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涅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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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涅天下- 第46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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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正绿的服色——“服绿”是九品至七品官员的服色,所以这些缙商又被人们称为绿服缙商。
  
  据说,济灾最得力的共济会中还有不少“赐绯”的绯服缙商,而那位名大会首就是最高的紫服缙商,见相公都可以不拜。
  
  郑七郎艳羡地叹了口气。
  
  他家里原是经营丝帛铺的帛商,这两年棉花行业兴起,他果断结束营事多年但竞争越来越激烈的丝帛铺,转而经营棉布行,不到两年就将原来的家资翻了两番,以前和他交往的商人都啧啧羡慕不已,但这样的身家在海州城仍只算中等商人而已。
  
  那些行首行老,以及拥有海船的纲首,才是垛脚可闻声的豪商巨贾,而这些人多半都是被朝廷赐服的缙商。可以说,江南、两淮路能从大旱和蝗灾中很快回复生机,大半都是得力于商贾的积极援灾。就像郑七郎,虽然没那个财力挣个绿服缙商,却也向官府捐了三百贯交子——在城中大商都捐献的景况下,不捐就是“为富不仁”,更何况,很多商人都是如郑七郎这般,自认还是有良心的善商。
  
  那叫魏东福的宋商消息更灵通,眨巴着眼道:“卫国师接见的也不尽是大商大贾,某听说,咱们通州寻常书坊的米大官人就在谒见之内……”
  
  “啊?”郑氏兄弟俩都吃惊了。
  
  他们听说过“寻常书坊”的大名,就在通州城东的文林坊。
  
  书坊主姓米名希孟,据说是翰林书画院的院士米友仁(米芾之子)的族弟,和米翰林一样写得一手好字,是解试举子出身,可惜未能得中进士。
  
  听说他落第回到通州后,不久就卖了家中经营的一个香料铺子,换得银钱开了家书坊,取了个怪异的名字叫“寻常书坊”,书坊里面的书籍可售可借阅,售价比别家便宜,《论语》《孟子》等儒家经籍,只售百文一部,还是全国闻名的杭刻本,而借阅一书所花不过十文,可带回家誊抄三日,惠及不少贫寒学子,米希孟因之在通州士子中享有很高德望。但论财力,米家在通州大商贾中是排不上号的。
  
  魏东福道:“米大官人财力虽不及那些行首纲首,惠及读书人的德行却是有口皆碑,这次能得国师接见应该不是偶然……听说他这次带的货除了湖笔、苏墨、建砚、竹纸外,还有开蒙书、名家词集、朝廷允许外销的经史子集类——都是元边纸建本。”
  
  大宋的湖笔、苏墨远没有宣笔、徽墨出名,在文房用具中,和建州陶砚、竹纸一样价格不高,但质量却不差,很受中下家庭的读书人喜爱,远销日本自然是卖给日本的中等贵族。
  
  以前日本学习大唐时,公卿贵族都以使用大唐商品为荣,现在日本学习大宋,上下贵族都以使用大宋商品为荣,视本国出产的为“土货”,包括文房用品。比如,日本纸在大宋很受欢迎,尤以但马纸为贵,但倭人却以用宋纸为荣。
  
  像元边纸在大宋就卖不起价,它是竹纸中较脆又较粗糙的纸张,所以价钱便宜,当然印书的元边纸比书写元边纸稍厚,但纸价也很低,贩到日本后即使起价四五倍,也不过三四百文一刀。虽然比起同等质量的日本纸价钱略高一点,但很多有余钱的倭人宁肯多花几十文买宋纸,而不买国产纸。所以,不少宋商卖文房用品到倭国其获利翻了几番。
  
  并且,日本国的书价尤贵。以前都是公卿贵族才拥有藏书,识字读书也是贵族的特权——虽然日本后来学习大唐兴办官学,但官学只收贵族子弟,到平安时代前期兴办私学,才开始招收庶民,但私学在数量和规模上都不及官学,庶民子弟能上学的仍是少数。而日本的印刷术远不如大宋发达,使得书贵如金,即使中等贵族的家里藏书量也是不多的。
  
  南廷允许外销书籍后,很多海商看中了日本的书市。而宋版书比日版书印刷更精美,字体排版更清晰工整,很快便占据了日本大半书市。有财力的宋商从书肆批买印刷精贵的官刻本和杭刻本卖给公卿贵族,而中等财力的宋商则批售价格较低的建刻书。所谓建刻是指福建建阳的刻本,世称建本,以量大价廉而闻名。所以“元边纸建本”在大宋意味着低价书——当然绝不是坊间的劣刻本——销到日本的价格虽比本国贵了好几倍,但比起日版书还是便宜的。
  
  无形中,使得能买得起书的日本平民多了起来,如商人、坊市民,还有那些拥有“士”的身份却被排斥在贵族圈外的中下层武士。而这些人,有可能最先接触的就是来自大宋的蒙学书,接受的是大宋的文化……
  
  这位米大官人将“寻常书”卖到倭国,也想让更多的倭人读得起书?——郑七郎脑海中突然蹦出这个念头。
  
  便听魏东福道:“……现下会说大宋官话的倭人越来越多了,七郎就算头回来倭国,也不怕出门没了方向,在这博多城的商铺随便找个倭商,都能用大宋官话道个东南西北。”
  
  郑七郎哈哈道:“那敢情好,不用比手比脚、连猜带蒙了。”
  
  “哈哈哈……”三人都笑起来。
  
  说话间,已轮到他们这艘海船泊岸,三人互相拱手道别,便赶着吩咐随从去码头叫人力,准备卸货入关了。
  
  东边码头上,粮秣队已经分队出发采买补给。卫希颜的官船停在旗舰左侧,叶清鸿在两名亲卫的陪同下,下船出了港口,去经历这些不同于大宋的海外风情,以修炼她的道心。
  
  卫希颜没有出港,从官船移步到旗舰,接见来自通州、秀州、明州,以及留驻博多的各地宋商代表,询问贸易状况,又问起宋商在倭国遇到的困难,有何建议等等。言语态度很是温和,渐渐让这些商人去了两分拘谨,说话的胆子也大了两分。
  
  因占地利之便,赴日贸易的明州籍和秀州籍商人最多,而通州设立市舶司还是近两年的事,在对日贸易的宋商派别中相对较弱,此次会见中便几乎被明、秀二州的商人抢尽了风头。通州商人暗道不妙,若不能给卫国师留下深刻印象,只怕日后都要被这两州给压下去。
  
  在座的五六名通州海商以舶商行的行首邓安常为首,互相对了个眼色后,决定大胆进言。
  
  邓安常觑了个空子,道:“……随着我朝商人在倭国贸易的越来越多,这商事纠纷也越来越多,大宰府不好处置,或拖延不办,或含糊其辞,或处置不公……引起很多怨言。不知朝廷可否像三佛齐那样,在倭国也设立‘大宋商民领务馆’,派遣朝廷官员治理宋商事务?”
  
  在座宋商先是惊愕,继而带着忐忑不安的期待,心情很是紧张。这是横亘在众人心头的一桩大事,没想到通州邓安常竟然有胆子提出来,一时既有些嫉妒,更多的却是期待,所有宋商脸上都不由流露出殷切之色。
  
  卫希颜沉吟片刻,颔首道:“使团到平安京后,可与倭皇朝廷商榷此事。”这一项原就在她的计划之中。
  
  众位宋商先是愣了一下,继而大喜,齐齐拱手称谢。通州商人更是喜笑颜开,这事若成了,他们就是首先建言的功臣,在明、秀二州海商面前自是大大长脸,一时间,通州商人的眼眉都抬高了。
  
  明州海商以孙氏家主孙俊明为首,秀州海商以周氏家主周子安为首,两人心里自有盘算,神态自若。
  
  又有几位宋商提了几项建议,孙俊明瞧了眼会见室的摆钟,眼见一个时辰将至,便和周子安对了个眼色。
  
  周子安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待前面话停后,便拱手进言,说起宋商在日本置田之事。
  
  “……倭国允我朝商人在当地置办田产,成为纳赋领主。但在外番置田,于某等小民而言,终不及故土可亲。加之,对倭地风物不熟,这田里是种稻还是种桑,或种其他甚么,令人犯踌躇。并且,听说倭国的田税比大宋高,若田里出产不丰,而缴税却多,在倭国买地就有些不值当了。”
  
  他顿了顿,有些迟疑地道:“不知……倭国能不能像咱大宋一样,将田税降一些?倭皇朝廷规定的十税三着实有些重了……”
  
  卫希颜笑了笑,道:“倭国的田税高是因为不纳税的庄园太多,国家收税的土地日益减少,便只能加税。就像大宋,土地兼并也很严重,官宦、富家、豪强都想更多地拥有土地,而更少地缴纳赋税,其结果便是私家愈富,而国库愈凋敝,严重的便起乱子。”
  
  众商听得都有些凛然,只觉卫国师这话是意有所指——他们这些大商大贾,谁家没有百亩千亩良田的?而有良田的,又有哪家不想少缴些赋税?
  
  便有人想起前阵子《西湖时报》上有篇文章,说朝廷应该重新经界田亩,清出那些隐匿的田产,惩办豪强地主,增加国家赋税云云,引来不少赞同之声,也有不少反对之音。他们这些拥有大田产的富商中就有纳税田亩不清不楚的,自然不希望朝廷下诏“经界”。
  
  难道卫国师是在借这话敲打他们?
  
  “虽然大宋土地兼并严重,赋税减少,但国家仍然不加农税,便是体恤耕农,深悉国以农维稳的道理。”卫希颜说到这停了停,见众商的眼神都有些闪烁,心里笑了笑,道,“至于倭国的田税过重,这是倭人的内政事,我朝不便干涉。”
  
  “是。”周子文喏喏应了声,卫希颜不同意插手倭国赋税之事原在他意料之中,而他做此建言也并不是为了让倭国降税,因此对卫希颜的回复并不失望,但他没料到卫国师竟会借话敲打他们,心中生凛的同时又有些尴尬不安,便抬眼觑了孙俊明一眼。
  
  孙俊明沉了沉眼,瞥见卫希颜唇角若有若无的笑意,似乎他们所想的一切早已看在她眼中,他心中打了个突,沉吟片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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