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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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女人- 第9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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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功。他才是这世间的主人,皇帝自豪回想。
  “那是不敢盼着陛下死,只能盼严嵩去死了。”柳娘直白得犹如尖刀,不再避讳皇帝的身份,道:“严嵩死时,寄食于墓舍,既无棺木下葬,亦无人吊唁。是壡儿派人为他收敛尸身,入土为安。陛下倒不用担心落得严嵩的下场,你若去了,定有人真心为你一哭。”
  “有卿吗?”
  “或许有。”
  皇帝苦笑,“太子仁慈。”
  “是啊,我教出来。壡儿聪慧,却又宽厚仁善,这一生我都为壡儿自豪。严嵩在时,妄图撼动储位,撺掇裕王、景王夺嫡,我都忍无可忍,壡儿却能同情他老无所依。我儿仁慈,有孝宗遗风。”柳娘说起儿子,兴高采烈。
  “朕倒成了宪宗。”
  “宪宗宠爱万贵妃,陛下迷恋修道,千古皇帝从为有过,你俩开先河之人,都将名流千古。”柳娘笑道:“陛下放宽心,千古功过自有后人评说,武则天还能立一无字碑呢,您又何惧后人史笔。”
  “朕不怕,你说。”皇帝当然不怕,他若是怕,就不会和朝臣清流对抗一生,明知道史书都是他们写的,却从不争取他们的好感。皇帝晚年疏远柳娘,未尝不是察觉她的能力超过皇后该有的范围,感到恐惧因此躲避。而今皇帝却想听一听皇后的高论,让自己这可吊着的心,安然放回肚子里。
  “陛下一生,由藩王登位,兴灭继绝,诛杀奸佞,严管宦官,任用贤能,征绞倭寇,肃清边患,可称中兴。”柳娘严肃得学着朝中御史惯用的语调念道,“最重要的是您有一个好儿子,他会继承你的思想,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再创大明的盛世荣光。”
  柳娘双目光彩夺人,她居高临下的看着皇帝。黄色被面把皇帝的脸色衬得更加黯淡苍白,一正值壮年,一垂垂老矣,一躺一立,两人形成鲜明的对比。皇帝想动一动,可他的身体不听使唤,费劲全身力气,也只让手指微微颤动。
  “陛下安心。”安心去吧~柳娘再看一眼窗外,黎明的太阳就快要升起来了。
  为什么总有反派死于话多,原来到了生命尽头,总是忍不住倾诉的欲望,柳娘也盼着说真话这一天很久了。
  皇帝突然想起柳娘刚刚进宫时候,也是这样看着他,问他佩服不佩服她的书法画技,那样向往。
  “朕想知道,你的书法是怎么练的。”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曾怜爱她,也曾疏远她,人生最后想起来,似乎只有这一个疑问了。
  “负重、悬腕。”柳娘微笑,眼中微有泪光,这也是陪伴她三十年的丈夫啊。
  柳娘静静握着皇帝动手,慢慢等他咽气,等到人迎脉也把不出动静了,柳娘才放好皇帝的手,为他整理好仪容,缓缓打开了乾清宫寝殿的大门。
  等在风雪中的朝臣宗室心有所感,纷纷跪倒。
  “陛下驾崩了!”柳娘高声宣布,泪水滚滚而出,她以为自己不会伤心的。
  太子朱载壡领着众位弟弟和朝臣嚎啕大哭,奔进内殿,拍打着皇帝的龙床,哭得撕心裂肺。
  这是她的孩子啊,她教他待人不可全抛一片真心,可他仍旧仁慈而友善。对皇帝真当成父亲般敬重,对朝臣礼遇而宽容。
  柳娘看到脸色灰败的裕王和景王,他们过了先帝孝期就要出京镇藩,曾与太子相争,他们的下场可想而知。还有混在人群中不显眼的朱载堃,他也是柳娘所出,却一直裹着隐形人一般的日子。柳娘依旧拿大明藩王典范周王一系的例子教导他,朱载堃性情比他的皇帝哥哥更加温和。
  帘内,昭宜公主领着诸位皇室内眷叩首痛哭,神情悲哀。若论谁最像她,自然是这个长女,柳娘在长子朱载壡身上倾注心血最多,长女昭宜却是自学成才。
  柳娘任泪水在脸上流淌,缓缓走到太子跟前,长长的裙摆滑过重臣眼前、滑过诸位皇子身前:“太子不可哀毁过甚,你父皇在天之灵只盼你继承大明两百年基业,再创辉煌。”
  一直痛哭的首辅徐阶立刻反应过来,带着朝臣跪请太子灵前继位,确定名分。
  柳娘最后看了一眼皇帝,扶着上柔的手慢慢走出乾清宫,把哭声扔到脑后。水柔也恭敬的走在身边,她是皇帝的暗线,可一生侍奉柳娘,已经说不清楚心到底忠于哪边。现在好了,她能安心效忠唯一的主子。
  柳娘回到长春宫,宫女內侍脸上也还有哀容,但眼睛里已经透着轻松。不再紧绷身子,如临大敌,大明只有废皇后,没有废太后的。宫人都放松下来,柳娘左右环视,太后的日子真是清闲啊。


第102章 番外1
  “陛下; 《宗藩条例》乃是先帝钦定; 也是您牵头拟定的; 怎么现在又不实施了呢?”高拱怒气冲冲道。
  此时; 他们正在乾清宫议事; 乾清宫已经新颜换旧貌; 坐在这里的不是身着道袍的先帝,而是穿着正统龙袍的当今。
  “高先生万勿生气,并不是不施行; 只是还要从长计议; 事缓则圆嘛。”新登基的皇帝朱载壡笑道; 并不以高拱的冒犯为意。他自十五岁成年之后就监国; 代父理政; 处理事务经验丰富; 和朝臣们也十分熟悉,并无需要磨合的地方。
  “陛下圣明,确实有要再改的地方。先帝宽仁,藩王待遇仍旧奇高; 限妃妾、均人役都是小打小闹; 先前也有施行,效果不嘉。陛下若能大动,臣等冒死相随。”袁炜也是个急脾气; 见皇帝迟疑,赶紧激将。
  朱载壡看着眼前气势汹汹的大臣,突然间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都怪他爱惜人才,点进内阁的都是脾气火爆之人。
  徐阶到底是首辅,做事圆滑周全,和稀泥道:“宗藩之事,千头万绪,繁复多变,并非一日之功,陛下说事缓则圆乃是至理。诸位同僚忧心社稷,还请陛下宽恕其失仪之罪。”边说边跪下了。
  “徐先生请起,朕岂会因言怪人。”朱载壡赶紧叫起。
  高拱和袁炜却不领情,他们坚持要在此次小朝会上说清楚,中央耽搁一天,地方就能耽搁一年,大明已经经不起繁重的宗室压力了。
  两人还想说什么,徐阶却已经跪地高呼“万岁!”
  此乃礼节,高呼万岁即告退之意,和端茶送客一个道理。且一人高呼,旁人也要跟着行礼,才算附和礼仪规范。
  朱载壡感激的看了一眼给他解围的徐阶,大步疾走,生怕被抓回来。
  待皇帝走了,袁炜抱怨道:“子升兄这是做什么,不一鼓作气定下来,反倒学起‘万岁阁老’的做派来了。”万岁阁老说的是成化年间万安,成化年间的内阁可是他们后来人的前车之鉴。纸糊三阁老,泥塑六尚书!他们这些读书人熟读圣贤经典,一心为民请命,难道是来做招牌的吗?
  徐阶不慌不忙道:“懋中贤弟勿急,宗藩牵连甚广,陛下小心谨慎才好呢。”
  “先帝已去,今时不同往日。”袁炜着急啊,好不容易出身藩王的先帝走了,他们希望盼来的是一位明君。
  徐阶却只捋着胡子不说话,走在一旁的高拱笑道:“懋中兄别被骗了,子升兄胸有成竹呢!陛下虽不同于先帝,可懋中兄忘了,平王殿下亦是藩王,宫中还有太后娘娘呢。”
  这里的平王说的是先帝三子朱载堃,乃是陛下一母同胞亲弟弟,景王、裕王已经就藩,平王却长居京中。宫中传出的消息是等参加过太子大婚典礼之后再行就藩,谁都知道是太后疼爱幼子的借口。太子殿下乃是承重孙,先帝驾崩,太子要守孝三年。就藩的日子一推三年,日后还不知道就藩不就藩呢。
  “是啊,说来容易做来难,若是太后娘娘若是反对,陛下侍母甚孝,恐生波折啊!”高拱叹息。当初先帝在时,起草《宗藩条例》就困难重重,好在有当时的太子现在的皇帝这个“高个子”顶着天。现在皇帝若是动摇,宗室改革就真的无望了。
  徐阶还是神神在在捋他的胡子,“放心吧,太后娘娘非凡俗之人。”
  后宫争斗刀光剑影,不比朝堂轻松,太后能从一介妃嫔做道皇后,稳坐后位三十年,尤其是在有这么个神经病皇帝的前提下,这本事可不小。这些年人人只闻贤后之名,徐阶也愿意相信柳娘的眼界能看到小儿子之外的世界。
  朱载壡散了小朝会之后直往慈宁宫去,清宁宫也在外东路上,去慈宁宫拜见太后刚好路过。而今清宁宫给了自己的儿子居住,皇帝顺路去探望儿子,没想到扑了个空,宫人回禀太子殿下已经去慈宁宫给太后娘娘请安了。
  慈宁宫东侧殿,柳娘正带着孙儿在书房里分折子。太子如今也十四岁了,等他大婚之后,就要正式入朝参政了。
  “母后。”皇帝拱手为礼,笑问:“这皮小子又来打搅母后了。”太子起身给皇帝老子行礼。
  “来的正好,你的儿子正有疑惑,我儿可要好好教导。”
  太子捂嘴直笑,你儿子我儿子的,听着让人忍俊不禁。
  皇帝含笑坐在桌前,看他们在忙什么。皇帝随手拿起一份,是御史林润的奏折,这是嘉靖四十一年的老折子了,难为他们不知从哪儿翻出来的。林润奏折里说的,就是皇帝此时的难题——宗藩。
  恩养藩王开支巨大,国家难堪重负,林润在折子里更是指出先前朝廷的各色规矩,都是小打小闹修修补补,。如果要彻底解决问题,必须要出台一部根本法令,作为后世遵循的准则,“以垂万世不易之规”。这是先帝时候修订《宗藩条例》的由来,林润的折子是揭开宗藩问题面纱的第一只手。
  “若是严管宗藩,弟弟怎么办?他日后也是要做藩王的。”皇帝苦恼。怪不得人家说宗藩改革压力巨大呢,都是亲戚,谁和谁又没有点儿亲密关系。先前皇帝能硬着头皮上,因为他们一家都是从藩王过继来的,和宗室不熟悉。可如今牵扯到自己的亲弟弟,皇帝都有不忍心。
  “你弟弟难道还会阻挠国政?那岂是我教导出来的孩子。”柳娘挑眉,对外面的流言十分清楚,对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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