稳婆- 第25节

　　自从住进柳家堡，她就没再见过这件披风，没想到，她离开时，这件披风，居然又一次跟着她踏上了旅途。

　　披风抖开，有一股淡淡的皂荚味儿，想必是小菊或哪个丫头给她收拾行李时，顺便洗干净了，放进了她的背包吧！

　　卫慧也不多想，裹紧披风，走向仍旧有些火光的篝火……

　　隔着火堆，卫慧就看到那个别扭的男人蜷缩着双腿，靠在身后的一块大石上，有些蓬乱的头发耷拉下来，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让人无法看到他的眼睛，也无从判断是否已经入睡。

　　卫慧尽量放轻自己的动作，慢慢地走了过去。却接近火堆时，脚下踩到一根细树枝，发出一声脆响－－

　　“咔吧”！

　　一道寒光，随着这声轻微的脆响暴起，卫慧下意识地躲闪，却仍旧感到那刺骨的寒气直袭到面前……身体尽量后仰的同时，卫慧默默地闭上了眼睛，等待着刀锋进入自己身体……

　　仿佛过了许久，她并没有等到想象中的疼痛，正当她犹疑间，只听到了一声沉闷的噗通声。

　　心突突地狂跳着，因为惊吓，身体也仍旧有些僵硬，卫慧却已经察觉不到任何的危险。

　　她忐忑着睁开眼睛，就看到，刚才还挥刀的男人，已经扑倒在地。他的刀，还紧紧地握在右手之中。

　　“喂！”卫慧有些不明所以，试探着喊了一声，却没有回应。

　　“喂！你怎么了？”卫慧再次呼喊。地上的男人，却仍旧连手指都不动一动。

　　顾不得想刚才（炫）经（书）历（网）的险境，卫慧几步上前，用力把趴在地上的男人翻过身来。随着把男人的身体扳正，卫慧也察觉到了自己扳着男人肩膀的掌心里一片温热粘腻……

　　她心下一惊，忙举手，借着微弱的火光，那满手的猩红，让她生生地打了个激灵。

　　她顾不得擦手，急忙俯身察看。

　　由于扑倒，男人的脸上，沾了好些泥沙和草屑，加上半遮住脸的头发，更加无法看清他的面容。

　　卫慧迅速地将他的头发撩开，入目的疤脸上，曾经那一双冰冷的眼睛，此时却紧紧地闭合着。

　　卫慧在快要熄灭的火堆上加了几根干柴，又快速地跑到溪水旁，洗净了双手，并洗了一块毛巾，打了一盒水，回到火堆旁。

　　将不锈钢盒子架到火堆上，卫慧蹲在男人身边，开始给他清理伤口……

　　被血浸透的衣服，一层层黏合在一起。肩膀的伤口，只用布条简单的包扎着，也早已经被浓稠的血浆浸透过来。

　　贴近观察，卫慧才发现，这一身的黑衣，早已经沾满了血渍、泥土、灰尘和杂物……离伤口稍远些的地方，已经干硬，只有伤口处，由不断淌出的血液浸润着，仍旧是粘腻一片……

　　卫慧直接取了一把手术剪刀，沿着他的肩膀处，缓缓地将他的衣袖衣领逐一剪开。布帛剪开，卫慧用毛巾沾着热水，轻轻地将男人身体上的血渍清理干净，当她看清真正的伤口，和身体上大大小小的密布的疤痕时，即使见惯外伤的卫慧，也不仅暗暗吃惊。

　　男人肩上的伤口极深，整个肩膀几乎洞穿，但是，自从受伤，卫慧这双医者的眼睛，也没有从他的行动和表情上（当然，由于疤痕和乱发的遮盖，他的面部表情基本上看不到。）察觉出一丝一毫。更让卫慧感动的是，他深受如此重伤，还在不断地保护着她和霁朗，甚至为她们寻找食物……

　　男人肩膀上的剑伤狭窄而深，伤口处的肌肉外翻，就像微张着的唇……卫慧取出所剩不多的酒精和消毒棉球，清理了伤口内的淤血和污物，又斟酌着进行了缝合，这才细细地包扎起来……

　　紧接着，卫慧又给他处理了左腹和大腿上的剑伤。幸好，这两处都只是划伤，伤口虽然不短，却并不深，失血也不太多，仅仅清理干净包扎即可。

　　整个处理过程，疤面男一直紧闭着眼睛，即使镊子夹着棉球清理创口内部和缝合时，他也仅仅皱了皱眉头……

　　处理完伤口，卫慧这才发现，男人的衣服，已经几乎被她全部剪下，整个上身和一条腿完全露在了外边。

　　看看仍旧昏睡的男人，她没有犹豫，径自从车上取了一套自己的衣裤，给男人套在身上，又把身上披着的披风，给男人盖在身上。然后，拿起那破烂的血衣，直接扔进了燃烧的火堆里……

　　一切处理完毕，夜幕已经退去，天空中，泛出一种蒙蒙的灰白……

　　忙碌了半夜的卫慧，疲累至极。不知不觉地，她守着火堆，渐渐闭上了眼睛。

　　正睡的香甜，卫慧却被一双大手用力推醒，随即，一个软软的带着乳香的包裹，被塞进她的怀中……

第三十五章　逆流

　　第三十五章　逆流

　　这淡淡的乳香，卫慧很熟悉，所以，包裹入怀，她就下意识地抱紧，随即也睁开了眼睛。

　　这时，她才发现，天色已经大亮了。

　　疤面男又把背包塞进卫慧的手中，让卫慧有些不明所以。她正要开口想问，却被疤面男伸手止住。

　　“什么也别问，从这树林，沿着溪水往上走，溪水的尽头，有个山洞，在那里等着我一天……”

　　说似乎并没有说完，疤面男就迅速地伸手将卫慧推进树林，也不等卫慧回答，转回身，跳上马车，扬鞭打马，快速离开。

　　卫慧站在树林中，隔着几棵树，看着马车在扬起的滚滚尘土中渐渐消失在视野，她也终于反应过来，急忙背好背包，抱紧霁朗，沿着溪水走去。

　　只走了不远，她就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如狂风骤然而来，在他们停留过夜的地方停下了，片刻，似乎隐隐约约地传来几声吆喝和鞭哨，马蹄声再次响起，很快地又消失。

　　卫慧再不敢停留，她心里已经明白过来，疤面男是为了引开这些追来的人，才驾车自己离开。只是，卫慧越走，心里却越来越担心，疤面男已经负伤在身，夜里还高烧昏迷过，如今，他可能从这些人手中逃脱？但是，事已至此，她却不能为他做什么，也做不了什么，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地保护好自己和孩子，只有那样，也才不辜负疤面男的一番苦心。

　　溪水就在身旁不远哗哗地流淌着，仿佛一路都在唱着欢快的歌谣。

　　卫慧一刻也不敢停留，急急地在树林中走着，走的实在累了，就倚着树干稍稍喘几口气，接着再沿着溪水，向着溪流的上游走去。

　　小溪是从山上流淌而下，卫慧走的方向就是逆流而上，渐渐地，她爬上了一个不算太陡峭的山坡。终于，她看到一个小小的瀑布，她在小瀑布下的池塘里喝了几口水，又费力地攀上这一个小陡坡，绕过一块巨石，蓦然发现一个隐蔽的山洞，这溪水正是从山洞里流出来的。

　　卫慧大大的吁了口气，抬脚走进山洞。

　　她急急地走了半天，身上早已经被汗水湿透。蓦然走进这山洞，只觉得一股沁骨的凉气，让她身心为之一爽。

　　山洞里很暗，也很阴凉潮湿，同时，山洞还很狭窄，只有两人并肩行走的宽度。

　　卫慧沿着山洞向里走去，不时的有水滴从洞顶滴落，打在她的身上。她的鞋子早已经湿透，身上的衣服，也被洞顶滴落的水打湿了大半。

　　越走向山洞的深处，光线也越来越暗，卫慧只得从背包里取出手灯，来给自己照亮。

　　又走了大约一刻钟，石洞豁然宽阔了许多，溪流仍旧贴着一侧缓缓流着，石洞的另一侧平坦光滑，也没有流水。卫慧站定，举着手灯照了一圈，竟然发现，这个地方竟然像一个天然的石室，石室的一边是溪水，另一边一个干爽的角落里，堆放着许多干草，木柴，木柴上还着一张兽皮。而在木柴不远的地方，有生火和烟熏的痕迹，显然，曾经有人在这里停留过。

　　卫慧四下看了看，没有什么野兽的痕迹，这才放心地将干草铺开，又铺上兽皮，抓了把干草点燃木柴，生了一个小火堆，这才抱着霁朗坐了下来。

　　坐下来，卫慧才发现自己一口气爬了半天的闪，身体疲累的坐下就再也站不起来了。略略歇息了片刻，她才记起，霁朗似乎一直特别安静，似乎熟睡着一般。她有些诧异地将孩子放在兽皮上，借着火光，卫慧看到霁朗安静地闭着眼睛，她伸手打开霁朗的襁褓，给霁朗换了尿布，孩子还是安静地睡着。渐渐地，她觉得有些不对，轻轻地拍了拍霁朗的小脸，孩子仍旧毫无反应地睡着。

　　难道孩子……她心里掠过一个念头，急忙拿出孩子的胳膊，将手指扶上孩子的手腕脉搏。

　　脉沉重滞涩……脉息缓慢……这么明显的脉息，即使如卫慧这等初学脉象的人，也很快就明白过来。

　　她一手将孩子抱起来，仔细地辨别了孩子的穴位，这才尽量小心翼翼地拍上那个接触昏睡的穴位。

　　随着她的手指点下，霁朗终于睁开了眼睛。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似乎不解地看了看，接着撇撇嘴，“哇……”一声，大哭起来。

　　霁朗醒来，随之而来的就让卫慧想到了目前首要的东西－－食物。

　　看了看阴冷潮湿的洞穴，又看了看干净地就像过滤了一般的水流，卫慧不得不将目光转向自己的背包。只是，她并没有抱多少希望，如果没有记错，这里边仅仅似乎装了不少衣物，也有不少的银两，却独独没有食物。

　　但是，打开背包，她就被里边的东西惊呆了。

　　她的背包里不但放着本该在车厢里的干粮，甚至还有一只洗剥干净烤好的山鸡。另外，还有一个不大的类似荷包的东西里，盛着一叠纸张。通过上边的字迹，卫慧惊讶的确定，这些纸张竟是一些面额不小的银票。

　　这些……这些东西，卫慧毫无印象，但是，她的心却渐渐揪起，那个人把这些东西，都放进她的背包，难道……难道，他根本没想过能从那些追踪来的人手下逃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