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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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安调- 第6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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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姐能常伴在一起,虽难忤逆皇祖母放下了张九龄,却也得了另一段好姻缘。那年我下嫁时哭得几乎没命,夫君手足无措哄了整夜,时至今日却也不明白我是为何哭得那么惨,想想真是傻,”她轻抚着隆起的小腹,小声笑,“姐姐从来都是先知,那一年在龙门山上的话终是应验了,只可惜了这孩子。”
  
  她说的断断续续,我却听得字字诛心。
  过了许久,我才握紧她的手,想问她可有什么心愿。可话到口边却发现如此可笑,一个女人这一生最重要的夫君孩儿,都会随她一道被赐死,还有什么?她还能有什么牵挂?
  
  她闭上眼,缓缓地抱住我的腰。
  很瘦的身子,就这样缩在我怀里,从轻微的呜咽声,到最后几乎是撕心裂肺的哭声,填满这屋子的每个角落,直到最后几乎喘不上气,才说:“替我告诉成器哥哥……我会阴间等,等着他登上皇位,只有他才能让李家真正太平。”
  
  “好,”我眼前早已模糊成一片,紧咬着唇不忍让自己哭出声,只紧搂着她,低声道,“我会帮他,帮他完成你的心愿。”
  外边似乎有人在唤着我名,可她仍旧抱着我不肯松手,我也就这样任由她抱着,听着那一声声的永安,像是被人生生抽着筋,剜着肉。
  
  永安永安,究竟这名字能保谁平安?
  成器,你的盛世永安,究竟要等到何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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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足元年,邵王重润、永泰郡主,郡主婿武延基因秘聚私议二张,遭张易之诉之御前。圣上大怒,九月三日,逼令三人自尽谢罪。
  
  自那日回,我始终未再出门,依旧是照常用膳写字,读得是往日的书,休息的时辰也分毫不差。直到她死后十余日,这消息才自宫中传出,无人敢议无人敢说。
  
  这一日用罢午膳,我刚才坐在塌上,随手拿起昨日读得书,就听见门口有人请安。下意识抬头,李成器正向我一步步走过来,那双眼中竟有了万分的心痛,我看着他怔怔出神,不敢动也不敢说话,直到被他抱在怀里才听见自己的心跳,每一下都重得发痛。
  
  我听着他同样的心跳,过了很久才轻声问:“累吗?”他抱着我,低声说:“永安,别说话,你不需要和我说话,让我抱抱你。”我嗯了声,任他把我抱上塌,缩在他怀里,开始止不住地流着泪,几乎把他的前襟都打湿了,才哽咽着说:“仙蕙说,她会等着你,等着你的盛世永安。”
  
  “我听到了,”他轻抚着我的背,柔声说:“睡一会儿,我会陪着你。”
  
  
  
  
  
  
  第67章 六十六 眉目依旧(1)
  
  大足元年,皇姑祖母自西入关,二十二日至长安,大赦天下,改元长安。
  
  长安,天下之长治久安。
  当日迁居洛阳时,国子监老先生曾提起李成器这句话。世事变迁,如今再入长安,难道皇姑祖母真已下了决心,还天下与李家?
  
  这一日晨起天就有些阴,到午膳时就已经开始落了雪。我到殿中时正是热闹非http://87book。com常,一个小内侍弯腰替我擦去裙角鞋底的雪水,我侧头看他应坐的位置,他正和太平说着什么,像是有了感觉,回头来看我,微微笑了起来。
  
  太平低声说了句话,他看着我,点头回了句,已惹得太平掩口轻笑。
  
  我虽听不清他们说的,却也猜到与我有关,忙侧头避开,走入殿中请安。皇姑祖母身侧的张易之正在说着笑话,看到我立刻轻叫了声小县主。皇姑祖母这才笑了声:“永安,听说你回来后一直病着,可还是不习惯长安的水土?”
  
  我忙笑着摇头:“永安自幼在皇姑祖母身边,每逢冬日都要大病一场,早是习惯了。”皇姑祖母颔首,示意我落座。
  
  我匆匆扫了一眼四周,唯剩了仙蕙最常坐的地方。不觉心底有些发凉,但还是快步走过去,笑着坐了下来。刚才端起茶杯,就听皇姑祖母又唤我,忙又放杯起身。
  
  “说起你这病,太平和成器刚还在说,要朕扶持寺办病坊,”皇姑祖母凤眸含笑,斜靠在塌上看我,“你如何看?”
  
  李唐开国后,就有洪昉禅师在龙华寺建病坊,终年以化缘所得收留病弱百姓。历代下来已小有规模,但终是力薄,若能有官家扶持自然是天大的喜事。可偏偏皇姑祖母特意提了李成器,却又多了些别的意思……
  
  我默了片刻,才笑着回道:“永安自幼身子不好,最是明白久病的心情。好在有福气生在武家长在宫中,有御医照料,算是减了不少苦痛。可民间孤苦无依的病弱百姓,却仅有几间寺庙僧人的收留供养,大多却还流落在外不得医治,”我扫了眼太平,接着道,“公主心肠慈悲,皇姑祖母亦是信佛之人,若真能扶持病坊矜孤恤贫、敬老养病,也算是天下一桩大喜事了。”
  
  屏风后的细乐喧音,缭绕不断。
  
  皇姑祖母笑而不语,倒是张昌宗低声道:“陛下,县主说的极是,臣也深觉那些人可怜。”我垂下眼,反复回想自己说的那几句话,应没什么偏倚纰漏。
  
  过了会儿,皇姑祖母才笑了声:“好,就趁着今日下旨,着人巡视各处寺院病坊,拨悲田以矜孤恤贫,敬老养病,”她看了眼李成器,接着道,“成器,此事你来办。”李成器起身领旨:“成器遵旨。”
  
  宴罢,陛下独留了太平。
  
  我走出殿门时,大明宫内已尽是白茫,殿门漓首石刻上都已积了厚厚一层。我正想着是去婉儿那处看看,还是独自回去时,身后已走近了人:“要回去吗?”我回头看时,才发觉因殿门处仅剩了我两个:“你呢?要出宫了吗?”
  
  他似是心情极好,微微含笑说:“今日没什么要事,多陪陪你。”见他如此,我心里也暖了几分,轻点头道:“去太液池吧,今日雪大,那里应该没什么人走动。”他说了句好,便吩咐何福先去准备,大意不过是在沿途的亭中备下热茶点心。
  
  我听在耳中,忽然想起很多年前。
  在仙蕙的无理取闹中,我和他也一起走过太液池,彼时骤雨初歇,此时大雪纷飞。
  
  想到此处,不禁偷看了他一眼,却正巧撞上他的目光。那眼中盛着满满的笑意,像是在说他也想起了同一样事情。不过一眼,如同回到多年前那夜,心中竟有了些窘迫,直到走出很远,才叹了口气:“当初我是饿的心慌,却偏还要陪你走着看着,说着曲江风景。”
  
  此时已远离了大殿,果真如我所料,因是大雪日,太液池旁清净的很。
  除了远处跟着几个心腹的内侍宫婢,再没有任何闲人。
  
  他停下来,轻握住我的手:“永安,算起来我的确亏欠你很多。”我未料他停下是为说此话,不禁瞪了他一眼,故意冷下脸道:“是啊,你欠我很多呢。”他本是眼带愧疚,却被我瞪得微笑起来:“是,本王无以为报,此生怕也不够了。”
  
  我被他说得脸烫,侧头去看高枝挂雪:“那年你大婚时,我就曾埋怨过自己。当初你见我是什么心思,在龙门山上说赐婚是什么算计,我约莫都能猜到,可为何偏就一步步走近你,连躲都不躲?”
  
  他似乎是见雪越发大了,拉着我又往池边的暖阁走:“你以为,我是什么心思?”我跟着他的步子,始终没答话。待进了暖阁,何福已在门边久候多时,见我二人忙躬身退了下去。
  
  他替我摘下风帽,拂去眉间薄雪,每个动作都很慢,也很温柔。
  
  我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在大力跳着,搅乱了所有的心神,直到他拉着我坐下,我才感觉到他的手心也有了些热意,更是不敢看他,胡乱道:“话还没说完。”他似乎在笑:“说吧。”我看着他的手,轻声道:“我是武家贵女,又和婉儿是好友,当初你待我如此特别,不过是将我当做你局中一子,是不是?”
  
  四下悄无声息,他没有说话。
  我静等着他,虽始终明白他最初的心思,却仍觉心中泛酸。
  
  过了很久,我实在熬不住焦虑不安,抬头看他。却正是见他微叹了口气:“永安,我在你心里,就是如此一个人吗?”我被他问得一愣,他揽住我的腰,将我拉得近了些,“那是你年少时的猜测,过了这么多年,你眼中的我可还是如此不堪?”
  
  我被他问得有些恍惚。
  
  的确,这些猜测都是少年时便已有的,这么多年也理所应当如此认为,可如今再去看,虽是极有道理,却并非是他会做出的事。念及至此,再也说不出质问的话来,只对着他漆黑温柔的眼,就已经浑身滚烫着,尽是心慌无措。
  
  他不再说话,将我横放在塌上,那眼中有太多情意,浓得让人窒息。
  
  我下意识闭上眼,感觉他一寸寸地在吻着我的脸和唇,渐交错的呼吸,分不清是谁乱了谁。他从来都不是感情外露的人,可光是感觉着他手心难得的滚烫,就已经明白今日的特殊,我和他,这么多年,隔了这么多的人,终于还是走在了一起。
  
  他的手从耳根滑到衣内,唇齿始终缠绵着,不给我任何喘息和退却的机会。心疯狂地跳动着,像有什么要呼之欲出,如日如年的焦躁和煎熬,消磨着脑中仅存的意识。
  然而,像是在等待着我的适应,或是抗拒。触碰只是不停地流连在所经过的地方,温柔而又热烈,从没有过的战栗感,让我几乎忘了呼吸。
  
  
  这一刻的羞怯、惶恐,还有战栗、渴望,都是如此陌生。
  拥抱太过用力,缠吻太过深入,却又混杂着几近虔诚的温柔,在如此激烈的纠缠中,安静地流淌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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