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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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 第36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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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如他所说,生老病死,人生常态。
  逝者已矣,莫要惊扰他们的安眠。而他的至亲至爱,还有那些愧疚的人,也已等了他很多年。
  圣人很清楚,秦琬基本上就没把她的几个叔叔当亲人看,这些人若死了,她哪怕面上哭得再凶,心中也不会悲伤,更不会流下任何一滴真挚的眼泪。但对自己,对父母,甚至对陈留郡主、新蔡公主等人,秦琬又是另一重态度。
  她还没有体会过亲人逝去的无力,更没有感受到时光的威力,这时候的她,年少气盛,理所当然地可以抵触那些神神叨叨的东西,但以后呢?人终有一日会老去,就像人生面临一场又一场的离别,你不知何时会送走你的亲人一样,到那时,谁能保证,自己还能如少时一般,坚定不移?
  秦琬明白圣人的用心,她用力握住圣人的手,不知说什么好,半晌才讷讷道:“您放心,我记住了。”
  哪怕她并没有深切的体悟,没关系,她可以记下圣人的言行举止,日复一日地回忆,学习,让自己渐渐向圣人靠拢。伴随着年龄的增长,阅历的加深,总有一日会明白圣人的深谋远虑,良苦用心。
  圣人先前最担心的无非是弘农杨氏造反,秦琬控制不住局面,令小规模的叛逆变成大规模的叛乱。如今见她做得还行,括户也知道循序渐进,而不是一味下诏,在全国推广,终于放下了悬着的心。
  他最怕得无非是秦琬太过激进,穷追猛打,一旦发现她能稳住局面,原本紧绷的精神一松,更是老得厉害。
  时日,怕是无多了罢?这位注定名垂青史的帝王回想自己的一生,忽地释然了,他告诉秦琬:“将太子、鲁王和诸位宰相,并宗正寺卿、御史大夫等,并着叔茫、元启和旭之,一道请来吧!还有陈留郡主,和当利她们,也喊过来。”
  秦琬压下心中满溢的悲伤,轻声道:“好。”
  生活在权力中心的人,对全力的交迭有种本能的敏感,内侍一传召,众人就意识到,情况怕是不好了。果然,诸位皇子、公主、宗室、宰相、重臣等齐聚紫宸殿的时候,就听圣人在匡敏的搀扶下缓缓坐起,凝视众人,方道:“朕百年后,江山社稷,交托给太子和广陵郡主。有劳诸卿相佐,为太平盛世,献一份心力。”
  他说得很慢,每个字都仿佛经过细细的咀嚼,声音虽疲惫,却颇为清楚。
  众人一并跪下,山呼万岁。
  圣人望着秦恪,心中叹了一声,面上却不显分毫,郑重道:“恪儿,你身为太子,不可不看顾宗亲,也不可纵容太过。其中分寸,自己把握,你可明白?”
  秦恪惶恐不已,却不敢说不明白,诺诺应下。
  圣人又看着鲁王,淡淡道:“老七,归耕田园,修书立说,朕心甚慰。你有这等志向,很好,还望一直保持下去,也不负朕对你的一番苦心。”
  鲁王做梦也没有想到,圣人临终之前,竟还留了一手,要将他参政的权利悉数剥夺。偏偏这个坑还是他自己挖的,结果呢,把他自己给埋了!
  
  第三百九十六章 生不同衾
  
  鲁王既惊且怒,却不敢表露分毫,诺诺应下。
  从今往后,他的真实性情究竟是如何,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圣人已经给他定下了这么个形象——清心寡欲,醉心学术,不好奢华,归耕田园。一旦他违反了这一基调,结交官员,过问政务,那么就是在圣人病榻前尚要装腔作势的不肖子。
  圣人这一举动,不说绝了鲁王所有的路,也差不多了。但鲁王没有嫡亲的姐妹,公主们不会给自己找不自在,重臣们觉得宗室本就该安安分分待着,不要出来添乱,自然无人会为鲁王说话。
  叮嘱完了两个儿子,圣人又嘱托了几位宰辅,令他们费心。徐密、张榕等人腰挺得笔直,一副士为知己者死的模样,而且看得出来,这份感激涕零发自内心,不似作伪。
  圣人的谨慎本就不好,不过说了几句,便有些疲累,令众人离开。秦琬和匡敏连忙扶圣人睡下,秦恪见女儿精神虽好,容色却憔悴非常,轻声道:“我留在这里,你去睡一会儿。”
  秦琬还没说什么,一个小内侍轻手轻脚地走近,对匡敏说了些什么。匡敏沉吟片刻,才对两人说:“太子殿下,郡主,白仙师……怕是不怎么好。”
  “她?”秦恪皱了皱眉,他对江南来的女人,尤其是这位白德妃一点好感都没有,哪怕白德妃从未做过什么针对他的事情也一样。在他心中,白德妃就和她的表姐广宁公主一样,为了故国,祸乱大夏。只不过废太子意志力太弱,酿成惨剧,圣人则英明神武,没有受这狐狸精蒙蔽罢了。
  匡敏一听秦恪语气,就知这位太子殿下不高兴,秦琬生怕父亲多说什么,忙道:“到底是三夫人之一……”
  “她不是方外之人么?”秦恪越想越觉得白德妃别有用心,平常清高脱俗,一听见圣人快不行了,自己也装出柔弱之态,十有八九*是要谋好处。要不然,这么多年都健健康康,不声不响的一个人,怎么说不好就不好了呢?但看在二公主平阳是由白德妃抚养的份上,他想了想,还是说,“让曼娘多照拂几分,松些好东西,再让平阳去侍疾吧!”
  秦琬在这等小事上,自然是顺着父亲的,忙道:“您说得是。”秦恪说得也没错,区区一个妃子,哪有圣人重要呢?若不是看在白德妃身份特殊,后宫又没个真正能主事的人的份上,圣人生病的时候,后宫居然有妃嫔敢病,这不是平白给圣人添晦气么?遇上个严厉的主儿,直接将对方打入冷宫都有可能。
  与他们两人的漫不经心相比,沈曼听到这一消息,应是应了,心中却有些悲凉——要不怎么说后宫妃嫔一定要有个一儿半女傍身呢?纵然是抱,也要抱一个过来。否则遇到这种事情,没有儿女承欢膝下,就只能自己扛了,何等凄楚?
  后宫中人,经历的事情太多,听见白德妃身体不大好,十个有十二个是如秦恪一般想的。
  这本就是人之常情,皇帝的妃子么,不趁皇帝活着的时候捞好处,等成了太妃,谁理你?没有太后固然好,不用在昔日敌人手下讨生活,但也没人会关注你了啊!什么是真正的人走茶凉,到那时,你就知道了。
  秦琬忙得陀螺似的,本已将这件事抛到脑后,偏偏几天后,平阳公主差人告诉沈曼,白德妃羽化了。
  沈曼一听,也有些不高兴,一是晦气,二就是白德妃虽然自称方外之人,但朝廷是没承认她修行资格的,顶多说句没了,凭什么用“羽化”这个词呢?看在白德妃是平阳公主的养母份上,沈曼也没多管,将之告诉了丈夫和女儿。
  秦恪刚要拍板一切从简,秦琬拉了拉父亲的衣袖,轻声道:“终究是三夫人,阿耶,还是问一问祖父吧!”
  知道女儿说得才是对的,秦恪心不甘情不愿地嘟哝了几句,才和女儿一道去请示父亲。
  圣人听闻白德妃过世的消息,愣了一瞬,也不知想起了什么,颇有些伤感地说:“裹儿,你去问问平阳,还有清静殿中伺候的那些人,她可有什么心愿。若是一心做个方外之人,你们寻个山清水秀之地,给她建一处道观。她这一辈子,活着的时候不能离开宫廷,如今……就依了她吧!”
  秦琬带着圣人的嘱托,来到了清静殿,平阳公主已等在了这里。
  这位公主容貌清秀,气质平和,淡雅却不乏尊贵,与她相处,犹如春风拂面。秦琬仔细想了想,确定平阳公主及夫家都是一个样,不煊赫,也不羸弱。安安稳稳,平平静静地过日子,对族人也约束得很好,纵有些族人颇为纨绔,喜欢流连于花丛中,不学无术,却没欺男霸女,欺行霸市,强占良田之类的恶行,也就足够了。
  秦琬对平阳公主的印象很好,见平阳公主虽略施脂粉,双目仍有些红,便知她对白德妃的感情极深。或者说,没有白德妃的言传身教,平阳公主也未必能熬过一场又一场大风大浪,过着平静的日子。
  不知不觉地,就对白德妃好奇起来了呢!
  平阳公主对秦琬的态度也很随和,她强忍着伤心,邀请秦琬往里走,边走便用带了点哽咽的声音说:“仙师这几日精神都不大好,前天忽然对我说,苏儿,我要走了,便命人沐浴熏香。然后就开始打坐,十八个时辰后,便……”
  秦琬听了,更觉得白德妃是道门忠实信徒,颇有得道之感,但她不好现在就把圣人的嘱托说出来,而是跟着平阳公主,去见白德妃最后一面。
  按理说,白德妃只比圣人小十岁出头,也当年过花甲了。纵然后宫妃嫔满腔心思都花在这一身皮肉上,但老了就是老了,妆容再怎么精致,保养再怎么得宜,也与二八少女截然不同。
  白德妃却不一样。
  她仍旧是打坐的模样,通体晶莹,宛若玉雕,鬓发乌黑,丰盈润泽,周身还隐隐透着些许香气。就好像她并没有逝去,只是一次再平常不过的打坐罢了。难怪平阳公主会说白德妃是羽化,见着白德妃这样,谁不觉得她得道了呢?
  更让秦琬吃惊的,是白德妃的美。
  秦琬自己就是一等一的大美人,秦氏皇族的女子,无论是自家姑娘,还是娶进来的媳妇,无不各有千秋。就更不要说位高权重的男人们的后宫、后院了,纳妾纳色,长得不好看,哪有资格当小妾?饶是如此,在见到白德妃的时候,秦琬也怔了一下——那是一种安宁静谧,不属于世间的美,就如道尊坐下的白莲,出尘脱俗,散发着来自天上的清香。
  这样的女子,哪怕有一千个,一万个绝色佳丽在她身旁,她也必定是最显眼的那一个。
  听说南朝广宁公主与白德妃并称江南双姝,如此姿容……难怪广宁公主可以迷惑阅美无数的废太子,奈何白德妃,遇到了圣人。
  “白仙师已然得道,可见其心之诚。”秦琬恭恭敬敬向白德妃的遗体行了一礼,方对平阳公主说,“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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