走不动道了,扯着谢逐的衣袖两眼发光,“啊,今天演的是《天命》,沉妤姑娘演的《天命》!公子你运气真好,这出戏一月才演一次。”
  “天命?”
  谢逐这才看清那召子上写的戏名,有些诧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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