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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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血- 第6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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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琪甚是聪慧,听了兰贵人的话,只道她的意思是今后便是身不由已了,当下轻叹道:“小主,奴婢痴长您几岁,您就听我一句劝,入了宫后的女人,要么风风光光的凌驾众人之上,快快乐乐的活着,这样便只需讨好迎奉好一个人,那就是皇上,要么凄凉的独处,无依无靠,这样要讨好很多人,才能活下去。进宫之后的女人的确是被关在了这四方的笼中,但你还可以选择是快乐的活下去,还是孤苦无依的在这深宫之中终老。到了这宫里头,外面就再和您没半点关联,您现下是为了自己活着,若是小主连死都不怕了,难道还怕活下去么?”

兰贵人微微动容,脸上微微苦笑,呢喃的道:“原来活下去比去死还要更大的勇气啊。”

康琪温婉的一笑道:“小主聪慧,一说就明白了,咱们快些准备吧,彭公公还在外面等着呢。”

兰贵人轻叹一声,缓缓闭上秀目,喃喃的说道:“若这是场梦,就让它快些醒来吧。”

康琪不明白少女为何会这般说,但也顾不得这许多,手下飞快的替她擦拭干净,穿上衣物,跟着命芷玉、汀岚给兰贵人上熏香,安排头饰,自己回配殿去请彭有益。

过不多时,彭有益跟着康琪到来,彭有益见了兰贵人急忙一打马蹄袖跪下道:“奴才给兰贵人请安。”

兰贵人没有言语,呆呆的看着他,彭有益略略有些恼怒,康琪见状急忙上前低声道:“小主,你该请彭公公起来看座。”

兰贵人哦了一声道:“公公请起,看座。”

彭有益站起身来道:“奴才可不敢当,还请兰贵人快些准备,咱们这就走吧,要是让圣上等候那便不好了。”

康琪闻言暗叫糟糕,这彭有益小气,气量狭窄,被他记恨上可不是什么好事,急忙请彭有益稍等,回自己屋内又去了五十两银子来塞给彭有益,低声道:“彭公公别忘心里头去,小主新进宫,还不懂规矩,也怪奴婢没教好。”

见康琪将事情揽上身,彭有益也不再多说什么,嗯了一声道:“那请康姑姑快些打点,我们在外面等着,好了支应一声,我们便来抬人。”说罢便和两名小太监转身出去。

兰贵人呆呆的问道:“你为什么给他银子?”

康琪轻叹道:“小主,这宫里头要给银子的人多了,奴婢只怕那些银子太少,可惜奴婢也只有那么多银子了。”

兰贵人秀眉微蹙道:“怎么能让你用自己的银子?我记得我好想有些银子的,等我还给你。”

康琪有些哭笑不得,急忙说道:“小主,你有银子适才就该赏给彭有益,只怕现下已经晚了,咱们先走一步看一步吧。”说罢便让芷玉、汀岚在床榻上铺好驮绣披风,跟着让兰贵人准备宽衣,又请彭有益进屋验看。…;

这敬事房属内务府管辖。掌奉行谕旨及内务府文书,管理宫内事务及礼节,收核外库钱粮,甄别调补宦官,并巡查各门启闭、火烛关防,其中还有一项重要的职责便是专司皇帝房中之事。皇帝与宫中大小妃嫔的房中之事,都是由敬事房掌管,并需妥为记录,大到龙嗣诞生,小到妃嫔信期都要查有实录。

但凡皇帝翻了牌子之后,敬事房总管便要带着手下驮妃太监传旨,并背妃子进寝宫并一直送到龙床。临来时需在妃子房中将妃子宽衣,随即裹上大披风,一直背到寝宫,再扯去披风,将妃子放在床上。

那兰贵人似乎很是怕羞,起初躲闪不已,彭有益忍不住愠道:“兰贵人,老奴见过的妃子多了去,没见过这么矫情的,待会儿要是圣上等急了怪罪下来,老奴可要据实回禀。”

最后兰贵人慢慢的安静了下来,在一众储秀宫宫女近乎哀求的目光之中,缓缓去掉了衣物,静静的躺下,任由披风裹住身子,两名驮妃太监上前来将她扛起,在彭有益的引领下离开储秀宫。

康琪等人一直送到了宫门口,只见兰贵人的秀目中晶莹的泪水悄然滑落,康琪轻叹一声,暗想这小主也不知是怎么了,这般过去,只怕是祸福难料了,但她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小主似乎极为抗拒此事,难道她进宫前宫外有心仪之人放不下?

……

天sè暗淡了下来,乾清宫东暖阁内,秉烛太监已经点亮了巨大的烛灯,暖榻上大清皇帝咸丰一身常服正盘坐在榻上,他年纪不过二十余岁,一副清瘦的脸颊有不少细小的麻点,却是小时候出天花后落下的。此刻他手中拿着一份奏折,双手不住的颤抖,双目赤红,额头青筋暴现,显是怒到了极点。

榻下跪伏着两名大臣,一个是三代帝师,官至体仁阁大学士、军机大臣的祁寯藻,字叔颖,山西寿阳人。另一个是工部尚书、军机大臣魁麟,满洲镶白旗人,索绰罗氏,字梅谷。两人头也不敢抬起,祁寯藻已经是一头白发的老人了,此刻似乎也只能跪伏于下,浑身发颤。

“赛尚阿、徐广缙、程矞采、罗饶典、骆秉章、鲍起豹!这些庸臣!都是些庸臣!”终于咸丰帝咆哮般的怒吼声响起,跟着矮几上的奏章、笔墨都被一股脑的掀翻在地,差点砸到祁寯藻和魁麟两人,咸丰帝大怒喝道:“长沙失陷!那是一省首府啊!十余万官军在侧,朕早就执下严旨,让他们悉心堵防,痛加剿洗,现下你们竟然告诉朕长沙丢了?!你们、你们还有一点鲜廉寡耻没有?!”说到这里话音嘎然而至,咸丰帝竟然气得背了过去,唬得祁寯藻、魁麟和一班太监、宫女大乱了起来。

第七十五章下诏罪己

乾清宫东暖阁内,众人一阵忙乱,又是揉胸又是捶背的,总算是把咸丰给救转过来。顺了口气之后,咸丰斜靠在绣黄靠枕上喘息不已,左右奉上参茶来,他略略喝了几口,方才喘息凝定。

这时当值的御医赶到,给咸丰请脉后,那御医道:“皇上晕厥乃是急怒攻心,微臣给皇上开一剂药,略作调养,但请皇上rì后宁心养气,不可燥怒。”

咸丰还是忍不住大怒道:“宁心养气,朕养得了么?一个个庸臣,空耗军饷士卒,贼势却愈剿愈烈,这会倒好,把长沙都给丢了!”跟着又见众人垂首不语的样子,只能深吸一口气向御医和一众宫女、太监道:“你们先下去吧,没朕召唤不必入内。”。。

待御医等人退出暖阁,咸丰满脸怒容,将适才那份奏折掷下,看着祁寯藻、魁麟冷冷问道:“这罗绕典和鲍起豹的联名奏折你们怎么说?赛尚阿、向荣、徐广缙不是说了已经在衡州布下大军堵防了么?长沙怎么还会丢了?里面那些不堪入目的文字,朕是不忍心细看,你们细细说来。”

祁寯藻、魁麟互望了一眼,魁麟是五月才入值军机处的,有祁寯藻在前也不敢抢先答话,更何况现下咸丰怒意正盛,他可不敢触这个霉头,要是奏对失当,只怕板子会打到自己头上,当下魁麟只是略略缩了缩身子,打算让祁寯藻先奏答。

。。

祁寯藻苍老的面容上满是倦意,今rì轮到他和魁麟在军机处当值,自从太平天国乱起,军机处就轮了班值,本是首席军机大臣的赛尚阿早已经离京到广西剿办长毛贼,军机处各人就默认了年纪最长、资历最深的祁寯藻为首席军机大臣,这些rì子以来,祁寯藻殚jīng竭虑,也不敢有半点怠慢,但他年近花甲,实在是身心俱疲了。

只见他双手拢起,颤颤巍巍的跪着一揖,苍老的声音颤声道:“回禀皇上,破袭长沙的乃是长毛贼伪西王部属,该部贼势倡獠,乃长毛贼中最为凶顽之徒。那伪西王据查名唤萧朝贵,统属数千凶徒,八月二十六rì从郴州突围而走,连克永兴、安仁、攸县、茶陵、醴陵等地,勾结当地天地会贼匪,纠集上万人马迅疾攻打长沙。长沙城虽经罗绕典、骆秉章等人修缮,但城防尚未修竣,罗绕典募集乡勇成军未久,所调集的他省兵丁粮饷不济,亦有水土不服之兆。长毛贼迅疾掩至长沙,守城军马备之不及,贼占城南高地以炮火轰击,城中将官拼死抵御,奈何贼势浩大,方才不支退走。此战西安镇总兵福诚、副将尹培立、沅州协副将朱瀚战死沙场,陕西兵二千余人、长沙绿营兵、浏阳乡勇三千余人均为国捐躯,巡抚骆秉章、布政使翁同爵留在城中焚毁粮草与城共存亡,如今生死未知,帮办大臣罗绕典、提督鲍起豹引着残军退出城外,于城外险要地势堵防,徐图复进恢复省城……”

咸丰耐着xìng子听完祁寯藻的赘述,这罗饶典和鲍起豹的奏折之中颇有夸大贼势开脱罪责之嫌,而且奏折中用词颇为玄妙,比如占据城南高地以炮轰击一节,太平军的确是占据了城南天心阁架炮猛轰城内,但此间奏报之中只说城南高地,并未提及是城内还是城外高地,这般一来便是两种语境了。后世曾国藩累败于太平军,上奏折之时也玩过这种文字游戏,他奏折中原本所说的屡战屡败被左宗棠指点一番后改为屡败屡战,意境一下子就大变了。…;

果然听完后咸丰紧绷的脸上略略舒缓了一些,但仍是不肯饶人,重重的哼了一声道:“堂堂一省治所陷于贼手,朕该如何向天下人交待?赛尚阿、徐广缙、程矞采他们怎么说?”

祁寯藻颤颤巍巍的从马蹄袖中取出几份奏折呈上道:“他们三位的请罪奏折在此,适才皇上震怒,老臣不敢敬陈。”

咸丰厌恶的看了奏折一眼也不去接,皱眉道:“捡要紧的说吧,这些请罪折子无非就是给自己开脱罪责的,朕看腻了。”

当下祁寯藻将赛尚阿、徐广缙、程矞采三人的奏折大致说了,赛尚阿奏称长沙失陷之前,已然向长沙示jǐng,但他和向荣等将在衡州围堵长毛贼的大队,对于突围而出的长毛追之不及,也不敢撤围而去,但已经分出河北镇总兵王家琳、楚雄协副将邓绍良统兵三千追击。徐广缙则奏称他尚在广西收拾残局,长毛贼残部基本肃清,正统兵北上夹攻郴州,但鞭长莫及。程矞采才被免了湖广总督之职,正在等待徐广缙到来交任,但因贼势猖獗,他已经到了岳州调湖北兵准备南下堵防,赶往长沙的援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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