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气撞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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怨气撞铃- 第17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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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说,我活不过二十六岁,外婆,妈妈的话准吗?”

盛锦如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咣当一声,那个双头女人手里的划篙竟然失手跌了下去,她似乎也知道自己犯了错,张惶着跪下身子去捞。

“你妈妈还说了什么?”

“说我会开膛剖肚而死,后来不知道妈妈使了什么法子,任何对我腹部的攻击都没有作用。”

盛锦如很久都没有再说话,季棠棠心里空空的,也没有再追问,筏子重新划动,远远的,看到了那块小岛一样的石面,像是黯淡而又绝望的未来。

盛锦如忽然开口了。

“你妈妈很小的时候,就有预知别人死亡和感知好恶的能力,但是医者不自医,她看不到自己的,对自己至亲至爱的人,也只能看个大致,这也就是为什么她跟秦家那个畜生在一起那么久,始终看不出这个人狼心狗肺的原因。”

“小夏,你妈妈看到的,或许只是你的危险,而不是你的命运,况且你多了这一层保护,开膛剖肚这个假设已经不存在了,听外婆的话,留在八万大山,不会出任何事情的,外婆不会让人欺负你的。”

盛锦如的话说的真情流露,季棠棠怔愣着看着她:她的确已经很老了,满头的白发,褐色的老脸上刀刻一样的纹路,眼睛里却有着那么强烈的希冀。

其实,外婆和自己,都是亲情极度缺失的可怜的,如果没有岳峰,和外婆相依为命何尝不是一种对双方的情感慰藉呢?

季棠棠泪盈于睫,她不忍心骗她:“外婆对不起,我要回到岳峰身边的。”

盛锦如愣了一下,眼底流露的情感迅速撤消,取而代之的是强制压下的愠怒:“小夏,也就是一个男人而已。你妈妈的例子还不能让你清醒吗?”

季棠棠看着她:“岳峰不是‘一个男人而已’,他是我的爱人,也是我的亲人,他跟我爸爸不一样的。”

盛锦如冷笑:“当初秦家那个畜生在你妈妈眼里,也是不一样的。”

季棠棠不想跟她争辩,也不想从她嘴里听到对岳峰的中伤,索性低下了头不再说话,盛锦如还以为她是有所感触,语气缓和下来:“小夏,你得多考虑考虑,以秦家对你的步步紧逼,你回去找岳峰,只会连累他。他到底是个普通人。咱们家的人,是不应该喜欢上外人的,这种喜欢,只会给别人带来厄运,你不该喜欢他,就像石头不应该喜欢那个外姓的女人。”

季棠棠不说话,沉默着看撑篙的头不断分水,而水波又不断聚拢来,她得承认,盛锦如的话对她不是没有触动的,可事易时移,换了从前,岳峰还没有压断秦守业的腿时,她或许可以考虑离开他,安心地待在八万大山苟全性命……

现在,不管说什么,她都要回去的,站在他身边都好,哪怕命数注定,她也要先为他挡上一刀再去死。

筏子晃了一下,筏头抵在了岸边的石头上,那个双头女人跳下去拴拽绳,不远处几个盛家的年轻女人蹲在岸边洗衣服,时不时看向这里,窸窸窣窣耳语着什么。

季棠棠忽然想到了什么:“外婆,这么多年,秦家炼成过鬼铃吗?”

“炼成过。没有尝到过腥,就不会这么狂热地想再见血。”

季棠棠愣住了:“他们都炼成了鬼铃,那为什么还追着我不放呢?”

盛锦如有些好笑:“小夏,人是会死的。怨气支撑的鬼胎,长期生活在阳间,不断消耗自己的元气,又能活多久呢?这世上最大的就是时间,再强的怨气,随着时间的消逝,也会渐渐偃息,小的时候那些让你气的要哭的事情,现在想起来,你还会生气吗?”

季棠棠恍恍惚惚的,还会生气吗?当然不会。妈妈不给她买花裙子,爸爸骂她考试没得95分以上,两个人的纪念日叶连成忘记给她买礼物……

还生气吗?大多都不会了,只是置之一笑,即便有的事还有些微的愠怒和不平,但和当时的盛怒比起来,也实在是不值一提了。

外婆说的对,再强的怨气,随着时间的消逝,也会慢慢消失的,而以怨气做支撑的鬼胎,终究也逃不过老死这道人伦的坎。

盛锦如看着她,意味深长:“小夏,感情也是一样的,现在你对岳峰念念不忘的,日子久了就淡了,到时候你就知道,人离了谁都能过,没有谁是放不下的,慢慢的……你也就忘了。”

第三十一章

送季棠棠进音阵之后,盛锦如把所有人召集起来,只吩咐了一句:“我知道你们都在议论秦家做的那件事,小夏还不知道,你们都给我放机灵点,谁敢在她面前提起一句,我割了谁的舌头!”

所有人噤若寒蝉,盛锦如走了之后,才有人冷笑着说了句:“就她的孙女金贵!敢做还不敢提吗,早晚还不是会知道!”

旁边有人劝:“太婆这么做自然有道理,盛夏现在受不得刺激,没看昨晚发一通疯,险些没把人给咬死了,她要是知道自己的男人落了难,可不得把八万大山都给掀了!”

先前发牢骚那人哼了一声,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正午过后,有个年轻女人带季棠棠出音阵吃饭,石面上没有人,一问才知道,盛锦如带着大部分盛家女人到后头去料理青姐的后事了——想来盛家这样的家族,丧葬是有自己的一套程序的,季棠棠觉得自己的精神好了很多,问那女人这样是不是就算是治好了,那个女人想了想,回答说:“你进音阵乱了时序,中间又曾经断了一档,跟全好毕竟是不一样,最好再多进两次,否则脑子会受影响,就像昨儿那样,一激动起来,行事就不受控了。”

话说的在理,不像是诓人,季棠棠也就不多问,老实坐下来吃东西,盛家人平日吃的都简单的很,给季棠棠是单独开了小灶了,荤素都有,居然还葱姜蒜煨了条鱼,鱼儿细细小小的,季棠棠心里直犯嘀咕,老疑心是从溶洞的水道里捞出来的。

吃饭的当儿,后头隐约传来像是念经又像是嚎哭的声音,季棠棠忍不住老朝那个方向看,陪着她的那个女人解释:“按照盛家的规矩,这是给青姐念经,让她早进轮回,有朝一日还做盛家的人。”

季棠棠咋舌:还做盛家的人,这不乱了辈分吗?

这念头,心里想想也就算了,没好意思说出来,低头又刨了一阵饭,忽然想起了什么,忍不住又看向传出声音的那个方向。

那段路她走过,过一条不算长的通道之后,是一个很大的山洞,一面壁上凿的像是陕西的窑洞,上下错落排列,洞口还挂着帘子,明显是这些盛家女人晚上睡觉的地方,另一面壁上有几个大些的,随便摆了桌子凳子,像是议事的地方,她就是在最挨里的那个洞里找到的尤思。

想到尤思,季棠棠的心里如同被压了一块石头,那天看到的场景太过耸人听闻,以至于她每次想起,后背都直冒凉气。

尤思这算是死了,还是没死呢?

季棠棠咬着筷子头,越吃越慢,末了斜乜了那女人一眼,把碗往旁边一推:“我要上厕所。”

她隐约记得前两天在洞里,每逢要方便的时候,照顾她的女人都是把她往后头带的,反正待在这里无所事事,如果再能原路走一遭,偷个空儿看看尤思那边的情况,没准让她发觉出什么线索也未可知。

人有三急,上厕所这种事儿也不好让她憋着,那个女人虽然心里有点不高兴,还是起身带她过去:“那走吧。”

季棠棠跟在那女人后头走,一边走一边四处打量,往下走的时候,看到那个双头女人坐在系筏子的地方发呆,季棠棠问那年轻女人:“那个人也是盛家的人 ?”

年轻女人的反应超乎想象的激烈:“谁说的?那种怪物怎么会是盛家的人!”

声音有点大,那个双头女人似有所感,抬头看向这边,看到季棠棠的时候,她的情绪有点波动,脸上居然露出了近乎讨好似的笑,旁生的那个头似乎也因为激动而哆嗦着摆着。

季棠棠打了个激灵,赶紧把目光收回来,那个年轻女人察觉到一点,一脚踢下去,脚下几块小石子飞向那个双头女人的方向:“把你的狗头给收起来,自己不知道自己吓人吗?”

小石子簌簌砸在水面上,还有两颗砸在那女人身上,那女人瑟缩了一下,把脖子往衣领里缩了缩,好像是努力要把那个头给藏起来,季棠棠心里怪不是滋味的,她中学的时候上生物课,知道这种属于怪胎,看到年轻女人这么张扬跋扈,她心里很有点不平:要是有的选,谁愿意长成这个样子?你也就是娘胎里占优势发育的正常了,又不是你的功劳,凭什么去欺负别人 ?

这么想着,又忍不住回头看了那个双头女人一眼,还朝她笑了笑,那个女人怔愣了一下,嘴唇嗫嚅着,目光里居然流露出无限感激来。

季棠棠有点难受,这样的人,一定是受欺凌侮辱惯了,别人稍微有点善意的表示,她就受宠若惊到感恩戴德了。

越往后走,念经的声音越大,并不齐,其间间杂着哭声,哀伤的成分不多,尖厉而又怪异,怎么听怎么有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意味,快临近那个大的山洞里,看到几个估计是在外头把守的盛家女人,几个人凑在一起,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再走的近些,估计是听到脚步声了,有一个人无意间一抬头,正对上季棠棠的目光,刹那间惊慌失措,一手把靠的近点的那人推开,脱口说了句:“她来了,别说了!”

盛家的女人到底是跟外头接触的少,行事总有点破题儿第一遭的慌张和欲盖弥彰的不当,季棠棠心里打了个咯噔,那个女人说这句话时是看着她说的,所以“她来了”里头的“她”,应该指的是自己而不是那个年轻女人,她看了那个说话的人一眼,劈头就问她:“你在说我吗?有什么不能让我听的?”

问了这话之后,她更加笃定自己的判断了,因为非但是那个说话的女人,连身边陪着自己的这个女人都有点慌了,直朝那个人使眼色。

那个女人定了定神,突然就摆出一副泼妇骂街的姿态来了:“你谁啊你,谁说你了,还有这么自作多情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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