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陵缭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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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陵缭乱- 第9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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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立刻快马加鞭,冲到了犊车前,却发现了一个并不想见到的人和士开。

    “王爷,你怎么来了,这下可大事不妙了!”和士开一见是她,先是微微一惊,随后却更加惊慌地喊了起来。

    “什么大事不妙?我大哥呢?”长恭扫了一圈,没见到大哥的身影已经忐忑不安,再听和士开这么一说更是心惊肉跳。

    “河南王,他,他刚才落水了!”和士开露出了惊慌失措的表情,又怒瞪了一眼周围的几个侍从,“都吓傻了不成,还不快去救人!”

    长恭愣愣站在那里,那一瞬间,胸口被什么东西压得喘不过气来,疼痛一瞬间窜起,比火还要灼炽,迅速蔓延,以排山倒海之势占据了整个胸腔,汹涌澎湃而一发不可收。那样抵彻肺腑的剧痛,凝成巨大的力量,无可抑制地冲向喉舌,迫使她张口,吐出这一生最悲伤的声音——“大哥!”

    几乎没有考虑,她以最快的速度扑通一声跳下了河。

    秋夜的河水寒彻入骨,可此时,比这更寒冷的是她的心。她一次一次扎入水底,几乎是疯狂地在河底中寻找着他的踪迹,心口有个地方仿佛被用力的撕裂了。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发出声,但却依旧用近乎发狂的呐喊,一声又一声的叫着孝瑜的名字。

    佛祖啊,不管是怎么深恶痛绝的人,她都可以原谅……不管是如何不共戴天的仇恨,她都可以放下……不管是怎样痛彻心扉的苦难,她都可以承受……

    只要大哥没事,只要他没事,她什么仇都可以不要报!她愿意忘记这一切!

    也不知找了多久,忽然有人大喊了一声,“找到河南王了!”

    她好像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流过身体,刺骨的疼痛和不安迫使她几乎停止了呼吸。跌跌撞撞地爬上了岸,出现在她面前的果然是那熟悉的容颜。

    孝瑜静静地躺在那里,从他的面庞到湿透的绸衣都泛着一层淡淡的金光。月光洒在他的头发上,把他的头发染成了银色;他的发丝像是吸收了月的光华,如缓缓流动的溪水,柔和润泽。

    她无力地跪倒在了他的身前,四肢像是被抽了筋一般冰凉瘫软,怔忡不定的眼神转为刻骨的凄然。是比悲伤还哀愁的痛楚,是比寂寞还死寂的空虚,是冰冷殊途中,求天不应,求地不灵的无助。好冷,手好冷,脚好冷,浑身都好冷。冷到麻木,麻木到什么都感觉不到了,只有刺痛的心提醒着自己还在呼吸。

    “王爷,河南王他已经……”身旁的侍从小心翼翼地开了口。

    “给我住口!”她大喝了一声,一把抱起那冰冷的身体,撕心裂肺地嚎啕大哭起来。

    他就像水中的月亮,即使投一颗小石子就能让他碎成一万片,所以,她一定要紧紧抓住他,用尽全力地抓住他,如果此刻不紧紧地抓住他,他就会消失掉,永远地离她而去……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她绝对不让他离她而去!

    天空在旋转,树木在旋转,河面在旋转,世界在顷刻间颠覆。

    在破晓前最深最浓的黑暗里,仿佛所有的一切都被沉入了凄冷孤寂的永夜。

    噩耗传到高府的时候,天色已经泛白了。

    整个高府顿时哭声四起,转眼之间就被一片悲伤浓重的气氛所笼罩,尤其是孝琬,哭得几次都晕厥过去,但令人感到奇怪的是,孝瑜的母亲宋静仪在这个节骨眼上却是不知去向。

    “长恭,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回事?”长公主浑身颤抖地问道。

    长恭只是木然地摇了摇头,仿佛魂儿完全不在这里。

    孝琬抹了一把眼泪,哽咽道,“是和士开,一定是他害死大哥的。不然好端端地大哥怎么会跌落河里,这怎么可能!况且他又怎么会那么好心送大哥回来,一定是想借这个机会趁机加害大哥!”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孝瑜怎么会……”长公主失魂落魄地喃喃说着,翻来覆去的只是说着怎么会这样这几个字。

    长恭一言不发地站起身来,往外走去。

    “长恭,你去哪里?”孝琬见她步履踉跄,面色灰白,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忍不住喊了她一声。

    “我出去一下。”她动作僵硬地牵出了马,缓缓地步出了府门,接着翻身上马,朝着城北的方向而去。

    当和士开那奢华的府邸映入她的眼帘时,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凌厉的杀气。下了马之后,她拔出了长剑,二话不说,一脚踹开了和府的大门。

    和府的侍卫们一看有人气势汹汹的闯了进来,本还想准备动手,再仔细一看,发现这玉面修罗一般的少年居然是杀敌无数的兰陵王,顿时吓得心惊胆战,谁也不敢造次。

    “和士开呢?让他滚出来!”长恭目露凶光,长剑一抖,“他的这条狗命,本王今天要定了!”

    “王爷,和……和大人……”一位老者大着胆子结结巴巴地开了口,在对上长恭像要杀人般的眼神时,不由又被吓得倒退了两步,“和大人昨晚没有……没有回来过,他只托人带了口信说是……说是陪着皇上……”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对方一个转身冲了出去。

    此时的和士开,正一脸担忧地躲在昭阳宫里不敢出来。

    “皇上,臣也不知为什么兰陵王会忽然赶来,这下可是糟糕了,臣昨晚是趁着他心神大乱时趁乱逃离的,今天他仔细一想必定会怀疑于臣,皇上,您一定要救救臣啊,您也知道王爷他若是起了杀心……”

    “行了,你不用害怕,在朕面前,他还不会乱来。”高湛微微蹙起了眉,似乎犹豫了一下,低声道,“他还好吧?”

    “皇上,臣从未见过兰陵王哭得如此伤心,所以臣才担心他一时冲动要了臣的命……”

    高湛没有说话,只是抬起头远目眺望高处的天空,那是没有候鸟,云也很淡薄的秋日朗空。云淡薄的几乎要看不见,目力所集中的那处是越来越深的碧色,然而越往外开,就越淡,直到变成厚重的云白色。

    恍若他此刻沉重的心情。他当然知道长恭必定是会伤心的,只是……

    “皇,皇上!”王内侍忽然慌里慌张地冲了进来,“兰陵王他,他……冲进来了,侍卫们们都拦不住他……他的话音刚落,就见一位少年杀气腾腾地提剑冲了进来,目光一转,立刻落在了和士开的身上。

    气氛顿时凝滞了下来,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凝重空气令人窒息的想要发狂。

    站在院落里的几人几乎同时感受到了少年身上毫不掩饰的凛冽杀意。

    “兰陵王,你,你居然擅闯皇上寝宫,该……该当何罪……”王内侍虽然吓得半死,但无奈在皇上面前还是要勉强表现一下。

    “无碍,王戈,你先退下。”高湛的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

    长恭的眼中浮上了一层薄薄血色,又望向了高湛,一字一句道,“九叔叔,今天我非杀了他不可。”

    高湛一脸平静地看着她,“长恭,你先冷静一下,孝瑜的意外朕也很难过,朕知道你在想什么,但和士开他根本没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去某害河南王。”

    “王爷,您误会了,其实昨夜……”和士开在一旁小声插了一句,长恭怒视了他一眼,沉声道,“和士开,本王现在就要了你的命!”

    和士开大骇,急忙躲到了高湛身后,支支吾吾道,“王爷,您误会我了,您听我解释……”

    长恭一见他这副样子,心里更是恼怒,但无奈又不能对高湛挥剑相向,只能咬牙切齿吼道,“九叔叔,你让我杀了他,你让我杀了他!”

    “长恭!”高湛低喝了一声,“你要杀了他,可以。朕不会阻拦你,但是在你杀他之前,可否听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好,不过等他说完,你就让我杀了他!”长恭冷冷道。

    和士开惊魂未定地开了口,“”王爷,河南王昨晚喝醉了酒,皇上让我送他回去,没想到行至这漳河边,他忽然醒了过来,说是难受非要出去透透气,这也怪在下,没有看紧他,一不留神他竟然掉下了河,那时王爷您不也是刚刚赶到……这实在是一件意外,意外啊……不信你也可以问问河南王的随从,绝无虚言,皇上和河南王素来亲厚,就算我平时和他不和,但也没有这个天大的胆子敢去谋害河南王啊……“

    长恭咬了咬下唇,似乎在忍耐着什么,舌尖那一点微甜的血腥味从嘴角复而溢出。

    “为什么?九叔叔,为什么要罚他?”

    “不错,是朕在罚他,因为他竟然如此不懂规矩,在晚宴上公然和宫女调笑,朕一时气恼的确是多罚了他几杯,而且,我对他有些气恼也不光是因为这个,也因为他是那个女人的……”高湛倒也不否认,冷静的眼神完美得让人找不到一点破绽,“但无论朕怎么气恼,朕和他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朕又怎么会放任别人加害于他?”

    长恭默默看着他,觉得心血沸腾得似乎化成了浊气,在胸口横冲直撞想要撕裂血肉,却又好似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长恭,说了这么多,我只想问你一句,你信不信我?”他牢牢盯着她,那双眼角带伤的茶色双瞳,失去了往日那炫目的色彩而被忧伤所隐盖,“你若是不信我,就去杀了和士开吧。”

    长恭的脸色渐渐发白,她的眸子慢慢放大,心里好像有什么感情在崩溃,然后她的嘴角微微一动,面无表情道,“臣怎么敢不信皇上。”

    只听咣当一声,她将剑扔在了地上,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多亏了皇上,臣多谢皇上搭救之恩。”和士开在一旁惊魂未定地念道。

    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烦躁袭上心头,他忽然厉声喝道,“没事了还不快滚!”

    和士开微微一愕,赶紧识趣地退了下去。

    望着空旷的宫殿,高湛那俊美无暇的脸上好像笼上一层淡淡的烟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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