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云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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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云深处- 第9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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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站在他身前,扬着下巴,右手食指在他胸口衣料上指指点点,“事不过三,你又诳我,当我好骗,是不是?”

他握住她的手,放在掌心,覆在他左心上。

他的掌中,是她的手,她的掌心下,是他跃动的心脏。

就在那一刻,她感触到他的体温,他的心跳;

他感触到她的脉搏,她的呼吸;

就在那一刻,他另一手揽她入怀。

月色正朦胧,她略扬起的头微微偏着,角度刚刚好。他低头,轻轻吻下去。

那唇间的温度与柔软一如往昔,只是心间,却比往日更甜。他再进一步,将那细细轻吻化作绵长思念。

啪——地一声,拐角处瓷器翻落,一袭桃粉色宫装,正是海蓝端着茶壶来未木楚续水。

木楚从未与海蓝提过李唯,海蓝亦无从得知眼前侧身而立的俊逸之人便是宁亲王。她转过庭廊,甫一露面便见花园深处树影下木楚与陌生男子相拥相亲,这惊吓着实不小,即便,她在夏晚皇宫之内受过训练,眼见此景,立时手中茶壶落地。

木楚脸色皆红,却见那边海蓝已回了神,朝两人躬身施了个礼,便如无事一般转身退了开去。

李唯的手依然环在她腰间,她想悄然退开一步,感觉到他臂间力量,便不再使力。

“楚楚,秋日最后盛开的桂花,总是比旁的更香甜。”他声音低沉温润,倒比最后盛开的桂花更让她沉醉。

他仍揽着她的腰,另一手与她五指相缠,

87、雏鸟展翅飞 。。。

语气中有一分坚毅,“这一次晚一点,却能让我们走更远的路。”

曾经,不能直面母妃直言未来,曾经,想留自保之力全身而退,

而今这迟到的一月,这已变的局势却让他全然推翻前念。

心中之人已定,心中方向已明,心中所求已知,

索性,全然抛开过往,放手一搏。

木楚细细听着,眉端却忽地蹙起,将与她五指交叉的那手举到眼前,不由神色一变。

她喜欢十指相绕的感觉,缠缠绵绵,难以分舍;她喜欢摩挲他的掌心手指,骨节分明,十指修长。可这一日,他却极力阻着她的手乱动,方才趁她说话,她才在他指端摩挲,却觉得不同。

他的手素来有些薄茧的,练武的男子,便是如此吧,可现在眼前的这手,指端全炫》然破皮,伤痕书》累累,他这消失网》不见的日子,到底是在练铁砂掌还是十阳指?!

看她质问目光,他云淡风轻,“无事,蹭到了而已。”

她依旧凝目看他,眉头皱得更深,眼中有不信,还有心疼,“说!”

“开始时中了化功散,便在长核山宅子里休养,后来功力渐渐恢复,便被移入密室。不过,我笃定一事,便是那密室是先父为保护家人而非囚禁家人而设,所以与牢狱不同,室内必有机关,能够自内打开。”

他仿若又回到那设计精密的密室,那里什么都不缺,供水排及,缺的,却是最重要的东西。

“那你如何发现机关的?可有什么诀窍?难道不是高手去将你救出来的?”木楚轻抚过他指端道。

“唐门机关天下一绝,旁人哪里知道诀窍。不过,” 他唇间仍有笑意,活动下十指道,“我将整个密室分为六大块,数万小块,每日按序依次触碰。只要那机关在屋内,终究会被发现。”

我会晚一点儿,可是,我不想晚太多,迟到得太久。

她将他的手贴在脸上,鼻端酸楚。

眼前的这个人啊,让她如何不记挂,不心疼,不相念……

“那你遇到一个去相助你的高手没有?”

“岂止一个……”

不过其中真正的高手,非楚楚求去的那个布衣男子莫属,那样身手的人,他许久未见了呢。

不待他开口相问,远处,传来女子清脆的问安声。不多时,便见昭帝李喧自游廊那边来。

“贤侄,更深露重,你大病初愈,这样立在朕宠妃的宫殿中,再染了病,可不太好呢。”李喧意味深长。

李唯对李喧恭敬行臣子之礼,起身时,依然浅浅笑着,并未出言,拉着木楚的手,却未放开。

“贤侄,一会儿宫中便要落锁了,还有几件事,朕与你边走边说吧。”李喧说完,转身朝外走去。

87、雏鸟展翅飞 。。。

诚然,还有许多事要办,每一分秒,于他,都紧迫异常。

他用力握下木楚的手,抚过她脸颊,随李喧走去。临拐过弯角,回望仍站灌木中的木楚,用口型无声说道:

三日,等我三日。

……………………

洛都皇宫之中,两个男子并肩走着,一路低语。

那两人,都曾是洛国男子羡慕女子思慕的骄子。

传闻,他们曾经一个在明,一个在暗,以这天下为局;

传闻,他们都钟情洛国第一美女;

传闻,他们必将反目……

可如今,两人并肩走在雕花石阶上,一个华丽无铸,目色明亮,哪里有要置臣子于死地的算计?

一个内敛低调,目沉如水,哪里有乱臣贼子的野心?

宫中的侍卫宫女遥遥在远处看着,只觉得两人灿若明月,熠熠生辉。

“当真便这般考虑好了?”宫门之前,李喧侧头,淡淡问李唯一句。

“自然,陛下还有什么顾虑,再过三日,一切皆一目了然。”

“难道你便全无顾虑,不怕朕拿到想要的东西后出尔反尔?”李喧略扬下眉角,他可从来不标榜自己,是个君子。

李唯恰如李喧一般,亦扬起眉眼,却是扬眉而笑。

他与李喧以推倒景帝为旨,相谋一处,已近六载。这数年间的相处与相交,两人虽不是知己好友,却是深知对方秉性。

从父皇薨逝后逃离政治斗争与丽妃出宫建府的幼年皇子,在丽太妃照顾下恣意成长的少年李喧,领兵攻克米国的年轻光王,到而今登极帝位志在四海的昭帝,眼前这男子,从来不是善良无害的谦谦君子,可亦不是食言虚伪的卑鄙小人。

李唯只那样对李喧而笑,不言不语,一步跨出宫外。

对他而言,最忌惮而无奈的从不是李喧,而是,宁亲王府中的那一位。

……………………

宁亲王府中的那一位,此刻,正品着茶静候佳音。

郑太妃优雅品一口茶,放下手中杯盏,靠坐在贵妃榻上,闭目养神。空气中,淡淡飘散着玉兰熏香的味道,似有若无。

几声叩门声打断了她的小憩,她轻唤一声,便见贴身侍女秋平踏着匆忙碎步走了进来。秋平素来是一个办事爽利的,只是,她没想到秋平这么③üww。сōm快就能将那些书信全部送完。

“平儿,这么③üww。сōm快?”

秋平摇了摇头,附在郑太妃耳边轻言几句,郑太妃立时自贵妃榻上坐起,眼中闪过惊异。

原来,不等秋平遣人一一送信至各府,与宁亲王府相交最深的朝中显赫及族中长老已一一登门,恭候在王府正厅。

她脊背上滑下一滴冷汗,心中,升起一丝不太好的预感。

门外有问

87、雏鸟展翅飞 。。。

安的声音传来,须臾,门扉自外被人推开,李唯踏步而入。秋平回望蹙眉的郑太妃一眼,对两人施了礼,躬身退了出去,自外,将门扉细细合上。

屋内,渺渺淡香,气氛凝重,寂静无声。不待郑太妃开口问责,李唯掀起袍角,双膝落地,直直跪在郑太妃的贵妃榻前。

“母妃,简之已考虑好了。”他沉声说出那几字,落在郑太妃心上,却重若千斤。

“正厅那些人,皆是孩儿召集而来,在与众人相商前,孩儿须先与母妃一个交代。父王离世时,您说,父王为奸人所害,必为他报仇,洛国应是父王的天下,必承他遗志,这些年,孩儿将此刻在心底,一刻也不敢忘。”

“我倒是觉得,你已忘了大半。”郑太妃在贵妃榻上,微眯着眼。

“母妃,宁亲王府的人脉兵力,想必您心中了然,可是李喧手中的底牌,孩儿却比您清楚几分。”

李唯抬头看向郑太妃,“往昔景帝在时,宁亲王府与光王府的力量可相互制衡,不相上下,而今小叔叔登基,便占了一半的先机,手中势力更甚。若举父王往日旧部与母妃一族郑氏全力,放手一搏,先发制人,许能一夕大权在握,那落半分的劣势也可能让我方悉数覆灭。只是,母妃,我们倾力而出在洛都蚌鹤相争,谁知晓最后便宜的是哪个渔翁?是南边渐稳的夏晚,东边不稳的前米,还是西面的藩王?”

争到最后,却有七分可能为他人做嫁衣裳。

郑太妃一时不语,那个她入长核山前见过的光王,那时刚刚得入军界,不曾想转眼之间已龙袍在身;那个她入长核山后她便狠下心再不见的少年,那时只牢记她的嘱托,一心布局,而今已眼观天下,自有主张。

原来,雏鸟已在她不经意的瞬间,展翅离巢,翱翔蓝天。

可她从不是个软弱的人,固执而执拗,从不轻易回头,哪怕,鱼死网破,头撞南墙,也要有一个结果。

她自贵妃榻上起身,眸中尽是决绝,却听到一声轻唤,“母亲……”

第一次,他没有如礼制般唤她母妃,而是母亲,恰如洛国寻常人家。那两字有几分陌生,亦轻柔温暖。

李唯自怀中仔细取出一方木质雕刻,双手递到郑太妃眼前,郑太妃须臾之前的坚毅眸色便散化而开,染上一层震惊之色。

“母亲,这是那日景帝薨后,孩儿与小叔叔查看其宫中秘卷时发现的。母亲自可放心,此物只有孩儿看到。”

那日,景帝在最后一刻,对他低语的那一句话,使他在查看宫中隐秘时心思全然不在军事要图与秘密奏章,而全然放在别的地方。

他并未发现什么不妥,直到他入了西安阁。

西

87、雏鸟展翅飞 。。。

安阁,景帝刀锯斧凿、丹青揉漆的御用之地,许多时候,宫中人传言,景帝便沉迷其中,每营造得意,即膳饮可忘。

哼,不过是用此掩饰他慈祥面目下的一颗野心,李唯在殿外仰头看到西安阁那遒劲的三个大字时便那般想着,怕是这西安阁是比御书房更重要的策略之地,于是这许多年间,这里守备森严,他未曾有机会踏入过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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