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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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朝- 第2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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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歌支吾了一声,“陛下,您就这样见首辅大人?”
  贺缈一愣,低头看了看自己此刻的模样。突然想起在清漪园那日,谢逐嫌弃的口吻——披头散发的像什么样子。
  她轻咳了一声,“梳妆。”
  薛显从风轮跟前离开,走到窗前将遮光的紫棠纱尽数拉开,重新挂回银钩上。
  趁着替贺缈绾发的空当,玉歌不经意说道,“陛下,方侍书午后也来过……在外面跪了大半个时辰。”
  “定是为方淮求情来的,”贺缈疲惫地闭了闭眼,“可杨谨和这一案牵连甚广,朕总不能因为她,便对方淮一人开恩。”
  “方侍书大概也是担心方大人在诏狱受苦。”
  “陆珏并非急功近利不辨是非之人,他心里有数。”
  “是呢,”玉歌想起方才薛禄进来回禀的话,“首辅大人也是这么劝方侍书的,方侍书如今已经回去了。”
  贺缈松了口气,“那就好。她若是真到朕面前哭哭啼啼,朕还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说话间,玉歌已经替她绾好了发。贺缈随手理了理褶皱的衣摆,吩咐薛显,“让他进来吧。”
  谢逐跟着薛显走进殿内时,便见女帝长发松绾,一手搭着靠枕,支着额倚在贵妃榻上。
  她穿着一身软红薄衫,下摆被掖在素白罗裙的裙腰里,裙腰束在腋下。偏偏那上衣是极轻薄的浅色纱罗,隐约衬出她莹白酥凝的双胛。
  ……倒是正应了那句“酥凝背胛玉揽肩,轻薄红绡覆白莲”。
  鬼使神差的,他脑子里突然跳出这么一句。
  意识到自己在想些什么时,谢逐微不可察地变了脸色,随即垂下眼帘,不再往那令人浮想联翩的景致多看一眼。
  听见走近的脚步声,贺缈眉眼微抬,朝薛显身后的谢逐看了过去。
  她还未完全从梦中回过神,见来人身着玄衣,低垂着眼神色清冷,竟是第一眼将他认成了星曜。
  星曜便是一直如此。
  从他失了记忆后,每每见到自己总是一副冷淡疏离的模样,若不是继任国师后,她是君他是臣,他怕是压根不愿和她多说一句。
  贺缈始终不明白,这三年究竟发生了什么,竟让从前那个宠她护她的少年变得如此憎恶她……
  是就连失去记忆,都不曾抹去的憎恶。
  然而哪怕如此,贺缈却从未死心,仍旧一味地对他好,一味的“自以为是”地弥补他。
  只因星曜是那个在她万念俱灰之际,唯一没有放弃她的人。
  贺缈猛然从榻上站起身,一时间也再顾不得什么礼数周到。
  她疾步走到谢逐跟前,抬手拉住了他的阔袖,声音微微打着颤,“你,回来了……”
  谢逐心头一沉,抬眼对上她的视线。
  只见她眼角微红,神色怔忡,那双幽黑的眸底似乎映着他的面容,却又不完全是他,仿佛在透过他看着别人。
  “陛下!”见贺缈如此失态,玉歌连忙出声提醒,“首辅大人在外等了许久,想必口渴了,奴婢这就去沏茶。”
  她刻意强调了“首辅大人”四个字,生怕贺缈下一刻便对着谢逐唤国师的名字。
  “首辅……谢逐?”
  贺缈眼底的迷雾渐渐散去,攥着谢逐衣袖的手松了松。
  谢逐的视线从她面上移开,落在她缓缓松开的手指上,不知为何,心底突然涌上莫名的烦躁。往日的好脾气温和性情竟有那么一瞬被抛诸脑后,让他声音都变得格外生硬冷沉,“臣谢逐,参见陛下。”
  贺缈终于反应过来,看清面前的人是谢逐,她怅然若失地往后退了一步,勉强笑了笑,“……原来是谢卿。”
  她退回贵妃榻坐下,清了清嗓,看向薛显,“赐坐。”
  “谢陛下。”
  谢逐一撩衣摆坐下,对薛显的冷脸只当没看见。
  将方才心中涌起的不快压下,他面上的阴郁转瞬即逝,声音又缓和下来,“杨谨和一案牵连了不少礼部官员,如今礼部已无人主事。臣今日来,是想请示陛下,礼部尚书一职陛下属意于谁?”
  贺缈拾起玉歌丢下的团扇,草草扇了扇,强行将自己的注意力拉回正事。
  “你觉得何人可用?”
  谢逐想了想,道出几个礼部未涉案官员的名字。
  贺缈微微摇头,“朕想用……周青岸。”
  = = =
  东市迎仙居。
  方以唯临窗而坐,看着楼下人来客往熙熙攘攘,闷闷不乐地饮着盏中残酒。
  “小姐!”茯苓心焦地伸手拦她,“你不能再喝了,再喝就醉了。”
  方以唯挥开她的手,苦笑,“你还不知道我的酒量吗?这点酒,醉不了。”
  茯苓还是将桌上那酒盅夺走,护在了怀里,“小姐,你不是已经往诏狱里传了信吗,老爷一定会没事的。”
  “我虽给爹传了信,让他供出杨谨和的罪行戴罪立功,”方以唯叹气,“可依他的性情,却不一定听得进。”
  “老爷一定能想通的……”
  “但愿吧。”
  方以唯喃喃,看了一眼茯苓怀里的酒盅,刚动了心思要抢,却被旁边隔间骤然传来的碎响吓了一跳。
  迎仙居靠窗的阁子只用木板隔开,并不隔音。隔壁的动静稍大一些,方以唯这边也听得清清楚楚。
  “客官……”
  “滚!”
  那声冷飕飕的滚听着竟有些耳熟?
  方以唯一愣,起身往隔壁走去,只见小二苦着脸从里面退了出来,卷帘半掩,她一眼看清了里面自斟自饮的周青岸。
  “周大人?”
  她提步便要进去打招呼。
  “哎,姑娘……”小二好心拦住了她,“里面那位心情似是不大好,您还是别进去招惹了。”
  方以唯低头看了看他盘里托着的酒盏碎片。
  若放在寻常,她定是不管这等闲事。可今日饮了几盏酒,稍稍有些上头……
  “无妨。”
  她朝小二摆了摆手,径直掀开门帘走了进去。
  周青岸显然喝得比方以唯多,面前的桌上倒了好几个空酒壶。
  他人也半眯着眼,两颊泛着不正常的酡红,像是已经醉了。
  察觉有人走近,他抬起头,一见是方以唯,眉头登时拧成一团,“是你?”
  方以唯在他对面落座,“周大人怎么也在这借酒浇愁?”
  周青岸将手里的酒盏重重搁下,没好气地叱道,“滚出去。”
  竟是丝毫不给她面子。
  只不过,方以唯今日也神志不清,被他如此恶言相向压根没生气,反倒挑着眉笑,“周大人一人饮酒岂不寂寞?”
  说着,也不顾周青岸面上的嫌弃之色,她自行斟了一盏,还微微倾身碰了碰周青岸手里的酒杯,“不如与我共饮。”
  周青岸瞪她。
  还记得刚来鸾台的时候,他只是稍稍刺她一句,她就会抿唇强忍着,虽不顶撞不回击,但坐回角落眼睛红得像个受了委屈的兔子。没想到这几个月下来,竟变得这般没脸没皮……
  见方以唯不顾旁边侍女阻拦,一杯接着一杯喝得比他还凶,周青岸默默咽回了第二声滚,眼帘一耷,冷嗤了一声,“你为你父亲求情去了?”
  方以唯摇头,“陛下在午睡,并未叫我。我在含章殿外跪了半个时辰,最后还是被谢首辅点醒了……”
  “谢首辅?”
  周青岸面上闪过一丝嘲讽,咬着牙一字一句,“首辅大人。”
  他止不住地冷笑,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方以唯敏锐地察觉出他的异样,“你对谢逐不满?”
  “怎么,难道要我同你一样,敬他重他,将他的事迹当神话一样到处传扬?”
  周青岸瞥了她一眼。
  “……那是皇命难违。”
  方以唯撇了撇嘴。
  同她入鸾台时一样,为了在民间宣扬他们的正面形象,女帝命鸾台与云韶府一同将谢逐设擂那日的事迹编排出新话本。这差事周青岸死活不愿接,褚廷之和裴喻听周青岸的,也不情不愿。于是最后就落在了方以唯身上,害得她明明知道事情真相,还要违心地塑造谢逐神通广大的形象。
  “他谢逐在大晋是三元及第,是晋帝钦点的状元。但我也是连中解元会元,最后殿试被钦点了探花,与他相比又差了多少?”
  周青岸低头盯着酒盏上的纹路,喃喃出声,不知是在同方以唯说话,还是在自言自语,“我知道陛下有她的筹划,入鸾台伴驾我忍了,成天同云韶府那些戏子打交道我忍了,被民间戏称为颜官我也忍了……可凭什么?凭什么他谢逐一来,便是吏部侍郎升任吏部尚书,不过两个月便一跃成为大颜首辅?!凭什么!”
  说到最后,他越来越激动,又抬手将桌上横七竖八的白瓷酒壶尽数挥下桌,稀里哗啦碎了一地。
  “啊——”
  茯苓惊得后退了好几步。
  小二又被惊动了,却不敢进来,只隔着门帘小声问,“客,客官?”
  方以唯回过神,朝门外扬声道,“进来收拾。”
  她再转头看向周青岸,却见他借着醉意将心中苦闷一吐为快后,竟是直接伏在桌上睡了过去。
  “……”
  = = =
  含章殿。
  谢逐今日来,除了请示礼部尚书的继任人选,还有便是要同贺缈商议开设女子科举一事。
  开设女子科举是贺缈一直挂在心上的事,从前迟迟不推行是因为条件不成熟。
  但从任用方以唯时,贺缈便已经开始为女子科举做准备。如今杨谨和垮台,凤阁落在谢逐这位新首辅手里,女子科举一事再无人阻拦。
  然而在昭告天下推行女子科举之前,还有许多事要做准备,大颜女子是否愿意参加科举,是单独为女子开设科举还是允许她们参加现在的科举,若单开女子科举,出什么范围内的考题,又命何人为女科主事,这些都还要从长计议。
  见贺缈今日明显有些心不在焉,谢逐便没有继续说下去。
  “陛下这几日太过劳累,还是要多加休息。”
  贺缈嗯了一声,“开设女科一事便交给你了,你做事朕信得过,不必事事回禀。”
  想到什么,她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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