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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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血- 第26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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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禄、曾国藩所带的清军列阵抵达草河东岸五里坳时,与出来的迎战的太平军相遇。太平军见迎面来了官军,他们为了呆鹰岭战死的兄弟们报仇。踊跃请战,盼望将远道奔来的官军杀个人仰马翻。

两军相遇,擂鼓相战。湘勇悍将塔齐布身先士卒,跃马冲到阵前,与太平军厮杀起来。太平军随即放箭朝塔齐布射去,塔齐布全无惧色,挥动手中的利剑将箭挑开。而此时,荣禄手下李重部的火器营火炮、火枪开始轰击太平军两翼。虽说荣禄搞到了三千枝西洋火枪和火炮,但苗兵们用惯了梭標、弓箭,火枪很难在短时间内学会。是以此次前来助战的火器营都是荣禄在江北大营时就带着的三百亲卫火器营部曲,他们换了新式火枪和火炮后,三百人的火力竟然比数千太平军的火力还要凶狠。

在火器配备方面,太平军还是用缴获官军的火器,因此清军的火力很明显的占了一些上风。火炮在太平军阵列中炸响。一些太平军的尸体飞上了天。但是,在遭到突然的炮击之后。太平军并未乱阵脚。也开始了炮击。双方阵地前硝烟弥漫起来,还是黑火药烟雾太大的缘故。双方炮兵炸了一个时辰,各不相让,但几乎都看不到目标,只是没命的把火药和炮弹往前方打出去。这场混战,双方都来不及列阵扎营。就这样杀开了。

湘军和镇筸苗兵在炮火中开始了强行冲锋,他们手持锋利的砍刀、苗刀,不顾己方的炮火可能落到自己的头上,冲到太平军阵前。与敌展开白刃战。自广西开战以来,太平军从未见过官军主动出阵肉搏,这是第一次见到清军悍不畏死的抢先冲锋。以往都是漫山遍野的太平军最先发起冲锋,冲到官军阵前乱砍乱杀,今天却是反过来了。太平军主帅梁立泰、何震川二人大为震动,立即组织兵力短兵相接。

镇筸苗兵、湘军兵分数路,在大炮的掩护下,强行冲击太平军中军阵列,意欲一举斩将夺旗。但荣禄却命李重带着三百火器营并五百镇筸苗兵往两翼冲突。

五里坳地势如其名,两边稍高,中间稍低。李重带着火器营和苗兵冲破两翼太平军的阵列后,在高处架起火炮、火枪没命的往太平军中军轰击,

梁立泰见清军火器犀利,只得命太平军先从五里坳退却,前军数百太平军死战不退,梁立泰率军退到不远的新桥镇,在此稍事整军,后军作前军,前军作后军,再次与塔齐布追兵接战。

这时候,太平军也从城中开来四路援军,五路太平军从三个方面夹击冲过来的湘勇和镇筸兵,顿时在局部形成优势,太平军人数在湘勇、镇筸追兵的一倍以上。

追杀而来的湘勇和镇筸兵被漫山遍野的红巾兵怔住了,开始有些慌乱起来。塔齐布和统领镇筸兵的扎布多那克依然是身先士卒,两个不约而同的提刀厉声喝道:“散勇退者,杀伍长!伍长退者,杀什长!”

扎布多那克乃是蒙古人,此人虽然脑袋不怎么灵光,但阵前厮杀还是保持了祖先蒙古人的骁勇之气,临阵往往只进不退,他喝住慌乱的镇筸兵,列阵迎向反冲锋而来的太平军。

湘勇这边也是一阵喝骂声,湘勇阵前短兵相接,以伍为单位,讲究同进同退,战斗中互相配合、救助。伍长担心无辜砍头,所以同样以刀指其同伴的背脊:“谁退杀谁!进,不一定死;同退,肯定是死!大家只能视死如归了!”

此时,塔齐布策马来到扛旗帜的湘勇前面,一把夺过旗帜亲持大旗,在阵前挥舞,对于湘勇来说确实是无形的精神鼓舞。湘勇另一员悍将李续宾接替塔齐布严督后队继进,手刃临阵退缩者六人。每队都有一名监斩官,站在帅旗下,退者即斩。在没有退路的情势下,湘勇要活命的办法就是冲过去把敌人打垮。湘勇又回过神来,在命运面前,别无选择,遂大声鼓噪着挥刀狂进。

这一场混战肉搏,直杀得尸横遍野,彼此都大伤元气。太平军九名旅帅、师帅阵亡,三千名兵士战殁,被火器毙伤无数,数百人被活捉。最终,强势的太平军不得不开始松退。各路湘勇、镇筸兵递进,又斩杀太平军无数,夺获红风官帽一顶,红巾、旗帜无数,抬枪、鸟枪数百杆,旗帜刀矛无数,缴获火药五十桶,铅弹三千斤及其他军用物资。

这一场恶战从半夜打到翌日下午,湘勇、镇筸兵大胜衔尾追杀直至衡州城下,大约又有五百名太平军阵亡。一批太平军被李重火器营赶杀至一水塘中,无处可跑,全部被清军射杀于水塘之内。

清军则步步紧迫,象杀红了眼的赌徒,直杀到城外的白西巷。梁立泰、何震川等将统太平军败兵千余绕城疾走,但清军追逼甚紧,城内不敢开城门,梁立泰也不敢入城,最后只得统兵往湘潭逃去。清军追出数里之后得胜而归,数千清军将衡州城团团围住,准备饱餐一顿、歇息一晚后便要破城。

第二百九十四章让路换城

夜凉如水,寒夜的冰冷浇得人心透彻,望着城外如天上繁星般的清军篝火,衡阳城上的陶恩培百感交集。作为衡州知府,在衡州城被破之时,他碍于大势降了太平,起初的西王做派还算温和,但随着西王远征而去,太平的种种所为就越来越不成话了。

特别是今岁年中,听闻定都天京之后,太平颁下了《待百姓条例》,当中就确认了一条,全面复古,民间所获皆归天国,草民百姓除了口粮之外,再无余产。虽然那些赤贫的草民百姓极为欢欣鼓舞,但在陶恩培看来,此策难以长久。今岁秋收中就可看出,民间产出大大减少,商贾不再往来,农产销售无路,成堆的茶叶烂在库中,草民百姓们将上好口粮留下后,所交的皆是次等杂粮。而圣库中银源枯竭,何震川、陶恩培甚至不得不派人乔装过境,到清军地盘去和清军将校走私盐铁红药等物。若不是天京常有钱粮接济,陶恩培只怕衡州城过不了这个冬日。

摸了摸脑后的散发,陶恩培又苦笑起来,西王在时,这辫发去留并未强令,西殿也有号召百姓剪辫的,若不去辫的,西殿会征收重税,此举虽然有威逼之嫌,但尚算温和。可西王走后,天京颁下令来,各地一体剪辫,留辫不留头,留头不留辫,这便是以性命要挟了。令下之后,陶恩培的辫子就剪掉了,虽然陶恩培曾今对着何震川大声叱吼:“老夫脑后的辫子是有形的,去留皆无所谓,可百姓们的辫子却在心里,怎么也去不掉!苛刑酷法只能堵得一时,仁政教化才能疏导万世!”

可惜无用,衡州城一体在刀兵之下去了辫子。在陶恩培看来,不少百姓的心中其实还留着辫子。

西王曾今来过三次公文,要调陶恩培到无锡理政,但陶恩培三次回书拒绝,他还在守着当日降太平时的诺言,他要守护衡州百姓,他降的是民心百姓,而不是长毛刀兵。

陶恩培担心的就是这么一天,官军反攻的一天,随着西王越行越远。这种担心就越加强烈。要是这新朝是西王做主该多好啊,陶恩培嘲弄的一笑,他并不担心清军城破后会将他凌迟处死,在他降太平时,他就明白一旦自己落入清军手中会有什么下场。所以他根本就不在意,一切都已经注定了的。衡州城破的时候他就该死。陶恩培更担心的是阖城去了辫发的百姓该如何。永安等地当年太平军离开之后。但凡没有辫发的人,都被官军屠戮一空,曾今身为清廷大员的他非常清楚清廷的酷烈手段,不过还好,城外的清军是湘勇,湘地的兵勇。他们应该不会太过赶尽杀绝吧。

“陶先生,你看明日咱们能守得住吗?”一旁的太平军军帅梁立海轻声问道。陶恩培一直不受天国官职,但他在衡州城内极得民望,又是读书的翰林公。因此太平军中一直称他先生。

陶恩培看了看梁立海,此人是梁立泰的弟弟,昨日梁立泰、何震川出城击敌,城内剩余的两千太平军便交给梁立海统带,随后梁立泰兵败走湘潭,梁立海和陶恩培就成了衡州城的守将。

“湘潭若能天明时有援兵至,或可守住。”陶恩培淡淡的说道:“梁将军,还是发道文告,晓谕全城百姓把鬓角去了吧。”

梁立泰奇道:“这是为何?”

陶恩培默然半晌后才道:“以防万一,给百姓们留条活路。”

梁立泰没有再问下去,他的学问不高,识字不多,但觉得陶恩培说得有道理,回头便让人去办了。

望着衡州城上如蚂蚁般上下的助守百姓民夫,梁立泰还是嘟囔了句:“难道如此多的百姓助守,还挡不住清妖么?”

陶恩培苦笑了一会儿道:“这世上还是求生的人多,求死的人少啊。”

一直到翌日午后,也没见清军攻城,但到了黄昏时分,只听城外清军营垒之内欢声雷动,梁立海上城看时,只见清军押着一大群太平军俘虏来到城下,只见太平军俘虏们在刀枪的威逼下,高举着“湘潭援兵已败,衡州投降免死”的木牌绕城而走,并有几枝长竿,每枝竿上都挑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梁立海急用千里镜望去,登时失声叫道:“是湘潭的军帅张得旺!还有师帅李大海!”

一旁的陶恩培不满的拍了拍梁立海的肩头道:“不必说出来!”梁立海这人还是太过直率了,当场叫出那些首级的名字,岂不是坐实了湘潭援兵败的消息是真的?若是阖城得知援兵不至,岂不是再无战心?

陶恩培急令人传下令去,城外的清军乃是胡说八道,但为时已晚,各种小道消息慢慢在城内传开了。

城外太平军俘虏们举牌游行对衡州城军民士气的打击是非常巨大的,到了傍晚,清军更加歹毒起来,四边城门都有湘人在唱歌,湘楚地方的民歌倒也很是动听,其间夹杂着湘人们的喊话,“湘中子弟们,咱们是湘勇,自家人不打自家人,快快开城投降吧!”“咱们湘人可不能被粤人欺压了,大伙都是一家人,开城投降吧!”“湘人兄弟们,曾大帅说了,但凡一个湘人手刃一个粤人出降的,便可赦免全家罪过,而且还可有赏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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