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涅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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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涅天下- 第38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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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希颜观二人神色,心想刘彦德看似严正,虑事行事却到底是邵泽民更稳重些。
  
  她起身一笑,烛光映亮清透双眸,唇边油然而生的微笑让人无法不产生信任,“事,当在人为!”
  
  邵溥眉毛耸了耸,捋了下胡须,目光扫过书房南面那架阔大的乌檀底座缂丝屏风,上刻苍松迎日,朝阳一出,霞光万道,他的心绪忽然有些激荡,看了已经意动的刘子翼一眼,不再犹豫,拱手应道:“下官唯国师之命。”
  
  卫希颜清声一笑,唤人上汤。
  
  须臾,一名青衣幞头的俊秀小厮端着雕漆填金的梅花托盘进得书房,奉上白釉金边碗盛着的桂花汤。
  
  宋人的礼节,客至设茶,客去上汤,二人端碗饮汤后,即拱手告辞。
  
  书房槅扇门合上,外面的脚步声走远渐至不闻。
  
  卫希颜忽然起身,绕过那架宽阔的苍松迎日屏风,看着屏后榻上那人,眼眸俏皮一眨,“可秀,我方才没有说错话罢?”
  
  屏风离墙尚有三丈宽的距离,靠墙处置了张降香木刻如意纹的四足榻,榻边同质的挑杆式灯架上挂了一盏八角琉璃灯,名可秀倚着一只锦缎团花大迎枕就着烛光阅书,闻言嘴角 
 234、书房论译 。。。 
 
 
  扬起,将手中的紫竹细毫搁回榻几上的碧玉笔山,半歪着身子笑她,“噫,这样还能说错,可就真长本事了。”
  
  卫希颜哈哈一笑,她适才对着邵溥和刘子翼侃侃而谈宋儒复兴儒家和春秋战国的百家争鸣、稷下学宫等,皆因有名可秀在屏风后传音提点,否则,她哪能说得这般头头是道,竟连荀子的轶事都清楚?
  
  “有你在,我怎会出错?”她张眉笑着,走至榻边坐下,音容朗朗,曜然生辉。
  
   

作者有话要说:没有花花,就没有动力啊!!

话说正在向熊猫党发展,生物钟还没调整过来,各种睡不着加各种郁闷~~~~~~~~




235

235、周折立馆 。。。 
 
 
  名可秀笑瞥她一眼,合上手中的《论语注疏》,卫希颜睃见页面有眉批,并作了圈删,微“咦”一声,问:“可秀在修邢《注》?”
  
  她说的邢《注》是邢氏《论语注疏》的简称,由太宗真宗两朝的经学大师、礼部尚书邢昺所著,是大宋朝科考《论语》的官本注经,又称邢氏注疏。
  
  《论语》是孔门弟子在孔子去世后,根据日常和孔子的问答编著而成,原话都是在一定的情境中发生,但行文言辞简约,后人解读时不知当时的对话背景,很难准确理解当时之意,异解遂滋;加之行文没有句读(doù),后人断句不同,也会生歧解。因此读《论语》必兼读注。
  
  自汉以来,历代儒者对《论语》注释不绝,汉代经学家何晏所著的《论语集解》收入《十三经注疏》中,宋以前人读《论语》,大率必读此书;至本朝邢氏注疏奉诏颁行,方取代何氏集解的地位。
  
  至熙丰年间,王安石设经义局,对儒经重新训释,修撰《三经新义》颁为官刻注疏,王安石长子王雱又著《论语解》,因王安石执政的影响力,科考学子们也读王《解》,对其重视渐超过邢《注》。
  
  及后,王雱英年早逝,随着王安石罢相,王《解》地位便一落千丈,邢氏注疏重得学子青睐,成为科考《论语》的唯一解经,至建炎朝也未更易。
  
  名可秀批读的正是邢氏注疏,她淡笑摇头,指端弹了下书皮,“不是修订。”语意未尽,却看着卫希颜只笑不语,眸子在琉璃灯下明亮有神。
  
  卫希颜一怔,信手拿过那书翻了几页,只看圈删批注,须臾,抬眸,“你想另作解经?”不是修订,是完全的取代。
  
  她眼眸光芒闪动,记起建炎二年的制举变革风波——
  
  朝廷制举广开商科,儒林掀起义利之辩,和商贾在报端的论战愈演愈烈,京城、江南、福建,甚至远在巴蜀的商儒都掺和进来,口水仗打得如火如荼;继而,参加礼部试的儒商两派贡士在贡院斗殴案,集体下狱临安府,使闻者瞠目,朝野哗然;就在千百双眼睛盯着大理寺开审时,《西湖时报》发表了一位“枫山居士”的文章,这篇题为《原儒》的文章一现身,就如同在沸油里浇下滚水,“轰”地炸开了。
  
  儒林各派群起而攻之,非难诘责之声不断,人人口诛笔伐,恨不得揪出这位“枫山居士”当面问责……奈何此人只闻其名、不见其人,每月只在《西湖时报》上发表一文,逐条辩驳非难者的论点,面对群儒围攻,不急不惧,以一种悠缓自如的方式回应着,这种仿佛居高临下的徐徐姿态更让人抓狂。
  
  由是,投向《西湖时报》的批驳之文越来越多,动辄千言,版载不下,《西湖时报》遂另立专案,办学术报,起名《国学论刊》,每月只出一期,广发各路。
  
  新出的《国学论刊》采用大开张的书籍版式,可容文章量大,且是学术专刊,出刊期由日而月,延缓了论战节奏,却拉长了时日,使这场儒学义理论战从建炎二年到建炎四年仍在持续,而学术驳论的局面也渐渐发生了变化,从百家笔伐枫山居士的围攻战变成互相批驳的大乱斗——文无第一,各家都说自已是正宗,传承了儒家道统,然则究竟谁是正宗?谁是原儒道统?混战遂起。
  
  到得后来,学派间的论战笔伐便如朝堂廷辩般,最终必是上升到人身攻击,互揭老底,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使不少名士和文官先后被牵扯进各种私德事件,御史闻风弹劾,因之遭贬被罢的官员这两年累下来已达十余人,都是因私德事件查究出贪贿渎职等案而丢了仕途。
  
  而掀起这场儒战风波的始作俑者正是眼前雍容含笑的女子。
  
  从最初的那篇《原儒》起,卫希颜就洞彻名可秀对儒家学说已形成自已的思想体系,而名氏思想也必将随着她的步步筹谋从幕后走向前台,去影响冲击现有的儒家派系——这是一条漫漫长路,但她毫不怀疑名可秀的决心和毅力。
  
  希颜果然知她。
  
  名可秀眼眸闪耀,轻笑一声,当是回应了她的话,转而问道:“译书馆你打算设在礼部?”
  
  朝廷译经的职司原属鸿胪寺下的传法院,建炎立朝后力行部署撤冗,将鸿胪寺归入礼部,译书馆若设立,按职司所属应归礼部。
  
  卫希颜却摇头,“若将译书馆设在礼部,便在文教司之下,职序太低。”
  
  “哦?你想另立有司?”
  
  卫希颜笑得一声,“你当我没分寸么,这另立一司哪是轻省的事,李伯纪还不吃了我?”
  
  “嗯,不错,脑子还算明白。”名可秀调笑她。
  
  卫希颜白她一眼,说道:“我想设在秘书省,和史馆同列,与文教司相比,要官员定额应该相对方便些。
  
  “再者,秘书省和学士院同为清贵之地,却没有学士院备咨问的涉政之权,只掌治史著作校勘之事,向来是京朝官署中的清修之所,将译书馆放在这里,正合宜了‘两耳不闻朝堂事,一心只译馆中书’——学者嘛,就是要专心治学,政治思想家和思想政治家都是要不得的。”
  
  名可秀脸上毫无诧色,仿佛对她这想法早就了然在心,听到最后一句时方悦声笑出,问她何以谓之?
  
  卫希颜端脸作出学究状,“譬如王安石者,处朝堂之上行变法之事,执政推行其学术思想,此谓之政治思想家也;而如程颢程颐者,居江湖之远开门授学,冀图通过学术思想来影响朝廷政略,此即谓之思想政治家也。”
  
  名可秀哈哈笑仰,扬书在她额头轻敲一记,“你呀,学问不见长,胡言以谓的本事倒是有几分。”
  
  卫希颜眨眼,“我说得没道理么?”
  
  “嗯——”名可秀拖长语调带着笑音,“虽是信口胡诌,亦有几分道理。”
  
  卫希颜正自得意,便被她后面的话打击到:“如你所言,秘书省是清修之地,但这个‘清’还有一解——这么个清衙署,你能从户部抠出多少预算来?看在你这国师枢密使的面子上,叶梦得大略会拨点人情钱,但多亦不会多到哪里去,至多四五万钱罢,这已是户部尚书能接受的上限。”
  
  四五万钱?这和她的预算差之甚远呐!卫希颜不由得蹙眉,叹口气,“这经费预算确是一道关卡。”
  
  户部恨不得将钱袋子搂紧了只进不出,要给他们说甚么翻译运动简直是白谈,政事堂的参政们也不像邵溥、刘子翼般对智慧宫身临其境而有感,大宋的士大夫、学者们对西夷是一种俯视的巨人姿态:泰西远夷之地有甚文明?——这是朝野的主流认知;卫希颜想译书可以,但想大张旗鼓并耗费巨资地进行,别说皇帝、参政不乐意,就是丁起、赵鼎这些属于名可秀阵营的朝臣也未必尽能看透其中深远意义。
  
  她方皱着眉,名可秀又打击一句:“译书馆的官吏定员,你以为吏部会允几人?”
  
  卫希颜又叹了口气,“大概,不会超过目前修史的人数。”
  
  秘书省正奉旨编修《神宗实录》和《哲宗实录》,修撰官员十一人,其中三人是侍从官兼职修史,真正属于秘书省编制的不过八人;在她宏大的构想里,译书馆的人才自然是要多多益善,否则上千册书籍只得十余名学者翻译要翻到猴年马月去?她可没精力真个花上百年时间,要做就要做得轰轰烈烈,大张声势,才能使这些译作不至埋没尘土,不与人闻——但吏部卡着定员就恰似卡着了咽喉!
  
  名可秀伸指抚开她蹙紧的眉,“先去做罢。”脸上笑意温温,微敛的眼却掩去了她心底的几分谋算。
  
  没过几日,卫希颜便上疏,奏立国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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