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涅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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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涅天下- 第33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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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具掩盖下的一张脸,却是两抹绯红。
  
  未时三刻时,她轻咳了一声,咳声透着微微的沉哑。
  
  屋内动作立停,便听某国师低低旖旎的叹声传出,“真是……光阴似箭呀……”突又“哎哟”一声,似被人掐了一把。
  
  铁丑赶紧放正目光,两耳不闻屋内事。
  
  未几,两人含笑出来,容色如天光照影,怡然入心。
  
  未时四刻,几十道人影从别庄中掠出,直向雪山。
  
  王沂站在观雪台上,看着那几十道黑点瞬间消失在视线中,喃喃道:“风雪欲来呀!”
  
  似是回应他的话,天空居然飘飘洒洒扬起雪花。
  
  不一会儿,雪花就如鹅毛般迷天迷眼,一眼望去,尽是雪茫茫一片。
  
  ***
  
  雪山半峰,卫、名、雷三人并肩而立,远眺雪山丛海。
  
  身后几丈外,名花流、惊雷堂的诸高手面冷对立,各提神戒备。
  
  “雷相君想要一个甚么样的西川?”名可秀没有兜圈子。
  
  “稳定,繁荣。”雷雨荼也没有半句虚绕。
  
  名可秀仰望雪空一笑:“我想要的,比雷相君多了一样。”
  
  “长久!”
  
  她眸子盯向雷雨荼,眉目熠熠生辉,“不是‘哪一家’的长久,而是这块土地上黎庶万民的长久!”
  
  雷雨荼微微动容,目光闪动。
  
  卫希颜悠悠一笑,望向雪峰之巅,“这天下姓赵、姓雷、姓郭,或姓哪一家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所以,可秀来此,不是为了它属于南赵还是北赵,而是为了这里的土、这里的民。”
  
  她微微一笑:“可秀的意思是:西川,亦是西川人的西川!”
  
  雷雨荼长长吸口雪风。西川,是西川人的西川么?
  
  名可秀,确然是一个气度恢弘的女子!
  
  她的眼中,已没了一家之天下。
  
  雷雨荼不由望向那女子挺立在雪中的侧影,风骨凛致,却又没有睥睨天地的那种威迫,反而透着一抹安然,这种安然不是出自于看透红尘的清静无为,而是缘于内心的自信强大。
  
  而这种自信安然,又或许因了身边永远有那一位并肩护行的女子。
  
  就在这么一刹的闪念间,雷雨荼庆幸卫希颜还活着。
  
  王者天下,高处胜寒。
  
  但这分庆幸也不过是这一刹的柔软,下一瞬,那颗坚定的心又复冷硬。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亲亲相隐”的是非问题是一个热门争议:
“亲亲相隐”首见于《论语》:“孔子曰:吾党之直者异于是,父为子隐,子为父隐,直在其中矣。”——这是儒家“亲亲相隐”主张的原始出处。
但孔子话里的“隐”或许不是抽象的包庇、窝藏之义,“直”或许也不是笼统的正直、公正之义。
“隐”字在《论语》里九次出现,均自孔子之口,但这九次出现,无一处有对他人或他者主动作为、积极作为的用法,更是指“(自己)不作为”,尤其是指语言上的“不作为”—— “隐”作“沉默”解。
“直在其中矣”的“直”:也非指笼统的正直、正确、正义等,而是指“父子不告”有“是”的成分。——意即:“不告”并非正义,但有合情之处。
某甲的子或父触犯法律,社会当然期望某甲知情举证,但某甲不出来举证而保持沉默,某甲的这种“不作为”(隐)是否也有合理之处呢?
巧合的是,西方与东方同样出现了有关“亲亲相隐”的论断,苏格拉底说:“别忙,一个正义的人能伤害别人吗?”“因为我们已经摆明,伤害任何人无论如何总是不正义的。” 
“亲亲相隐”成为一种法律制度,最初来自汉宣帝的一份诏令:“父子之亲、夫妇之道,天性也……岂能违之哉?自今,子首匿父母、妻匿夫、孙匿大父母,皆勿坐(治罪)……”
唐《贞观律》发展为“同居相隐”:“诸同居,若大功以上亲及外祖父母、外孙,若孙之妇、夫之兄弟及兄弟妻,有罪相为隐;”唐律此条为《宋刑统》后各朝承袭,《宋刑统》将条名改为“有罪相容隐”。
但该规定,有一要害处是:“相容隐”的“隐”究竟何指?是指言辞上的“隐”(如《子路》)还是指示行为上的“隐”(藏匿、隐匿、逃避等)?还是指为了利于庇护亲属而言与行、作为与不作为等兼而有之?
现今许多东西方国家的诉讼制度都对不举证亲属予以无罪化,此为“亲属拒证权”或“亲属作证豁免权”;甚至对藏匿亲属犯人、湮灭证据等积极庇亲行为,也有以适当减罪处罚,如德国。
无论如何,“情”和“法”是个两难抉择:对亲属犯罪知情,是选择作为还是不作为?作为是作伪证、助逃匿,还是相助司法机关追捕及控告?——这是一个伦理困境,也是个法制难题。

下一章,西川的处理将明朗化,或许下一章西川之行当可完结liao~~~~~~~~撒花~~~~










西川之行(八)

  腊月二十五,成都府路下了场大雪,从府城到绵州、从彭州到茂州、从邛州到眉州、从简州到荣州,鹅毛大雪足足下了一天一夜,大半个成都路笼罩在一片皑皑白雪中,有人说“这是瑞雪兆丰年”,也有人听到传闻,说“吉凶难测”。
  
  腊月二十六,府城的传闻突然多起来。
  
  有说“北朝雷太师和南朝卫国师在雪山一战,不分胜负”,有说“北朝雷相公出现在府城,西川将入北朝”,有说“南师北相都在成都府,朝廷要清整吏治”,又有说“四司一府贪赃不法被收监了”,……
  
  传闻纷纷扬扬,府城的百姓或惊或疑或喜,府城的官员们却都忐忑不安——四司一府的主官均在两天前被朝廷钦使请走,至今未归,怎不让人心怀惴惴?
  
  腊月二十七,成都府的衙门刚打开不久,就听见公门外“咚”一声响。
  
  一会儿后,又“咚”一声,接着“咚”一声、“咚”……擂鼓声缓慢而沉重,让人莫名地有些心惊肉跳。
  
  两名站班的衙差互相看了眼,摸了摸心口,走了出去,一出公门看到擂鼓者就惊呆住了!
  
  不一会儿,接到衙差通报的成都府通判、录事参军、司法参军和司理参军都匆匆赶了出来,主议法断刑的司法参军跨过公门门槛时几乎打了个趔趄,被职掌讼狱勘鞫(jū)的司理参军一手扶了扶,两人瞬间交换了个不安的眼色。
  
  公门外一大早击鼓的人不是告状,而是投案自首。
  
  腊月二十八晨,《西川时报》刚上市就被一抢而空。
  
  “看报看报!王中节投案!西川王家投案!”
  “特大新闻,王家子侄□杀人案水落石出!”
  “看报啦看报啦!王家家主亲缚子侄投案!”
  
  这则新闻堪比一记震天砲,震撼了整个成都府城。
  
  王中节是谁?——西川第一豪王家家主嫡亲二弟的嫡长子,成都府有名的“花霸郎”,为人强横好色,看中了哪家美娘子就要想尽法子弄入府中,又喜欢变着花样凌虐,听说弄死了好几个,事后都仗着王家的财势通天掩了下去。这样的豪户子弟竟会投案自缚?
  
  是王家家主深明大义,还是被逼而为的不得已?若是后者,又有谁能逼迫这西川第一豪门?
  
  各种揣测、各种传闻,成都府沸开了锅。
  
  腊月三十晨,《西川时报》又发布一道新闻,说“王案”涉及官员已下押府牢,朝廷钦使将在节后初八开衙公审。
  
  这则报道无疑证实了确有朝廷钦使到了府城。
  
  人们不由揣测:朝廷来的钦使官员是谁?难道真是北朝的雷相公?还是说南朝的卫国师也到了?
  
  朝廷真的要整治成都府了?
  
  成都府归南还是归北?
  
  普通的庶民百姓不关心归南还是归北,不管归哪个大宋都得要吃饭,但惩治“花霸郎”的消息对坊巷平民来讲却是桩拍手称快的好事,于是纷纷都盼着初八那日的公审。
  
  也有人惶惶不安,尤其是府城的官员和豪户,甚至有心里发虚的已在谋划着转移财产。
  
  腊月三十除夕,爆竹声声除旧岁中,府城四门突然戒严,给喜迎新年的成都府蒙上了一层阴霾。
  
  但百姓们很快安定下来,人们发现出城虽然盘查严了,却没受到甚么惊扰,城门府兵也不像以前那般蛮横,没用枪杆子在包袱里乱戳,也没有勒索铜钱,只对照人像,似乎盘查的重点竟是那些坐车坐轿衣着光鲜的富人贵户。
  
  有胆儿大的趁盘查时就问两句,守城门的府兵也不含糊,说朝廷钦使有令,初八公审日前,所有府城官吏及家眷均不得出城。
  
  城门口的布衣百姓一听,心里都落了块石头。
  
  之后,又有消息灵通的说安抚司被解除了府城驻军的兵权,说府衙大牢的差役都被撵回了家,府牢已由府城驻军看管,说府城四司一府有品阶的官员都被勒令在家在舍写“自清书”……
  
  大大小小的传闻和不确定的消息让成都府这个新年过得如沸锅中的开水般滚腾不歇,杂议纷生,又让人因未知而生出不安。
  
  府城的豪家都在四处派人走动打听,豪户之首的王家更成了各豪门争相聚访之地,甚至连四司一府的官员也都便服来访,王家这个新年过得热闹又不寻常。
  
  ***
  
  大宋的年节官员放七天假:从正旦到初七,初八开衙。往常逢年节时正是官员们投帖拜户、送礼收礼打通上下关节的大好时机,迎访拜望不断,今年这个年节却官官门前儿清,怎一个寒字了得。
  
  终于熬到了初八开衙,王中节案的公审就在这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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