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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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朝- 第6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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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探向画轴的手悬在半空中,攥了攥,却又缩了回来。
  谢逐走近,“陛下为何不打开看看?这一箱画臣画了整整十年,直到现在才绘清画中人的面貌。”
  他走到贺缈身旁,抬手从箱中取出一个最面上那层的画轴,侧头看了过来,“陛下不是一直想知道,臣为何要弃晋入颜么?原因就在这些画里。”
  察觉到谢逐灼灼的目光定在自己面上,贺缈即便再迟钝,也清楚地意识到他今日入宫是要说什么。
  “朕想起今日还有别的事,没时间听谢卿讲什么故事了……”
  她背着身,一咬牙松开了扶着箱盖的手。
  箱盖砰地合上,谢逐面色微沉,唇畔的笑意渐凉,声音里也不由带了几分讽刺,“就连几幅画像都不敢多看一眼,陛下究竟是不愿面对臣,还是不愿面对自己?”
  说完也不顾贺缈的抗拒,他手腕一抖,便将自己手中那一卷画轴蓦地展开……
  画像上与自己面貌一致的异瞳女子避无可避地撞进眼底,贺缈却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似的,彻底端出女帝的架子,冷声道。
  “谢逐!你放肆!”
  门外隐约传来玉歌与什么人的交谈声,可殿内两人却丝毫没有注意。
  “臣放肆,也不差这一日了。”
  谢逐攥着画轴的手微微收紧,“十年,臣为了找这双异瞳,找了整整十年。这十年来的每个夜晚,这双异瞳在臣的梦中挥之不去。却不曾想到头来,陛下就连一炷香的时间都不愿施舍给臣……”
  贺缈的冷硬本就是徒有其表,强装出来撑场面的。听谢逐口口声声强调这十年那十年,说得煞有介事,帝王的威势便下意识失了分寸,口吻稍稍松动,犹疑不定,“你曾经……见过我?十年前,我们认识吗?”
  谢逐眉眼沉沉,定定地看着她,沉默了半晌才缓缓开口,“软软……”
  “!”
  那两字一出口,贺缈心口仿佛被什么钝器击中了似的,眸光骤缩,蓦地抬眼对上谢逐的视线。
  谢逐张了张唇,刚要继续说些什么,殿外却突然传来玉歌的唤声。
  “陛下!国师大人求见!”
  伴着这声传唤,还没等贺缈反应过来,殿门便被人从外推了开来,谢逐就快要脱口而出的话戛然而止,朝来人看去。
  来人一袭玄色道袍,面色森冷,不顾身后薛显薛禄的阻拦,提步跨进了殿门。
  尽管从未在宫中见过此人,但看清他面容的那一刻,谢逐却霎时明白了来者何人,眸底寒意更甚。
  贺缈只是被谢逐那声软软晃了神,还未细想便被星曜的破门而入完全打断了思路,她怔怔地看向星曜,“……星曜?”
  “星曜大人!”
  眼睁睁看着国师闯进殿内,和首辅大人猝不及防对上,薛禄的小心脏都跳得慢了半拍,甚至都不敢再往殿内新欢旧爱齐聚一堂的修罗场再多看一眼。
  薛显沉声赶到星曜跟前,仿佛没瞧见他脸色似的,“国师,没有陛下传召,您不得入内。”
  贺缈终于缓了过来,心情复杂地朝薛显等人摆了摆手,薛显这才不情愿地退了下去。
  殿内突然陷入死一般的沉寂,谢逐和星曜都半垂着眼打量对方,可却像是杠上了一般,谁都不愿先开口。而贺缈虽然觉得此刻氛围尴尬,想说些什么缓和一下,却满脑子都搜刮不出什么可用的说辞……
  最后还是星曜先从谢逐面上移开了视线,看向他手中的画像。
  画中,女帝一身红衫素裙,长发松绾,散在那披着浅色纱罗的肩上,眼角微红,透着些刚睡醒的慵懒。一双异瞳在画上尤为显眼……
  星曜眼底不知何时蕴了怒意,面上却不显,只是冷嗤了一声,“离京几年,我竟不知朝中风气已败坏至此。”


第60章 
  被他这么一叱责; 贺缈更是摸不着头脑; 可受这几年的惯性影响; 她仍然牢记一点; 只要是惹星曜生气了; 那必然是她的错。
  所以她避嫌似的往远离谢逐的方向退了一小步,“我……”
  “国师离京几年; 大概也是将宫中规矩全忘了; 竟能僭越至此。”
  谢逐也垂眼; 将手里的画轴搁在案上; 虽是语调平平; 可说出口的话却已是针锋相对。
  贺缈微微蹙眉,朝他那里看了一眼,“你……”
  “若说僭越; 又岂能比得上首辅。”
  星曜冷冷道; “心怀不轨,肖想君上,是大不敬之罪。陛下还要容他继续放肆么?”
  两人同时看向贺缈; 一个似乎是铁了心要与谢逐过不去,要贺缈治他的罪,一个又偏偏不为自己辩驳,只看她究竟要如何应对。
  贺缈迟疑地咬了咬唇。这是她第二次在星曜面前觉得为难……
  然而还不等她开口; 星曜却是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眸底的盛怒结了冰,嗓音里也掺了冰碴子; “看来是我扰了陛下的兴致,微臣告退。”
  说罢便拂袖而去。
  “星曜!”
  贺缈一愣,反应过来后连忙转身要追上去,却被谢逐一把扣住了手腕。
  这次贺缈倒是没再拖泥带水,毫不犹豫地就甩开了他的手。
  她回头看向谢逐,见他神色淡淡,也不知是心里有鬼还是怎么的,她竟莫名读出几分成竹在胸和赢家胜利的姿态。
  贺缈冷了脸,一改往日没什么原则的和稀泥,态度出乎意料地强硬,扬声唤道,“薛显。”
  闻声,还在门口为星曜被气走出神的薛显连忙躬身小步跑了进来,“陛下……”
  “谢逐言行无状,以下犯上,即日起责其闭门思过,无诏,不得出。”
  她神情冷淡,口吻没有丝毫和缓的余地。
  谢逐眸色一顿。
  “陛下?!”
  薛显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诧异地抬头,想要再确认一遍圣意。
  贺缈唇角紧抿,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还不带他下去?!”
  谢逐微微蹙眉。薛显走到他跟前,也察觉出了他周身的低气压不敢造次,只小声道,“首辅大人,请吧。”
  “还有!”
  贺缈背过身,视线落在案上那一箱画上,目光有一瞬的犹疑,下一刻却又变得执拗起来,“谢逐,从前发生过什么,与你因何结缘。朕已经完全不记得,也不想知道了……如今朕是君你是臣,还望谢卿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谢逐眸里的光色渐渐黯了下去,只盯着贺缈的背影,冷峻的面庞染上几分阴戾,像是难以置信又像是早有预料。
  他沉默了半晌,直到眼底那片灰烬里的最后一点火星也熄灭了,才自嘲地苦笑了一声,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薛显转了转眼,大气也不敢出,蹑手蹑脚地跟了出去。
  “薛禄!”
  女帝的声音又从殿内传了出来,隐隐还带着些暴躁。
  薛禄本还想跟出去送谢逐,打探打探发生了什么,结果差点没被这声吼吓死,忙不迭地冲了进去,“陛,陛下!”
  “把这箱子搬走!”
  “是是是……”
  薛禄灰溜溜地搬着箱子从殿内走了出来,殿门在身后砰地阖上,震的他又是一抖。
  “玉,玉歌姐姐……”
  薛禄低头,为难地看了看自己怀里的箱子,“这箱东西,我要搬去哪儿?”
  “我怎么知道?”
  玉歌也一头雾水,最初瞧星曜忿然离开还惊了惊,却不料谢逐也被赶了出来,还被责令闭门思过,这……这三位到底是在做什么?
  她实在好奇,忍不住招呼来薛禄,探手过去想悄悄掀开箱盖看看里面是什么,却不料被薛禄拦住,便故作不在意地后撤了身子,“陛下既不想看见这些,扔了便是。”
  “扔……”
  薛禄噎了噎。
  扔他自然是不会扔的,这可是首辅大人特地带来献给陛下的,他作为潜在的谢派一员,怎么可能扔了?
  想了想,薛禄还是决定将箱子抱回自己屋藏着,以免哪一天女帝想起来又要找……
  “吱呀——”
  殿内突然又被从内推开,贺缈心急火燎地走了出来,玉歌连忙迎上。
  “国师去哪儿了?”
  她一边往前走,一边心神不宁地问。
  … …
  谢府。
  “公子!陛下这是怎么了?怎么,怎么就让您闭门思过了?”
  直到回了谢府,明岩才知道了自家公子被女帝责罚的噩耗。然而在最关键的时候他总是不会看人眼色,一听说这消息便是方寸大乱,一副大难临头的模样。
  谢逐低垂着眼,掩下了黑沉眼底压抑的莫名情绪,眉眼间的淡然早已褪的一干二净。
  他走到书架前,修长的食指抵在额角迟缓地划着圈,侧脸折角锋利,勾勒出凛冽的气场。
  明岩还未见他这般颓唐,心里一咯噔,“公子……”
  话还没说完,却听得铛一声,眼前闪过一道冷光,竟是长剑出鞘。
  见谢逐提着剑就往外走,明岩惊地瞪大了眼,连忙跟了上去,结结巴巴道,“公,公子,你要去哪儿?”
  怕不是因为在宫里受了刺激,他就要冲到观星阁,和那位国师大人决一死战吧?
  谢逐身形一动,绕开了想要拦住他的明岩,手腕一震,竟是在院中挥起了长剑。
  衬着如水的月色,剑身泛着寒凉的银辉,骤如闪电,院内精心打理的花花草草全都遭了罪,刹那间就落了个干净,在地上铺了满满一层。而谢逐一身白衣,衣袂上下翻飞,却全然没了往日的温润如玉,竟是招招式式都透着与他不太相符的狠意,似是在发泄一般。
  明岩躲得远远的,原本还藏在树干后面心疼那些御赐的花草,直到谢逐一剑扫向这里,将面前这课树的枝叶削去了大半,才赶紧换了个位置。
  要命了,看来公子是对女帝求之不得,只能拿这些御赐的东西泄愤了……
  眼睁睁看着自己脚下落了越来越多的花瓣枝叶,谢逐牢牢压抑在心头的嫉妒与愤怒却无法得以缓解,更生不出丝毫怜悯之心,从那些色彩尚且艳丽的花叶上踏过,旋步间碾碎,他满脑子都是贺缈冷淡而疏离的神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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