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池春 作者:九斛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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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池春 作者:九斛珠- 第4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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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有一天,她能暂释对韩玠的心结。可是韩夫人那里,却是永远都不想再经历的噩梦。
  谢璇忽然一笑,笑意未达眼底,便如自嘲一般。
  “我已经打定了主意,这辈子哪怕孤独终老,也不想再嫁入韩家。”谢璇挪开目光,有点害怕自己会沉溺在韩玠的目光里,声音微微颤抖,“有些事已成事实,哪怕回到过去重来一遍,也没法磨灭曾留下的印记。就像伤口虽然会愈合,却会永远有疤痕留存一样,只要我还记得那些事,便永远不会抹去。玉玠哥哥,你那么聪明,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韩玠的拳头紧紧攥着,他何尝不明白?
  只是执念已成,再多的道理也只是空话而已。否则人人皆是勘破一切的慧者,又哪会有那么多辗转苦涩?
  他扶着谢璇的脸颊,道:“再多的道理都没用,我只知道,我爱你。”
  “可我不想爱你了。逆风执炬,终有烧手之患,我害怕烧手,也不想再耗费心力。那些事是在自损,我没那个力气。”谢璇摇头,趁着韩玠松开劲道的时候逃离他的桎梏,迅速的往门口走去。
  小姑娘的背影消失在珠帘之后,韩玠恍然回神,连忙追出去,一跃下了楼梯,在前面等她。
  
  谢璇被韩玠送到岳氏身边的时候已近子夜,因为戳破了前世的事情,谢璇浑身都像是裹了一层薄冰,对待韩玠的态度稍稍有些尴尬——他曾是她的夫君,两人同床共枕、颠鸾倒凤,熟悉彼此身体的每一寸肌肤。可他又是她此生极力想要避开的男人,夹杂着那些爱恨,根本不可能心平气和的应对。
  街上依旧熙攘热闹,大有闹到凌晨的架势,韩玠的目光在谢璇身上黏了一路,这时候终于挪开,朝岳氏歉然道:“侄儿一时任性,带着璇璇去吃了点夜宵,叫夫人担心了。”
  “说哪里的话,你帮着照顾璇璇,我该感激才是。”岳氏上下将韩玠打量着,笑着看向韩夫人,“玉玠如今是越来越稳重了,上回你提的那位姑娘,有信儿了么?”
  “能有什么信儿。”韩夫人没好气的瞪了韩玠一眼,“儿大不由娘,我是真没辙了。”
  岳氏便是圆场,“男子汉有主见也是好事,他这般人品,着实是不必担心的。”便也不再继续这些家长里短的话题,招呼着府上的姑娘们,要就此告辞,各自乘车回去。
  众人玩得尽兴,自是无异议,只是韩采衣那里有些遗憾,今晚只顾追着唐灵钧瞧热闹了,倒是没怎么好好跟谢璇玩,于是约定下次——“二月初一的时候是今年的第一次谢池文社,璇璇,你可一定要去!”
  “好啊。”谢璇对文社挺有热情,当然答应。
  到得恒国公府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外头虽然通宵达旦的热闹,这府里毕竟还住着老太爷和老夫人,虽然灯笼依旧在暗夜里流光溢彩,阖府上下却已十分安静了。
  谢珺和谢璇回到棠梨院的时候,院子里只有灯笼安安静静的亮着,除了几个值夜的婆子,连个人影儿都没有。
  姐妹俩玩了一夜,各自疲累,谢珺指着正屋问了状况,那婆子便道:“夫人已经睡下了,吩咐给两位姑娘掌灯,请姑娘们早些歇着。”
  “老爷呢?”
  婆子摇头道:“倒是没见老爷回来。”
  姐妹俩诧异的对视一眼,各自回屋。
  一整夜的迷离颠倒,梦里光怪陆离,前世今生的记忆夹杂,清晨醒来的时候,谢璇还觉得头昏昏沉沉的。好在昨晚玩闹得晚了,照例十六的清晨可以多赖会儿床,谢璇便抱紧了被子继续昏睡,芳洲等人也不敢打搅,一直到谢珺走进来,才将谢璇拖出梦境——
  “怎么还在睡呢?这都什么时辰了。”谢珺坐在她榻边,眼含无奈。
  谢璇半睁着眼睛,瞧见屋里暗暗的,便道:“怕是还早吧,太阳还没上来呢。”
  “你要等太阳,睡一天也等不到,外头天阴着呢。”谢珺捧着谢璇的脸一阵揉捏,将她的睡意驱逐得干干净净后,就把芳洲叫进来服侍谢璇穿衣。
  谢璇在姐姐面前只能任由捏圆搓扁,待得衣衫严整,坐在妆台前打扮的时候,才想起来问她,“外头好安静啊,姐姐一大早过来,难道是有什么事?”
  “我刚才去正屋里问安,爹不在。”谢珺就坐在谢璇的身后,取过芳洲手里的梳子帮妹妹梳理头发,徐徐道:“问了院里的婆子,说是他一夜未归,而外书房里面的妈妈今早送东西过来,说是也没见他。”
  “那他就是一夜未归?”谢璇诧异。
  谢珺点头,“你猜他会去哪?”
  “姐姐怕已猜到了吧?”谢璇含笑,透过梳妆镜,看到谢珺点了点头。那一日在陶府见过陶氏之后,谢珺最初情绪还有些起伏,到如今也渐渐平和了。兴许是备嫁日久,渐渐发现自己快要离开谢府,也是为弟弟妹妹未来的处境担忧。
  谢璇对着镜中的谢珺一笑,“姐姐总算肯看开了?”
  “跟看开无关,我不关心她,只是关心你们而已。”
  
  正月十六的清晨,空气中还是带着薄寒,迥异于城里的热闹氛围,玄妙观外如今却是清幽无扰,除了几声鸟雀啼鸣,便只有风声入耳。
  寒凉的晨风掠过皮肤,谢缜不知寒冷似的站着,如同雕塑。
  陶氏每日早课完了后便会散步,先将观中诸殿走一遍,然后出了山门牌楼,在山林中散步一圈,也算是修身健体。
  这日清早她如常的出了道观,待走到牌楼附近的时候却怔住了——牌楼之下石径蜿蜒,有个中年男子侧身站在那里,身子像是冻僵了似的,一动不动,只有外头裹着的墨色披风在晨风里微微摆动袍角。
  那个身影自是万分熟悉的,陶氏视若无睹的挪开目光,想要折身走另一条小路。
  谢缜仿佛感应到了似的,猛然转过身来,叫道:“青青。”
  忍不住皱了皱眉眉头,陶氏拿眼角余光瞥向那个男人,想要转身走开的间隙里,却忽然想起了三个孩子。她的脚步微微一顿,到底是没有离开,只冷声问道:“什么事?”
  “我等了你一夜,青青。想了很多过去的事情,才知道这些年我多懦弱荒唐,有多对不起你。”谢缜腿脚僵直的向她走来,因为彻夜吹冷风,说话时已经带了鼻音。
  陶氏转过身,眼神平静无波,“我以为,你在想有多对不起孩子。”
  
  ☆、第46章 046
  
  谢缜没料到陶氏竟还能停下来听他说话,欣喜之余,便又是愧疚,“我最对不起的是你,青青。当年是我小肚鸡肠,又……”
  “谢缜。”陶氏打断了他,“新年伊始,我并不想说这些陈年旧事。”
  晨风瑟瑟的掠过,陶氏满头青丝皆高高束起,这十年中虽不用昂贵的胭脂水粉保养,然她天生丽质,加上每日吃的清淡,心境又平和安然,所谓相由心生,此时不止肌肤柔腻如旧,面相中更增几分仙姿。
  一袭崭新的道袍衬得她身材修长,就着道馆里的钟声,眼前的女人出尘如仙。然而她脸上的表情却是冷淡的,看向谢缜的时候,也早已没了旧日的浓烈爱恨,只剩寂灭后的平静,“当年是非无需再论,我离开谢府没能尽到母亲的责任,是我的过失。可是谢缜,你当时是怎么说的?”
  她步下台阶,站得与谢缜齐平,“你说那是你的亲骨肉,必然会好生照看,不叫他们受委屈。可现在几个孩子过得如何?你要娶谁,要喜欢谁,那都跟我没有半点关系,只是谢缜,面对孩子的时候,你当真不觉得内疚?”
  “我知道,以前是我逃避,才会疏忽许多事情。”谢缜语含苦涩,“青青,孩子们都很想念你,当年的事情全是我的错,都这么多年了,你能不能回……”
  “不能。”陶氏再次打断了他,“我为何离开谢府,孩子们为何会落入如今的处境,谢缜,你没反思过么?京城之中,也有不少被继母抚养的孩子,缘何只有你堂堂的恒国公府会这样无能。继母谋杀府里的千金,人证物证确凿,到头来却也只是轻飘飘的罚跪祠堂?”
  “青青……”谢缜意图辩解,然而抬头看着那张疏淡的脸时,所有的话语都卡在了喉咙里,好半天才续道:“都是我的错,先是对不起你,又娶了罗氏进来,让孩子们受委屈,哪怕到如今,还是这样懦弱寡断。我愧为人夫,愧为人父。”
  一整夜站在牌楼外反思,谢缜跳出恒国公府,以局外人的身份反思时,才知道自己的行为有多荒唐。
  如同眼前跳出藩篱登上峰顶,拨开那一团绕在头顶的迷雾,才发现原来自己有多混账。谢缜迫不及待的想将这些说出来,希望陶氏能看到他悔改的心,原谅他曾经的愚蠢,仿佛那些悔恨说出来了,便不会再沉甸甸的压在心头。
  但是,他的这些情绪,陶氏凭什么要听呢?
  她并不曾有半点动容,只是将袍袖一拂,道:“既然知道愧为人父,就该好生弥补。谢缜,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呢。”再也不想跟这个男人多待片刻,陶氏没了继续散步的心情,便折身回了道观。
  站在三清像前,袅袅青烟入鼻,陶氏才发现心绪到底是乱了。
  不为谢缜,只为那三个孩子。
  当初决绝的离开谢府,她至今都不曾后悔半分。只是那三个孩子,成了午夜梦回时压在心头的梦,叫人揪心又疼痛。她生下了他们,却没能负起一位母亲的担当,只为一己孤愤而远遁道观,每每想起那时谢珺哭求的样子,陶氏便觉心揪成了一团。
  然而如果说让她回到谢府,那又是绝不可能的事情。
  陶氏静默着站了好半天,才垂下眼睑——错已酿成,她也只能尽力去弥补,解铃还须系铃人,当初那些旧事皆因谢缜和罗氏的春风一度而起,那么,也该是逼着他来收拾这场乱局。
  
  谢璇跟谢珺坐在藤椅里,正泡了一壶茶慢慢的剥松子吃,旁边谢澹怀里抱着一串玉制的九连环,绞尽脑汁的苦思解法。
  因谢珺定在五月里出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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