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饯小宫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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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饯小宫女- 第8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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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更年轻了。”大空握住缰绳。
    “本来就不老呀。大空,下回我把我抹那些膏啊粉也给你置办一份,有中意姑娘就送她。今天生意如何?”石榴拢好碎发抬脚往里走,巡视着一堂客人,有喝酒猜拳,有色迷迷盯着胡姬看,一时分辨不出哪个砸场。
    大空把石榴带到楼梯旁,小声说:“他们厨子很厉害,说我们菜太难吃。我怕影响生意,悄悄送了他一锭银子让他们进雅间去了。”
    “下不为例。”石榴甩甩袖子:“再有这事,直接给他上一桌子好菜好酒,先收了他酒菜钱赚一笔,再说别。别挨了打还赶着倒贴人家。”
    说罢领着大空走到二楼,大空指指右手边一隔间,石榴了然,直接推门走进去施了个礼:“有失远迎,小女子便是这间酒肆拿主意人。大家一个市里卖酒菜,我家店小,生意也小,只赚几个砍树散钱,还望多多帮衬。不知诸位今日有何指教?”
    钱掌柜没料到当家是位小娘子,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这要是传出去,他一大老爷们砸场子砸了个雌,太不好听。那就不叫斗厨了,叫欺女欺弱……
    钱掌柜当下改了口:“阴着天,闲来无事到贵肆坐坐,小娘子生意不错嘛。”
    “招牌菜……”石榴笑着问他。
    “嘿,小娘子,钱某这是老毛病了,一进酒肆就要品评一番招牌菜。今日尝过了,你家厨子手艺不到家,钱某也评过了,告辞告辞。”他站起来,打算走人。
    “您请留步。这里招牌菜就跟您身边大厨们一样,不止一道。您若爱尝爱评,不如尝全了再走,万一有哪道菜入了您法眼,替我家酒肆积些口碑,小女子求之不得。”你们毁了我店里酒酿鸭子,我岂能任你们出门满口胡吣去。石榴转身引路:“楼下请!”
    钱掌柜一看,呦,我大发善心想放过你,你倒不放我了?在商言商,姑娘,待会儿可别怪伯伯掀了你桌面。你这店里没手艺还想抢我食客,看我怎么拆你台!
    一行人蹬蹬蹬鱼贯而下,石榴拍手止住歌舞,从容站在正中央。客人们都把注意力移了过来。石榴从容解下荷包,掏出一个精巧银盒。
    “进门都是客,招待需周详。今天外头下着雨,丝竹管弦音色都差些,正好换个乐子,给诸位来份招牌菜,您瞧着好呢,就捧个人场下回还来。”石榴顺手从桌上果碟中捡了一枚黄杏,捏捏硬度还算适合,便将那杏举起让众人看过。
    “钱伯,我听说刀工不好做不了鱼脍。”石榴在钱掌柜面前晃一晃杏子,笑道:“让您身后刀工最好人来切这枚黄杏,能切得比鱼脍还薄么?”
    食客们纷纷搁下筷子,端着酒杯慢慢咂,才看过福亨酒肆钱掌柜叫板斗厨,结果没斗起来不过瘾。总算赶上这家酒肆厨娘亮手艺,今日听了看了,便是明日茶余饭后谈资。
    那些大厨摇摇头。钱掌柜以手扣桌,问她:“小娘子,莫夸大话,你能?”
    石榴伸袖覆在银盒上,怕不保险,又抽出手帕掩好,悉悉索索抖了一阵,摸索着将她特殊工具套到指上。准备好两枚指环刀,抬头朝钱掌柜说:“我能。”
    众目睽睽之下,那枚黄杏被石榴捏在左手。她左右袖子笼在一起,只看见衣袖在动,看不见双手。石榴不肯将哑师傅绝学轻易现于人前。
    在宫中她得戴上四五柄刀子练习划枣,但酒肆里两柄刀足矣。石榴凭着感觉粗粗划着黄杏,拿出她两年前水准就差不多够用了。
    外面雨势已转急,绿豆大雨滴噼里啪啦砸在地上。小伙计忙掩了门挡住被风吹进店内雨丝。今天怕是做不了晚上生意了,雨太大,即使黄昏放晴,路上也会泥泞。
    片刻,石榴手中杏子已划过半颗去。她懒得做完,遂停了刀缩回右手,摊开左手,轻轻一捏,那黄杏薄片一整块一整块落在桌上。
    “诸位,拿去拨开验验厚薄吧。”石榴将银盒笼起,收拾停当,重新塞进荷包中去。
    一位年长些厨子看出点门道来,这门手艺听说过,只当是唬人用,没承想真见到了。他迟疑了一会儿,问道:“您……姓颜?”
    “我师傅姓颜。”石榴爽快地回答他们。“钱伯,您评评?”
    “不敢,不敢。”钱掌柜连连摆手,自寻了个位置坐下,声称要给肯德姬捧个场。大空适时地遣胡姬们再次歌舞起来,伙计也殷勤伺候。雨大,虽然来不了新客人,现有这几位避着雨工夫恐怕还能再多消遣几碟子菜。
    石榴在账房那里翻了几页簿子,又到灶间转转,皆没什么须要操心地方。她闻不惯酒气,便独自上二楼找了个清静屋子坐着,留下大空待客。
    云重雨帘厚,本就没开窗户,愈发衬得屋里昏暗。石榴信步走到窗前,雨水往北潲厉害,红布条幅紧贴在窗棂子上面,墨字全糊成一片漆黑,污了镂花窗内贴着半幅竹篾纸。
    “怎就直接请人写上去……该用布缝出字形才对。”石榴暗叹大空在回纥事事妥当,到了长安终究还得适应一段时间才行。她伸手推开窗户,欲将条幅扯下或先拨到一边去。
    水汽被风吹到脸上,竟有些凉。今年第一场大雨来得忒早,眼下还没到夏至呢。石榴将红布条幅掖在窗下卡住,屋里光线顿时亮了一些。眼前再无遮掩,窗外风景一览无余。
    对面住着负心郎。
    他们院子看上去还不错。石榴迎着雨,瞧见前院有一架葡萄,二进里头似乎还种了不少树,绿茵茵很密实。骤雨倾盆,姜家院子自然无人,整个街上都空荡荡。
    “不如我师傅栽花儿多。”石榴释然微笑,关窗,关上了那座本应属于她院落。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去年也是个下雨天,他蓦地浇透了她生活。几瓣嫣红,一捻稚蕊,雨前含苞,雨中怯绽,叫她毫无准备便作了雨后石榴花,彼时身疼,此时心痛。
    今年又逢骤雨,雨霖铃儿,叮叮沥沥所唱着调子不是相见欢,侧耳听来,点点滴滴俱是春归怨。放下容易,不怨很难。
    “负心人。”石榴哀哀地怨了一声,踱到屋角,倚在美人靠上蜷了身子等雨停。
    外面起了风,这片云行得很快,没过多久,外面便转晴,重新现出初夏午后光亮来。有客人已结好帐,见雨歇了,不顾路上积水与泥泞要匆匆返家去。
    不过他须臾就返回店中。伙计不解,问:“您落下随身物什了?”
    “南边儿有虹,不吉利,避一避等散了再走。”这位客人是个商户,很讲究凶吉。
    石榴正好走到楼梯半腰上,听见他这么说,立刻跑上楼去。古人拿彩虹当不吉利事,她可不忌讳这东西。有漂亮彩虹,当然要看。站得高,看得远,得上楼去。
    推开窗户,石榴探出小半个身子,南天果然横着一抹长虹,自西向东透出缥缈淡彩。
    “呀,都快消失了。”幸亏抓住了彩虹消失前最后美景,她十分欣喜,在窗前张开双臂,想要远远儿地拥抱它。
    视线随着彩虹走势慢慢移,彩虹之下,是负心人院子。
    彩虹之下,两个仆役合力抬着躺椅从廊前过。
    彩虹之下,负心人伸手摘了一串葡萄。
    彩虹之下,他……怎么了?
    石榴愕然,捂住嘴飞奔下楼,泪如泉涌。
                  失而复得
    酒肆里人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那位厨娘已经从账房手边抄起三分五珠裹着铜皮算盘,裙子都没提,抢钱似冲向了街对面。
    “我算盘……”账房正在誊单子,被东家这个突然举动搞得莫名其妙。转身要去寻回纥掌柜,大空却不在前头,取酒去了。账房只得遣伙计到后面酒窖里喊他。
    绣鞋下,水珠、泥点子,撒欢儿溅出,从酒肆门口一路绽到姜家。
    “跨街一厨娘,步步生泥花。”一位食客击瓯而吟,他有点喝高了,诗兴大发。
    “开门!你们这群骗子!”石榴拿算盘“咚咚”地砸着门。
    “怀抱算珠子,讨债南邻家。”那位食客很快就吟明白了前因后果。
    六福刚拨开门栓,还没看清楚是谁呢,就被石榴一算盘拍到胳膊上。他猛得挨了这么一下,痛直“哎呦”,紧扶着门扇手也自动松开了。一错神,一女子身影已经将他推搡到一边,挤开门缝从他眼前掠过去。
    “抢劫,不好啦,有人强闯民宅!”六福龇牙咧嘴振臂高呼。
    “你才抢劫!合伙抢了我男人还有胆子站在这里说?”石榴闻声,撤回来抡着算盘作势要打。六福这回看得清楚,来者是泪流满面正主。没哭女人已经够小槐子受了,一个哭着女人,这还了得……六福跳脚喊着就往里跑:“石榴、石榴来了!”
    再喊也来不及掩饰,石榴已经锁定了小槐子。
    六福紧跟着石榴一步一步走到葡萄架下,眼瞅形势不对,想赶紧找个借口往屋里躲一会儿。“我给您端杯茶去。”
    “六福,站住。”石榴伸手拽住他衣领,一抖算盘朝门口指指:“请媒婆去,我要官媒,立刻、马上!”
    六福巴不得离了这是非地避避难,忙点头应下,站在石榴身后甩给小槐子一记眼色:“自求多福”,扭头跑出去,关好大门、找媒婆。家事不可外扬。今天小槐子只怕逃不过,上回那马鞭嗖嗖……
    “娶我。”石榴满裙泥水,站在躺椅前。
    姜槐执拗地别过脸去,手里拢着那串青葡萄,一声不吭。
    石榴挪步,重新对上他眼睛,矢志不移:“娶我。”
    “不能娶你,已经娶了陈皮。”他把头扭到另一边,打定主意要抵赖。被石榴发现这真相,很伤自尊、很伤心。他费了那么大力气赶走石榴,只想将昔日健实身影留在对方记忆里。哪怕是个薄情负心人,也不想让她看到现在这副动也动不得狼狈模样。
    “陈皮,出来。”石榴抬袖抹净脸上泪水。好啊,还敢骗我。当我跟你一样笨还是当我跟你一样傻?
    陈皮忙从人堆里闪到前面:“石榴别哭啦,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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