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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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姬- 第36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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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鲁国现在需要这些书和先进思想吗?
  不需要。至少,它不是排在第一位的。
  鲁国需要外御强敌,所以它有了士兵与将军。
  它需要养得活百姓们的粮食,所以它需要农民与肥沃的土地。
  它需要管理百姓,于是要有官员。
  它需要一个头领,让所有人都朝一个方向看,于是有了大王。
  现在鲁国只有这么多人,她只能按照轻重把百姓赶到他们该去的地方,引导他们去做她需要他们做的工作。
  她需要读书人,但能用得上的最多的其实是小官吏,不需要饱读诗书,不需要发明天体说,只需要识字,会记数,会表达,有一定的逻辑思维能力和动手能力就行了。
  所以看到近六成的读书人,她想的只是从中能选出多少合格的官吏呢?至于剩下的,最好能去做点有创造性的工作,种地也行,打铁也可以,织布、纺纱等等。
  不要空谈,做点实事。
  但她不能这么对乐城的居民。她只能颁布市场令,给匠人、手工艺人、商人更多的优待。至于读书人——
  “我想举办几个比赛,最后一场就在大王面前举行。”她说。
  龚香好奇,“什么比赛?”
  她说:“术数。”现在的数学、几何、物理、统计都是一类,没有细分。
  “初赛就比看谁能成功计算出乐城的人口性别比、年龄比、成年人成婚年龄比率,幼童诞生比率。”人口统计时她想知道这个,龚獠说做不了,太不可思议了!没人会算这个!
  好了,现在她手中至少有乐城的人口总数和职业分布了。
  至于这些书生怎么接招,自从她看到那么多天马行空的书之后,觉得不能太小看古人。
  “复赛算乐城附近的荒地的面积。”
  “决赛就比一比看谁能计算出从乐城开始修官道,如果并行六十架马车需要路面多宽;如果十五万人排成方阵,队伍要想在最短时间内通过一百五十里的路程时,需要排列的行数与列数;如果十五万人行军四个月,每人每天所需干粮与净水是多少,补给的间隔是多少。”之后再比什么,等她需要了再说。
  龚香喷笑,他可是知道在龚獠搞什么人口统计时被公主难为成什么样了。
  原来公主还没放弃,这回又叫她给想到一招。
  “公主,此计甚好!”
  乐城北市近来很热闹。
  一半是因为从樊城涌入的流民,他们聚集在城门口附近,因为没有住所,只好沦为流民。
  一半则是因为城门口贴的告示,有一个官员每天都会用大嗓门把告示上的内容喊一遍,于是人人都知道了大王出了几道难题。
  “……乐城有多少男人、多少女人……”一个人奇怪的说,“大王干嘛想知道这个?”
  “这是题,大王出的题而已,你往下看。”
  那人接下往下读,“每年有多少孩子出生?男孩多少?女孩多少?”
  “下面还有呢,还有每年有多少人成亲,男人几岁,女人几岁……”
  “还有还有……这个,老人去世时的年纪……男人多大,女人多大?”那人奇怪道:“这都什么跟什么?这怎么可能知道?!”
  旁边一个青衣男子喃喃道,“这不是比数吗?”他从这个告示牌走到那个告示牌,全都看了一遍后发现,竟然全是比数!


第300章 虚实之间
  田分提着衣袍一阵风似的跑回家; 快的连门边的小童都没发现他回来了,等听到屋里翻东西的声音; 勾头一看,“哥哥,回来怎么不喊我?”
  小童提着一壶水进来,见田分已经趴在案几上算开了,他心里喊糟; 也不敢靠近; 静悄悄的退出去,跑到廊下的角屋前小声喊:“田叔,田叔; 哥哥回来了; 又在算数了。”
  田叔年约三旬,是田分的管家; 也算是他半个长辈,田分离开家后就撒欢了,再没有父母的管束; 每天都可以尽情的做自己想做的事!他撒欢了没事,家里这二十几个人吃喝拉撒要有人管,从家里带出来的钱虽说够田分胡来一辈子的,但也不能什么都由着他的性子。于是田家就请了一个分家的长辈过来看着田分。虽说是长辈,但既是分家的人,又家中贫困,所以在田分这里只能算仆从而已。
  田叔道:“又算上了?这一算又是几天不吃饭不喝水。唉。”他叹了口气; 但也不敢去劝,田分的父母长辈都劝不动他,他也不必去费这个事,道:“将陶瓮装满清水,篮子里放些饼,摆在门边,他什么时候饿了都有东西吃就行了。”
  田分这一算,废寝忘食,足有半个月足不出户。
  外面已经为大王这次的突发奇想而沸腾了。
  百姓津津乐道,盖因大王这次出的题很有趣味性,虽然没几个人能明白大王的题里什么是“比率”,但前半题每个人都能看懂。
  乐城有多少男人?多少女人?多少老人?多少孩子?每年多少人成亲?多少个孩子诞生?多少人去世?
  普通百姓当个游戏玩,士子们却觉得这里面似乎大有深意,于是上上下下都为大王出的题开动脑筋。
  街上似乎随处可见小孩子结伴一边走,一边指着行人数数,一人数男人,一人数女人,一人数孩子,一人数老人。
  “45、46、47……”一个小童摇头晃脑,他牵着另一个明显是兄弟的小童,他在数街上的女人,但数着数着就糊涂了:“这个姐姐……刚才好像数过了……她又走回来了,哥,怎么办?”
  他哥哥就说:“那就不要数她了。”
  弟弟发愁:“……可我不记得我每一个数过的人,万一数重了怎么办?”
  另一边,一个小童盯着路边一个坐在车中的女人,她戴着面纱和帽子,看不出年纪,小童看了半晌,终于上前问:“姐姐,你有三十岁了吗?”
  女人笑了,解下面纱让小童看,“你看我多大年纪?”
  小童害羞道:“姐姐一定不到三十!”
  另一边的茶馆里,几个士子也在争论。
  “为何十岁以下是童子,三十岁以上就成老人了?这个设定不合理!”一个年轻人气愤道,“我觉得五岁以下为童子,四十岁以上为老人才合适。”
  “我觉得大王考虑的是十岁以上的人大多就已经成熟,男子出精,女子怀红,而十岁以下的少年却还未成熟。”另一人道,“至于三十岁……这个倒确实是有些早了,有的还没的抱孙子呢,怎么能算老人?我觉得应该以家中是否有第三代出生为界限。”
  “你们都错了。”第三个人往窗外一指,“你们看那个角夫,看他多大年纪?”
  路边一个背着麻袋的角夫躬背弯腰,他晒得色如焦糖,瘦得肋骨都能看出来,可他背上负着两个大麻袋,至少两石的东西,他一步步向前走,胸膛用力鼓起,汗如雨下。
  “他能背得动两石的东西,应当是壮年。”一人道。
  “你们看他的脸,觉得是多大年纪?”
  角夫的头发沾满灰尘,乱蓬蓬的在头顶挽了一个髻,他满脸皱纹,两腮寡瘦,胡须花白。
  “若是看脸,只怕要有五十了。”另一人道,“不过他还这么有力气,所以我猜他不足三十。”
  “正是如此。”第三人击掌道,“大王此举大有深意!他以三十岁为线,看得并不是我们,而是这些百姓。百姓衣食不足,每日辛苦劳作养家活口,自然寿命不长,你们何曾在街上见过许多六十岁以上的角夫?三十岁以后的角夫,已经步入了老年,他们的体力下降,要干更多的工作才能养活妻儿,他们能再活十年就已经是天幸,何况二十年?三十年?我们养尊处优,家中老人活到九十、一百的也不少。若我们为准,那不是在欺负这些百姓吗?”
  “明兄高见!”
  “大王果有深意!”
  最开始发问的士人说:“依明兄所说,那大王的其他问题也是有深意的了?”
  “自然如此。”付明,长山人士,他游学到乐城后就在此定居下来,已经有十年了,这十年他看过蒋家兴衰,看到两代鲁王,他对如今在位的大王,有着更高的期待!
  “大王神智天成,非凡人能及!”他目光炙热的说。
  田分胡子拉茬的从屋里出来时,正是半夜。他坐在屋门前的廊上抱着陶瓮喝水,抓着干饼大嚼。吃完不够,又趁夜摸到灶间,把灶捅开后,四处翻面翻酱翻菜。
  这闹耗子般的动静很快把家里的人给吵起来了。
  田叔披着衣服,举着灯过来,看他正打算直接挖着豆酱吃,连忙上前抢下道:“这么吃你会咸死的!我喊人给你做饭,好了,你去屋里等着!”
  田分咽了口口水,那酱闻着好香!他依依不舍的回去,不过一会儿功夫,田叔已经端着一碗荷包蛋过来了。
  大半夜的,煮粥、炙肉都来不及,水蛋最快。粗役一口气打了十几个蛋下去,满满的一罐子,调了酱下去,又放了一把葱花,闻着就香。
  “先吃着,让他们给你做面去了。”田叔说。
  田分吃完一碗又盛一碗,等面上来时,他已经把一罐子荷包蛋连汤全吃了,还想继续吃面,田叔拦住他说:“先歇歇,过会儿再吃。”
  田分听话的点头,迫不及待的说:“叔叔,明天把咱们家的人都分一分派到东南西北四市去吧。”
  “干什么去?”田叔问。
  田分说:“我不知道这几个市的人到底有多少,让他们数一数回来告诉我。”
  田叔问:“是不是大王出的题?你算出来了?”
  田分摇头,激动的眼睛都在发光,“我从没算过这种题!”
  田分是田家怪胎。
  他开蒙早,启智快,少时还有天才之名。但很快父母长辈们就发现他的兴趣是术数,甚至为此荒废诗书乐礼,一门心思都钻在术数中。
  不管父母如何管教,也没办法把他纠正过来,只好随他去。
  等到田分十五岁的时候,家中开始准备替他议亲,这时他与家中的矛盾也越来越尖锐。他从不愿意听从父母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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